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冰漾作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很大、很大的花园,不是邵家那种仿古风的中式庭院,而是典型的英式花园。
园中,花草树木生意盎然,翠绿的树丛被修剪成漂亮的形状,一棵棵整齐的排列着,像等待女王阅兵的士兵。
百花争妍,各类花朵被按照品种、色彩种植,不若她家,只有整片的牡丹,不许任何其他花卉染指。
空气是芳香的,天空很蓝,草坪很绿,阳光灿烂,邵冰漾漫步其中,觉得这样美好的景象似曾相识,却又好像只存在于她的梦境里。
这时,一阵风拂过,花草树木随之摇曳,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彷佛有东西飞进她的眼里,她感到一阵模糊的疼,直到再睁开眼睛,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少年。
他远远地站在那儿,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知他一头金发,在日光的照耀下璀璨闪亮,光辉逼人。
彷佛从花海中诞生的精灵……邵冰漾为之愣然。
少年看着她,她也看着少年。
直到一阵黑雾袭来,把一切掩去。
少年的音声和样貌统统模糊了……
※※※
邵冰漾心情很差。
正确来说,是非常、非常差。
“邵小姐,这边请。”门口的侍者确认她手上的邀请函后,殷勤地请她进入。
邵冰漾微微一笑,“谢谢。”
她的心情没有在她秀丽的脸上流露半分,邵家千金,大家闺秀,她不能让个人的心情破坏大众对她的印象,这是身为邵家人的骄傲,亦是义务,或者说……枷锁。
她扯了扯唇,在父亲秘书的陪同下,随着侍者走进会场。
衣香鬓影,男男女女在场中穿梭,其中不乏影视明星及企业家。
这是一场拍卖盛会,私人所举办,若没有邀请函便无法入场,更不对外公开消息。
简单来说,这是富豪们的消遣,本来轮不到邵家参加,但今天邵家却是主角,导致邵冰漾一出现,便攫住席间大多数人的目光。
邵冰漾很美,一头波浪般的鬈发,长及肩背,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名牌小礼服,衬托得她肤色更为莹亮。她脸容秀致,五官典雅,站在那儿,虽不若其他邵家姊妹们那样艳丽,仍有独属于她的内敛芬芳。
邵家有两件事名闻遐迩。
其一是牡丹。
牡丹雍容华贵,富丽端庄,国色天香,堪称花中之王。
邵家祖籍洛阳,代代种植牡丹,流传至今,在现代社会的植花界始终有一席之地。
其中一株祖传的牡丹,花瓣白皙,恍若透明,在夜里盛开,莹莹发光,为邵家之宝,历经不断的改良,培育至今,牡丹花更是邵家商标的象征。
其二,则是邵家的女人。
邵家的女人,更是如牡丹一般,艳丽芬芳,容姿绝美。
邵冰漾的出席无疑震慑全场,原先怀疑拍卖单上内容的人,如今确信了那是真的,这回拍卖,邵家即将出售他们最有价值的一株花。
那株花,名为“冰漾”,高达千万台币,有价无市,如今却在一次拍卖会里,不得不沦落风尘,任人俗侩的喊价。
邵家的风光,早已一日不如一日。
众人渐渐收回目光,接着,几个和邵家有往来的长辈走了过来,和她打招呼。
“辛苦妳了。”
“不会。”邵冰漾淡淡的一笑,柔声道:“希望今天能有个惜花人接手,我就不算白来一趟。”
她和几名邵家的旧识说了几句话,始终带着些距离。
邵冰漾,与冰漾牡丹同名,在各种场合里,她都是冷漠、淡然的,如同那株牡丹,冰冷高贵,教人不敢恣意亲近。
她手持香槟,望着宴会中的人们来来去去,一脸疏离。
这是一幢豪华的宅邸,定期在此举办的拍卖盛会,是有钱人的无聊娱乐之一。在场除了国内颇富盛名的企业家以外,也有不少外籍人士,而这次最大的噱头,就是邵家出售的牡丹,私下喊价已超过千万。
这笔上千万的卖价,能一解邵家眼前事业缺口的燃眉之急。
代表着邵家风光的冰漾牡丹,过了今夜,就不再属于邵家了。
邵冰漾不由得苦笑。
她身为邵家第三十一代子孙,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姊姊,今天本来轮不到她出席,父亲却指定她来。
她是邵家人,又与这株牡丹同名,她想,来送它一程也好。
只是这儿的铜臭味实在太重,她不习惯,也不喜欢。
算了算,离拍卖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她索性到屋外去喘一口气。
她推开门,走了几步,在花丛另一侧看见了另一道身影。
邵冰漾一愣。
这宅邸同样有着英式庭园,虽不若她梦里的那样宽阔,她却瞬间有一种身历其境的错觉。
但,这次她看见的不是少年,而是男人。
一个不折不扣的成熟男人。
那个人身形昂藏健硕,同样是一头金发,在些许灯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烁着光芒,如在夜里发亮的冰漾牡丹。
邵冰漾赶紧回神,心想,人家既然先来了一步,她就不打扰了。
她准备转身,高跟鞋的鞋跟敲在石板地上,叩一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男人转过了头。
邵冰漾瞬间便因为他的面貌而愣然。
很美。
那种纯然的俊美,毫无任何一丝杂质。
他穿着西装,身形高挺,样貌英俊,有着西方人深邃的五官,又隐含一丝东方人的神秘内敛。
他一头金发,眼睛并不是黑色的,在些许光线下,透明得彷佛能把人的灵魂看穿。
邵冰漾眨了眨眼,忍不住月兑口便问:“我们……见过吗?”
他一愣,浅色的眸子微微一闪,一脸似笑非笑。“像妳这么美的小姐,如果我见过,肯定无法忘怀。”
他中文很标准,字正腔圆,嗓音低沉惑人,如陈年美酒,光是香气就能醉人。
邵冰漾不禁脸颊发热。
她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实在很像极为老套的搭讪台词。
讨厌,她才没有那个意思!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她很快的恢复名门千金该有的姿态,或者说是外界对她的认知。
她转身欲走,后头却传来他低沉惑人的嗓音。
“妳是出来歇口气的吧?这里景色很美,应该让给美丽的小姐享用。”
他一步步走来,与她擦身而过,她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彷佛祖母绿,晶莹深幽。
邵冰漾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他便已消失无踪。
※※※
邵冰漾身为邵家么女,偶尔会随同父亲或哥哥出席一些交际场合,台湾的名流人士,她多少有些印象,但对刚才那位却是纯然的陌生。
陌生又熟悉。
真是种奇妙的感觉。
拍卖即将开始,邵冰漾原想问陪她前来的秘书是否知晓那名金发男子是什么人,但是一直没有再见到他。
算了。
她冷冷地看着前方的一切,看着那株代表邵家往昔风光的冰漾牡丹被人以高价标下。
真的是高价,很高、很高的价,远远超出了她的估算,也超越了一般纯粹收藏的价格。
许多人望价兴叹,同时也猜测着,究竟是谁以这样的价格购买一株最多只能拿来观赏、炫耀的花卉?
邵冰漾吁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对方花了这么多钱把它买回去,总不会糟蹋,任其枯萎、凋零。
她今晚的任务已结束了。
时间已近深夜,许多名媛纷纷离去。
宅邸的主人很贴心,大方的提供房间让人留宿,留下来的不论男女,肯定有些精采刺激的玩法。
邵冰漾对父亲的秘书道:“我们回去吧。”
秘书朝她一鞠躬。“小姐,老爷交代了,请妳留下来,直到冰漾牡丹交接完毕。”
邵冰漾微微蹙眉。她知道所有权转移需要一些过程,签订合约,保障双方权益,基本上得过了今夜十二点,那株牡丹才算真正卖了出去。
她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正好,她也想见一见买主是何人。
※※※
“伍德先生,邵小姐来了。”秘书在门板上敲了两下,以示礼貌。
“请进。”隔着门板,房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很有力道。
秘书替她打开门。“小姐,请。”
邵冰漾踏入房里,一看见古典沙发上坐着的身影,便深深愣住了。
“你……”
“邵小姐,请坐。”金发的男人礼貌的站起身。
在一室明亮的水晶灯照耀下,他身躯昂藏,肩膀宽阔,典型的外国人身材,高大逼人。
他一身黑色天鹅绒西装,剪裁高雅,一般年轻人穿这样的材质会显过分轻佻,对他来说却华贵得刚刚好。
邵冰漾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上,他也跟着落坐。
他身后的墙壁上,有座古典的大钟,上头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多。
她必须待在这儿,直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真烦。
“喝一杯吗?”男人手持酒瓶,微笑着询问。
邵冰漾迎视他如祖母绿一般晶莹的眸子,心跳漏了一拍,不得不说,他的眼睛极美,有足以教人神魂颠倒的本钱。
可是他的笑却太过表面,丝毫没有笑进眼底。
“不,谢谢,我不喝酒。”邵冰漾淡笑着回应,同样笑得极浅。
“咖啡?红茶?”
“咖啡。”
他招来侍者,简单的交代两句后,这偌大的空间里就仅剩三人──他、邵冰漾,以及她父亲的秘书。
“你……”她开口,想提些话题缓和气氛,却发觉自己完全不知他的身分。
她忍不住瞥向父亲的秘书。
察觉她这个小动作,男子笑了笑,道:“莫里森.伍德。”
邵冰漾一愣。
伍德这姓氏很常见,如果只是纯粹自我介绍,邵冰漾还无法将之联想到哪里去,但见他金发碧眸,并且能以那样高昂的价格标下冰漾牡丹,她很快就想到他是来自哪里。
英国的伍德家,乍听之下,寻常人也许会满脸不解,但对邵冰漾这种生长于名门世家的人来说,伍德家是很有名的。
非常有名。
他们是英国一个古老家族,拥有世袭爵位,最早经营木材生意,后来拓展至家具、设计,如今旗下的事业横跨运输、百货……各行各业都能看见伍德家插足的痕迹。
而眼前这位莫里森.伍德,更是伍德家历年来最年轻的当家。
他现年三十二岁,拥有双学位,起初,他并不被家族中的人看在眼里,直到他自行创立了一间创投公司,在金融风暴、欧债危机下闯出一片天,甚至回头救助了陷入危机的家业,才终于被前任主事者钦定为接班人。据说他尚未婚配,但十分风流。
邵冰漾会这么清楚他的事,全因他是国外八卦杂志的常客,而且,前阵子的名媛聚会上,有位下个月即将订婚的名门千金就说:“若是他的话,就算只有一夜,我也愿意。”
也难怪她会觉得他眼熟了。
这令邵冰漾的心绪平稳了些。
莫里森确实有颠倒众生的本钱,可是她直觉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令她感到危险。
很奇怪,他的态度明明一直算是客气友好,她却没来由的这么想。
“原来是伍德家的当家……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到台湾。”邵冰漾柔柔的一笑。“冰漾牡丹能被你标下,是它的荣幸,伍德先生。”
“莫里。”
“呃?”
莫里森支手托腮,绿眸一眨,慵懒地道:“妳可以叫我莫里。”
邵冰漾很想说“你谁啊”,但伍德家的人这般表示友好,身为邵家人,她不该拒绝。
于是她道:“好的,莫里。”
他没有对她的呼喊有任何回应。
邵冰漾想了想,或许他纯粹只是习惯了对女人亲近,毕竟他风流倜傥的名声举世皆知。
两人面对面而坐,气氛沉凝,邵冰漾原就不善于交际,才会被人称为冰山美人──尽管她内心并不若外表看来这样冷疏。
她以为莫里森会主动找些话题,却也没有,他自顾自地以标准的方式品酒,偶尔瞥她一眼,礼貌性地微笑,好像也把她当成了一件待赏玩的艺术品。
她不喜欢这样的状况,非常、非常不喜欢。
邵冰漾盯着时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当、当、当……”
钟声响完十二下后,邵冰漾松了口气。
这时,她父亲的秘书朝莫里森一鞠躬,道:“希望伍德先生能好好珍惜邵家最美的牡丹。”
莫里森一笑,笑得富含深意,“我会的。”
邵冰漾看着父亲的秘书自顾自离去,觉得莫名其妙。“那我也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她起身走向房门,手一探上门把时却不禁愣住。
门锁住了,而且从里头打不开。
她转动门把好半晌,疑惑地回过头,赫然发现莫里森不知何时已近身,她的鼻尖差点压上他的胸膛。
邵冰漾还来不及回神,他便一反刚才绅士的模样,猛地把她按在门板上。
“你……”
她脸色难看,正想开口斥责,却见到他那双绿眸里充满野性的深沉光芒。
“妳是我的了。”
邵冰漾大惊,下一秒,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那是霸道的、不容抗拒的吻,莫里森从一开始便抛却了温柔,他的唇碾压着她的,在她惊愕的张嘴之际,湿润的舌探入她口中,婬靡的搅动着。
他的嘴里隐隐带着红酒的芬芳,令她一阵晕眩。
这个吻太激烈,让她喉咙发干,胸腔发疼,接着,他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整个人转过来,困在怀里,恣意亲吻。
邵冰漾已快缺氧,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这时候该如何呼吸。
莫里森意识到怀里的人儿不对劲,稍稍离开她的唇,在她耳边低语,“亲爱的,用鼻子呼吸。”
亲爱的……
亲爱的?!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迅速震醒了她。
邵冰漾奋力呼吸,同时用尽气力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一声响彻云霄,邵冰漾是真的使出极大的力气,因为她很气,气得要命。她不是没遇过登徒子,但从没遇过这样霸道的,好像她理所当然的是他的所有物。
莫里森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肌肤很快就浮现红痕。
唇角沾上了她的唇膏,他舌忝了舌忝,碧绿的眸子直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好像她刚才一不小心触动了某些不该被开启的开关。
“啊!”邵冰漾忽然尖叫一声。
她被他拦腰抱起,如同布袋一般扛在肩上,她的胃部被他的肩膀顶着,很疼,又让她想吐。
莫里森丝毫不吃力地跨步走进房里的某一扇门,里头有一张kingsize的大床。
他把她扔在床铺上,解开领带,松开襟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冰漾?妳应该改名叫辣椒。”
他嘴角含笑,那弧度却异常危险。他眸光森冷,盯着她如盯着一个手到擒来的猎物。
邵冰漾气得要命,更是心慌不已,对于莫里森的压制和侵犯,她又抓又咬,拿跟鞋踹她。
莫里森原先还像逗小猫一样逗她,到最后也烦了,他一口气攫住她的手,道:“我讨厌跟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上床。”
他抓得很用力,邵冰漾吃疼,却无法挣月兑。“我为什么要跟你上床?!”
莫里森直言道:“邵家已经把妳卖给我。”
邵冰漾愣住了。
他……他说什么?什么卖给他?
莫里森见她满脸迷惑,当真完全弄不清状况,不禁扯了扯唇,停下动作。
“妳以为今天的拍卖会,当真只是拍卖牡丹那么简单?”
邵冰漾不敢置信,这……这太荒谬了。“不可能……”
她喃喃低语,神情迷惘,莫里森看着这样的她,松开了箝制,但她太过惊愕,瞬间也不知要逃。
最后,莫里森开口:“我好心跟妳说件事吧。”
※※※
莫里森缓缓说着一件邵冰漾所不知道的事。
邵家的祖上一直进行基因方面的研究,有一代先祖就直接拿自家的孩子做了实验,后来发现,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邵家直系的女性生出的孩子,天生拥有某方面的专长。
但没有人深思过其中的意义,邵家的女人一个个嫁了出去,男人却一代比一代更加庸俗,他们害怕女人掌权,又极重视血脉,导致邵家渐渐没落,风光不再。
如今,他们沦落到只能出售代表其家族光辉的冰漾牡丹,以及与该花同名的邵家女儿。
邵冰漾听着这些事,不自觉睁大了眼。
莫里森扯唇一笑。“这听起来很荒谬,是吧?”
她说不出话来。
确实,太荒谬了。
荒谬得不像是真的。
“但对我来说,试试看不会有损失,邵家好歹算是个名门,我刚继承家族,需要妻子,更需要儿子,而我的儿子绝对不能是庸才。刚好有次谈生意,妳哥哥喝醉了,把这事当笑话跟我说。不得不说,邵家的儿子真是没出息到极点,这么好的筹码,居然不懂得利用。”
他伸手,想碰触在床铺上微微颤抖的邵冰漾,却被她一掌挥开。
他眼露诧异,但她仍说得坚定。
“邵家的男人再没用,至少他们懂得尊重女人!”
莫里森一愣,一脸无辜却很残忍地道:“可是,他们把妳卖给我了。”他的语气似带着遗憾,其实充满了讽刺意味。
邵冰漾纤白的双手握拳,隐忍着颤抖。
“他们不可能没名没分的卖了我。那么一大笔钱只买一夜,那你肯定不是莫里森.伍德,而是伊迪.伍德。”
伊迪,idiot。
这是反讽他是白痴吗?
莫里森笑了,这次他笑得真心,眸子里满是笑意。“喔!天啊,妳真是有趣!”
邵冰漾无语。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歇,这次,他看她的目光不再是像估量货物那般,多了些温度。
“不管我刚才说的那些是否可信,至少,我跟妳生下的孩子应该不会太差。”
“……”为何我得跟你生孩子?
莫里森读懂了她美眸里的疑问,抿了抿唇,神色一正。
这瞬间的变化令邵冰漾愣然。这男人莫非天生是个演员?
他卸去先前那副轻佻的表象,以一种秤斤论两的语气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
“邵家把妳卖给我的是一大笔钱,妳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要筹出来是不可能的,而我也不打算让邵家反悔,明天,我就会发布我们订婚的消息。放心,我会给妳名分,妳不是不明不白的跟着我。”
邵冰漾显得很不屑。“谁想跟着你?”
莫里森闻言,眸光一敛,变得深沉。“看来,我的未婚妻对她的未婚夫避之唯恐不及。”
邵冰漾对他的眼神直觉感到害怕,偏又不想服输。“你试着被人按在门上强吻,扛在肩膀扔到床上试试,我就不信你能对那个人多亲近!”
莫里森一笑,摊了摊手。“喔,我会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或者今晚的月亮。”
那你自裁吧!
邵冰漾在心里这么想,但现实是她确实不能对这个男人怎样,伍德家的人,放眼全世界,没有几个人招惹得起。
何况,如果他所说的属实……
不,根本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邵冰漾暗暗苦笑。
从今天父亲指定要她前来拍卖会场开始,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含父亲指派最信任的秘书与她一同出席,以及秘书离去前的嘱托──希望莫里森能好好珍惜邵家最美的牡丹。
从头到尾,邵家真正要卖的是她。
而买者也知道,那么高的价格,无人抢得起,也没有人傻得想抢。
她的情绪明显低落,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已无须伪装。
从甩他那巴掌开始,她就已抛却了邵家千金的身分,本性毕露,这时再想恢复冰冷的假象,无疑是在他面前耍猴戏。
同时,她也看见了他的真面目,并不若他在媒体前展现得那样风度翩翩、礼貌绅士。
哼,英国人,在阐扬绅士礼仪之前,本质不过是粗劣的海盗。
“说说看……你所谓的『交易』。”邵冰漾开口道。
既然逃不了,她只有面对,至少这个全权掌控一切的男人愿意给她另外一条路走。
莫里森一笑,坐上床沿。“我给妳自由的机会。”
邵冰漾愣住了。
他双手枕在脑后,就这么往后一躺,很是随性,邵冰漾被他吓得往旁边一缩,却发现他压根儿没打算怎么样。
可是,他说的下一句话,却狠狠震慑了她。
“帮我生下孩子,最快一年,妳就可以走。”
邵冰漾彻底傻了。
“妳可以离婚,也可以不离婚,总之,生下孩子后,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边说,边侧过头来,俊美的脸由下往上朝她一笑。
“放心,我很喜欢孩子,会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当然,他必须比其他孩童多学习一些东西……如果我们现在就开始,快的话,一个月后妳只需要专心养胎,年底妳就自由了。”
邵冰漾看着他,瞠圆了美眸。
自由……那是她一直以来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莫里森放缓了嗓音,如同老唱片里的老歌,那样的悠扬、惑人。
“何况,今天就算不是我,妳迟早也要跟一个妳不爱的男人结婚。妳也应该很清楚,只要对家族有利,有钱人的生活,毕竟不如平民百姓看到的那般幸福。”
他隐隐叹了口气。
他说的没错。
邵冰漾一直有这个觉悟,身为邵家人,她从小就过着优渥的生活,但权利伴随着义务,她没有自由恋爱的本钱,就连展望未来都做不到。
她曾经很想学商,帮助家业,却被父亲阻止,父亲说,邵家的女人不需要会那些。
看着上头的两个姊姊成日出席各种聚会,举行美其名为自由恋爱的相亲宴,她想,自己的人生,难道真的就只有这样的选择?
找个看得过去的、帮助得了邵家的男人嫁了,爱不爱不重要,就算那个人在外头花天酒地,她也得拿出千金的风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得在犀利的媒体记者面前微笑着说:“我相信我的丈夫。”
她的爱情、她的婚姻,注定了要被秤斤论两。
父母很疼爱她,家族也未曾亏待过她,因此,她更不能逃避身为邵家人的义务。
“……妳觉得如何?”
莫里森轻柔的一声询问,把邵冰漾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向那双碧绿的眸子。他一手糖、一手鞭,他可以给破落的邵家帮助,同时给予她自由──只要她愿意替他生个孩子。
邵冰漾握了握拳,垂下双眼,神情随即显露豁出去一般的凄绝。
莫里森看得很满意,说:“看来,我的未婚妻已经决定好了。”
他撑起了身,朝她接近。
她不禁抖颤着。虽然她已经屈服了,但……
“不能……不能用人工受孕的方式吗?”
莫里森一愣。
邵冰漾脸颊一红。她很不想说出这件事,可是不得不说。“我……我没有经验……”
虽然她自小在闺阁里长大,但有钱人家,不论男女,能尝鲜的方式可多了,但是她不喜欢,甚至连接吻都是二十四年来的第一次。
结果就遇上了这个男人。
优雅又野蛮。
她无法不害怕。
莫里森诧异地抬眼,看着她难掩窘迫的样子,接着,他缓缓地执起她的手,在她呆愣之际,在白皙柔软的手背落下一吻。
“抱歉,我刚刚吓到妳了,对吧?”
邵冰漾现在才真的被吓着了。“你……你别突然……”
莫里森苦笑一声。“妳两个姊姊的名声……不太好。”
闻言,邵冰漾有点气,却又无法否认,她的姊姊们在社交圈确实是玩得有点疯。
当然,这事只有他们圈子里的人知道。
邵冰漾不喜欢那样,她当然也会出席一些应酬场合,但极有分寸,甚至塑造冰冷的形象,就怕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接近。
莫里森抚着她的手。他轻轻的抚触着,不会让人觉得恶心、不快。
“妳很美。”
邵冰漾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瞅着他。
她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对她说,却是第一次被一个让她觉得真正好看的人这样说,好像这句称赞变得很有重量。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想碰妳,尤其在合法的前提下。”莫里森直言道。“我很想参与妳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过程……我没有任何特殊嗜好,尽量不会让妳痛,如果真的不喜欢,以后就不勉强,嗯?”
他语气温柔的诱哄着她,像是童话故事里拿出毒苹果引诱白雪公主的巫婆……邵冰漾简直无法把他跟之前那个粗暴的家伙画上等号。
她脸的微微发热,被他握住的手更是烫得厉害。
“试试看吧,我将是妳的丈夫,我希望妳享受这个过程,这么漂亮的牡丹,不盛开一次,真是太可惜了。”
他言语的蛊惑甜得像蜜,邵冰漾微微晕眩,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拒绝,甚至不想拒绝。
原先被强迫的排斥感褪去,在他的坦白之下,她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