“我之前浸泡于大鼎内,便是在治疗。”她轻叹,内心对魟医好过意不去。
“不是熬汤底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红枣煮汤”呀!
“并不是。”这一回,连叹气都省。
又非每个人都与他一样,当她这位“红枣”熬得出药效,好吗?
“我还在想魟医哪生的狗胆?!要动你,也不先问问我。”原来是误会。
蒲牢脸上倒不见半丝歉疚,只当魟医运气不好。
“可是你哭个不停,很不寻常吧?!那只庸医,药效下得太过?则可恶,等会儿一定要去找魟医问个清楚!她要是哪里出了差错,魟医就当心他的一身鱼骨!
就算他手掌又宽又大,却对那些小东西无力招架,它们湿濡了他的指月复,烫着指肤,同样从指缝之间汇聚渭落,挡都挡不住。
它们将他整治得很挫败。
“我不清楚……”因为治疗过程被蒲牢中途打断。
原先魟医吩咐她,须泡上半个时辰。
“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伤心,甚至感到久违的……安稳,为何眼泪还是掉个不停?”她困惑,需要有人为她解答。
自从爷爷过世,她一个独立,虽不至于面临生活困顿,布衣简食亦能平稳度日,不愿麻烦他人,她总是努力坚强。
有多久……没有依靠过谁?
有多久,不曾再被谁抱进怀里,揉揉发、拍拍脸蛋,让她能软软腻着、赖着,像个孩子,随兴撒娇,由着她任性?
现在,他搂抱着,虽然稍嫌懊热,也不似长辈疼宠晚辈的单纯搂抱,他太勃人,除了拥抱,不时模模这、亲亲那、上下其手,一整个不安分……
他的汗水、他的胡子、他的鳞,摩掌在身上,微微粗砺刮人,她并不觉得讨厌。
她将他搂进胸前,密密贴合,她努力展臂,环满他。
“是魟医的药汤,解清我出世便带来的余毒?让我得偿宿愿,体会落泪的滋昧?”
在他怀中,她轻轻喃语,吸着鼻,还在抽泣。
“若是如此,也不该是在……这种时候,让我哭得这般狼狈,好丑……”她的声音略略沙哑。
太羞人了……
竟是在欢好之际,哭成泪娃儿……
她还以为,她第一次的落泪,该是在危急、或绝望、或剧痛时……
之后,若要魟医商谈药效、成果,教她如何启齿,说得出口她是在什么情况下……
思及此,两洼泪泉滚流得更凶狠,还配上了艳红的颊霞。
蒲牢手足无措,慌张去揩她的泪。
“你……不会是回想起刚刚……后悔了吧?”才会泪水哗啦啦往外泼,他忍不住苞乱瞎猜。
“我才不是后悔”她连连摇头,否认得好快:“一点后悔也没有……”
边说,边哭。
他乱了手脚,猛昔她拍背,怕她哭到忿气。
“没后悔就好、没后悔就好,你哭成这样,害我很担心……你对我不满意——”他一脸很怕惨遭她“嫌货”的神情,非常认真的怕。
她听完,璞嗤笑出来,然后继续哭。
“又哭又笑,你是小娃儿哦?”见她露出了笑,蒲牢稍稍松懈,才有调侃人的好心情。
她不怕他取笑,带些骄纵的口吻,回嘴。
就算……她说得再任性,蒲牢都会包容她。
不知为何,她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算是“重新出世”就对了。”要不要找女乃来喂她呀?
蒲牢笑着,真当她是小女乃娃,揽在臂弯内,摇呀摇。
办枣眉止俱柔,喜欢被他这般对待、哄着,她突地想到:“有人说,娃儿之所以落地啼哭,是因为他们知道,投胎入世,才是苦难与磨练的开始。”
跳离轮回,才是天赐恩惠。
“那你没哭着落地,代表你这一世没有苦难和磨练,平安顺利。”
她眸儿微眯。
“……还能这样解释呀?”
他,将她懂事以来,便暗暗自卑的“隐疾”,说成……好事一件。
“是呀,大家都哇哇大哭,就你没有,他们哭入世苦,你说不定是带着笑脸来的。”嗯……儿时的她,一定长得很可爱、很讨喜、很粉女敕,软绵绵的……
“我喜欢你这种豁达的说法。”
办枣弯唇笑,泪珠滑过勾扬的唇角,笑意美丽。
“喜欢也哭哦?所谓的“喜极而泣”?”他把她按进赤果胸膛,沉稳的声音在胸腔震荡。
“喜极而泣?”她重复着。
“你不也说过,快乐是会掉眼泪呀。”他自身是还没遇过开心到哭的情况啦。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她的眼泪是为欢喜而流,不要扶带一丝丝的悲伤或……后悔。
“快乐的眼泪……”她轻声呢喃。
她凝眸,看看他。
看他,为了她的眼泪,露出这种表情——
这种好担忧、好要紧,仿佛眼眶滴下的泪,是钻刺在他心上,那般的表情。
她的心,都要为此融化了。
而无形间,化开的心,凝为有形的泪,盈掬在他掌,啜进他嘴里。
彬许,她的无泪,是老天爷的一种厚爱……
因为,那时的她,身旁没有这样的人——
这样笨拙、却在意她,这样粗犷,却细腻珍惜她的人。
当年,痛失至亲,无论她哭得多声嘶力竭,谁来抚慰她?
谁能像蒲牢,不舍,爱怜,因她的哭、因她的笑,而悬念挂心?
兴许,她在等他的出现。
等待一个,能在她哭泣时,拥她入怀,轻言相慰,逗她欢笑的人。
在他面前,可以放声哭、朗声笑,不用佯装坚强,无须隐藏的人。
眼泪知道,那个人,出现了。
眼泪在等的那个人……
它再也不用强忍,哭吧,他,会珍惜的……
捧在他掌心的娇颜绽放清艳微笑,随其颔首。
豆大的泪,一颗颗、一点点,酒下。
她开口,嗓音饱合清脆笃定:“这是,快乐的眼泪。”
她将他抱紧紧,紧到每寸肌肤没有空隙,最赤果纯真的贴近。
“我以后变得很爱哭,怎么办?”她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了。
太依赖他的话,怎么办才好?
“只要不是痛苦的难过的泪,要流多少都没关系。”他说。
办枣闭上眼,听看他的声音,热泪盈眶,好想……扑进他胸口,安心大哭。
蒲牢不懂见好就收,一肚子实话,继续说下去。
“你刚躺在我身下,一身粉女敕,脸蛋红通通,模样好娇、好美、好妖娩,一边喊我的名,盈满泪水的眼瞅看我,让我好亢奋——”他一点都不介意这样爱哭的她——限于床第间,受尽宠爱的狂欢泪水——时常出现哦。
她“打”断他的话,一拳送他。
色龙!
鲜鮻灵参凤涎麒角云水蟠龙梨仙酒金耳红枣汤,开煮之日,遥遥无期。
泵且不提六龙子带着“鮻”,由地牢逃出,眼下不知去往何处,药材少去这一味,如何能煮?
再者……
包神勾陈,一只得道成仙的才狐狸,恰巧光临龙骸城,怡巧听闻六龙子劫狱事件,也那么怡怡好,鲜鳞灵参凤涎麒角云水蟠龙梨仙酒金耳红枣汤,他饮过,对其功效,一清二楚。
修长手指轻轻梳撩浓红长发,再墉雅地托向脸颊,女交好的面容,嘻笑的姿态,无一不美、无一不魅。
“那滋味……永生难忘,可龙主说它能治心头郁结之症?怎么与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勾陈大人,嘘——”
龙主慌张挥手,想阻止,但太慢,不及勾陈轻笑过后,娓娓诉来的实情。
“鳞的金鳞带毒,灵参不甘心死,也大放毒性,仙酒无毒,但能催化众毒,激出最烈药性,凤涎微甘小毒,麒角是指麒角枕,而蜚麒麟之角,剧毒,云水是毒蛇之名,蟠龙梨听来可口,万万不能食,金耳是毒菇一种,红枣……只是想让汤尝来有一点点甜昧。”
贝陈稍稍停顿,呷饮鱼媲奉来的热茶沫,润完唯,才再笑道:“这么毒的汤,一碗喝下,用不着半步,立即喷血暴毙,算算……确实是某种程度的治病方式。”
真相,令人咬牙切齿。
原来,几名龙子耗费时间精力,所寻齐的药材,根本不能拿来治病,一切,全是龙主和魟医的阴谋!
戏耍龙子们的阴谋!
纯粹看不惯儿子们的拂逆和不孝,才想出诡计,要教他们忙碌奔波,报报小小冤仇。
“难怪,我吃完蟠龙梨后,脑袋都有些昏昏的。”九龙子回忆着,那种飘飘欲仙的晕眩感,是中毒啦?幸好,他头好壮壮,区区小毒,奈何不了他。
“父王真是太过分了,这种事也能拿来玩?!把我们几人耍得团团转!”离开大厅许久之后,这口怨气还是没消,几只龙子气呼呼骂着。
相较兄弟们对于实情的恼怒,蒲牢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胸腔的郁积一吐而尽。
所以,当勾陈点破龙主伎俩,兄弟们纷纷爆发不满时,他一个人呵呵傻笑,反常的安静,不加入挞伐行列,独坐一旁,心里开满喜悦小报。
“不用拿她下锅煮汤,不用去找其他红枣代替她,实在是太好了!”蒲牢的开心,不仅写满脸上,更在喃喃自语时,无意间说得很响亮。
“二哥看来是要把那株小参留在城里,六哥不知要多久,才会发觉自己沦为父王的玩具,狠狠耍弄了一顿……”九龙子双眸扫去,朝不时傻笑的蒲牢方向瞄,他都快看到四哥的头顶,开出满园花朵了……
是有这么快乐哦?
“四哥。”
某人,还在开小报,灿烂绽放。
“四哥!”加重喊他的力道。
“嗯?”某人回神,表情……仍是一副身处“鸟语花香”的仙境一般。
“我找的蟠龙梨,几口就能啃光,一点都不麻烦,你呢?你要怎么处理……你带回来的“药材”?”
对于蟠龙梨的小毒性,丝毫无畏,九龙子的处理方式——嗑掉它!
本来,四哥的“药材”他可以提供帮助的,帮四哥吃掉,肚里多塞几颗小玩意儿,不会浪费太多空间——前提,必须是正常的“红枣”,小小圆圆那一种。
“处理?”蒲牢对这两字,一脸茫然。
“对呀,又不拿她来煮汤,呃,嗯……她也不能煮汤啦……留她下来,没啥用途嘛,再说,她有想留在龙骸城吗?”九龙子问得直率,人耶,在龙骸城,诸多不便,换成是他,他才不待哪。
蒲牢呆住。
她留在龙骸城的理由,没有了。
她会想……留在龙骸城吗?
这里,与她生长、习惯的陆路,是全然不同的两方世界。
埃中,没有日出,没有月落,被海水包围,身边出没的,尽是些鱼模虾样的物种……半个她相熟的“人”,都没有。
她会想回去吗?
必到有耗有乌,有邻人有朋友,昼夜相替,晴雨风雪的丰富陆地?
“咦,花不开啰?”九龙子好似看见,某人头顶上的灿烂小报圃,正在凋萎、枯死。虽然花儿是无形的,但四哥脸上的精采,就很有想象空间。
瞧,又凋了一朵。
“我想要她留下来!”蒲牢猛然大吼出声,声波震逃诏地,如狂雷更响。
九龙子一时不察,来不及捂耳,遭巨响贯穿,双耳俱麻,爆出震痛,整个听觉被嗡嗡声所侵占。
待九龙子以术力治愈耳部不适,正欲抬头,控诉四哥的胡吼瞎叫,只是再仰首,哪还有蒲牢的踪影?
待留吼声余韵,袅绕海城,仍在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