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返台后的简讯,终于前后串联起来,恍然大悟。
“连我都骗了,还说什么开始?”
“从东京回来后的这两个星期,我全力在为今天作准备……若不用点计策,妳以为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吗?如果有更好的方式,我何必出这险招?我并不喜欢媒体的渲染文化,但我们之间面临的困难,却必须靠媒体来化解。”
瞅着她紧抿着唇,他叹口气,知道自己得解释得更多才行。
“我的家族对于晚辈的婚姻有很多盘算,因此,我和谷东川讨论再三,决定冒险一赌,还拜托妳哥帮忙。至于现在,才只是开始,我还有好几个难关要闯,之所以明知辛苦却硬要走一回,全是因为妳,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妳,只好拚命一搏。”
“可……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虽仍有怒意,但胡星语的语气软了些。
“说了,妳还能演得下去吗?”将她收进怀里,他吻了吻她的额。“妳啊,根本藏不住情绪。”
她可以理解他的用意,可是……
“如果你的家族不同意,那……那就放弃我吧,我不会怪你的。”最后一句说得义正词严。
这么容易就要他放弃?他可不许!
潘席安收起笑,正色地说:“听好,我希望妳明白一件事……我绝不会为了妳而放弃我的家族。”
“你……”刚刚才说他无法放弃她,现在又这么说……胡星语一张小脸全揪在一起了。
潘席安轻轻一笑,伸手抚上她明显伤心的脸蛋,端看许久,才继续说:“但是,我更不会为了家族而放弃妳。”
“你……又戏弄我!”无论是真是假,她已经破涕而笑。“就不能说快一点吗?”
“还好意思说?妳啊,为什么不能对我多点信心呢?这条路注定是得两人一同闯才行,不是吗?”
“可你明明都自己先走,也不带着我……”她也想要和他一起面对困难。
“我是男人,希望自己当英雄,保护我的女人。”他笑了笑。“至少得先把大石头搬开,让我的女人可以穿着小礼服和高跟鞋,优雅美丽地漫步。”
为心爱的女人披荆斩棘,甚至斩妖除魔,本来就是男人该做的事。
“嗯,不管会发生什么事……”胡星语感动得眼泪直落,哭了好久,才抽抽噎噎地说:“是你自己说的,以后都要一起……”
爱情的路上看似处处坑洞与危险,充满冒险与挑战,只有靠两人一起携手走过,才能明白其中的奥妙与甜蜜。
拔况还要面对潘家……她可没资质驽钝得连这种大家族的规矩都不懂,若他硬是坚持和她在一起,自是打乱了长辈的算盘,这下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她不希望凡事都让他一人承受,单独扛下,既然相爱,也应该互相扶持。
“妳啊……”还替他担心吗?潘席安伸手取了张面纸,笑着替她抹去一脸的狼狈,然后深深吻住她。
本来就该一起的。他用尽心机下了这盘棋,就是为了要在一起啊!
他眸中只剩下已快泛滥的温柔情意,拥着怀里柔软的小女人,他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棒天晚上,潘家老宅甚是热闹。
今晚是每月固定召开的家庭会议,已经进行两个小时,潘老爷显得有些倦态了。
昂责主持会议的是潘家第二代的长子,也就是潘席安的父亲,目前是“兆邦金控”集团的副董事长。
他的目光迅速扫了一圈。“讨论得差不多了,还有其它问题吗?”
特别订制的椭圆形大会议桌上一片安静,看来大家是想赶紧散会了。
“我有。”潘席安起身发言,俊颜带着一抹笑。“爷,我想结婚。”
“噗……”潘父一口气梗住,咳了好一会儿,才有办法指着他骂。“你……我不是说不准提吗?!”
他已跟父亲提过婚事,潘父一听是八卦杂志上的小秘书,当场坚决反对,潘席安也不据理力争,算好时间走下一步棋,等着在家族会议里公开提出要求。
“爸爸,为什么不准提?”潘席安无奈一笑。“男大当婚,我已经三十岁,也该到时候了,不是吗?”
只听得在场此起彼落的抽气声,家族大小纷纷交头接耳,偷偷议论了起来。
“是该轮到你了。”潘老爷似乎并不惊讶,他仰靠在厚实的皮椅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问:“说说看,是哪家的千金?”
他恭敬地向爷爷报告。“是胡家。”
“哪个胡家?”
“是建筑业还是电子业?”
“该不是政界吧?”
众人继续暗自交换意见,忽然有人灵光一闪,疾呼起来。
“啊、啊,是‘大伊证券’那个秘书!”这位潘家表弟想起本周的八卦周刊,封面就是以潘席安为标题,他还带在公文包里,本来打算回家后慢慢研究,这下连忙翻找出来,呈给潘老爷过目。
只见他老人家才翻了两页,灰眉已然皱起,一双眼定定看着他。
“要你去东京替我出席年度会议,却变成和女人玩乐?”
潘席安恭敬回答。“那是会议结束后的事了,只多停留三天,算是休假……我已经超过两年没休假了。”听起来很合理。
潘老爷的视线落在斗大标题上。“‘大伊证券’?我让你去负责这桩并购案,你却和一个秘书牵扯不清?而且,这女人……”潘老爷盯着他,灰眉下的目光炯亮有神,布满皱纹的手把杂志合起,才说:“我看不出有什么价值可言。”
我看不出有什么价值可言。一个小秘书而已,长相虽是清秀,但离名门千金的气势还远,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
想他潘老爷当年一手创造“兆邦金控”王国,一路走来,不知遇过多少困难,靠的除了是时运、机运与意志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精打细算”这四个字。
如今,“兆邦”虽然已成为台湾排名第一的金控集团,但若这些小辈没有教好,没把他奉为信念的“精打细算”这四个字放进心里,难保他一生的心血迟早要断送在这些少爷们手上。
他可得趁此好好教训后辈一番,尤其是潘席安,他从小就偏爱这家伙的聪明伶俐,怎可让这宝贝孙子轻易被个小秘书毁了大好前程!
潘父急着附议。“就是啊,玩玩也就算了,干么认真?”
潘二叔也说:“上回介绍的吴千金不喜欢吗?听说‘力盛’的三千金也不错,我来安排认识如何?”
潘席安置若罔闻,他先淡淡一笑,沈定开口:“爷,和‘大伊证券’电子商务部的这桩并购案,您还满意吗?”
经过将近半年来的运筹帷幄,并购案已经进行到最后关头,只差正式签约仪式。
“还算可以。”潘老爷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喜怒。
惫算可以?以潘老爷众所皆知的严厉标准来看,这样轻淡的答案,已经算是正面的肯定。
亮眸染上笑意,潘席安更有信心,继续说:“能成就这桩并购案,其实全是星语的功劳。”
“怎么?是她把底价告诉你?”潘老爷一双灰眉扬起,喑哑的声音明显拔高。
难不成,他的爱孙还得靠皮相诱惑女人,才能谈成生意?
“当然不是。是因为有她的陪伴,我才能安下心神,静心思考如何赢得这桩并购案。”
卑题突然从价值计算换成情意深深,没料到他会公开坦白对一个小秘书的爱恋心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他转向其它人,目光丝毫无惧地扫向全场。“相信大家也知道,市场上还有许多买家对‘大伊’有兴趣。”
潘老爷硬是压下情绪,佯似不以为意地接口。“也不过是一桩并购案而已,少了这桩,对‘兆邦’也没什么差别,再说,之前没那女人在,你不也做得挺好的?”
“是吗?爷爷认为我的表现不错?”他一笑,精眸继续瞟向在座其它人。这是今晚第二次的赞赏了。
这小子……净会抓人语病!
“爷,其实是因为有这桩并购案,才让我理解所谓成家立业的涵义。有了安定的心,才能在事业上充分发挥。”
顿了顿,潘席安继续说:“也许她没有显赫的背景和家世,但往后所能成就的,并非实质利益可估算……”
“我反对!”潘父一脸怒容。“你把我当白痴吗?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胡秘书是什么来历?我昨天马上就要人去查过了,这女人不但曾经和‘启光集团’陈董的独子陈逸景交往,去年两人还在英国私自订婚,遭到陈董坚持反对,后来陈逸景才会另娶‘长兴营造’的林千金。”
用力一拍桌,潘父激动地站起。“绕了这么一圈,现在你竟然要去捡人破鞋?!”
“我以为‘启光集团’的想法肤浅短视,只想找有钱有势的家族,和我们家族是不同思想……潘家雄厚的财力、掌握的权势和富足的生活,早已不把钱和背景看在眼里,所谓娶妻娶德,品行和个人修为才应该是婚姻真正的考虑……”潘席安语气轻淡,不急不怒,说出来的话却让长辈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或者,各位长辈认为……”他说得很慢,咬字刻意清晰。“‘兆邦金控’一定要靠政商联姻这种方式,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席安,别再说了。”他的大哥低声阻止。
“好了,我累了,这桩婚事改天再说。”潘老爷拄着拐杖起身,摆明不想多谈。
众人赶紧起身恭送老爷,这场家族会议才算结束。
潘席安也不动怒,黑眸闪着精光,唇角微微一扬。
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收场,不过策略已经拟妥,照着进行即可。
潘家的行事风格,他怎会不懂?这场家族战役,他已经先出手,接下来是要比手段……
既然他从小接受严格训练多年,不如就利用这次的机会,顺道让爷爷验收成果吧!
望着垂吊在天花板的水晶灯,潘席安悠悠笑了起来。
两周后。
豹灯初上,潘老爷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今天早上“兆邦金控”与“大伊证券”并购合作案签约记者会的报导。
媒体纷纷以“良缘吉事”来形容此合作的完美,利多消息一传出后,集团内的各股股价立即翻红,最后全部以涨停板收盘,投资人笑不拢嘴。
这些早在预期与掌控中,只是记者们对于先前传出好事已近的潘席安,似乎显得更有兴趣。
整个记者会的重点,竟在签约仪式完成、双方代表致词完毕后的几分钟后转移,“兆邦集团”的公关经理宣布记者会结束,两方代表纷纷起身,一群记者却立即上前围住潘席安。
“请问潘经理,这次的并购案是由您主导,有消息指出,您即将升任‘兆信投顾公司’的协理一职,同时董事会有意组成八人决策小组,而您可能是其中的一位,请问您对此事的看法是?”
只见他露出招牌的优雅微笑,亲切而认真地答复。“职称与职务并不重要,只要是有利于‘兆邦金控’集团的运作及发展,并且不负投资人冀望的任务,我一定尽力做到最好,这是我的责任与使命。”
完美的回答,让走在前方、正要离去的潘父与其它高层主管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接下来的问题,才是记者群真正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