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承音是恶人!
本来在车元玉的心中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但自从知晓他就是当年救了她的恩人后,她就不那么确定了。
况且虽然他性子深沉冷淡,和温文和善从来都沾不上边,但相处了这一阵子,她逐渐了解他或许真的工干心计,却只用在国事上,除上之外,她感受不到他对人有一点恶劣的心思,与其他说他恶,倒不如说他冷情。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头一回,她这般渴求地想要了解一个男人。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l可气,她信步走出王府,回到离王府不远处的车宅,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才一进门,便见父亲气色红润地待在院子里头吹着风。
“爹,外头风大,你怎么不进去?”经过这阵子的疗养,再加上大夫在银子驱使之下的尽心尽力,她爹的身子已然好转,只是仍受不得风寒。
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她利落地将它往父亲的身子拢去。
“你回来啦?”瞧见疼入心坎的女儿,车耀东脸上漾起一抹笑容,在官场汲汲营营那么多年,他为的就是给父女俩好日子过,唯一在乎的也是这掌上明珠,只要她能过得好,他此生心愿己足矣。
“爹,近来身子还好吗?”车元玉边问,一边挨着父亲坐下,头更爱娇地顺势窝上父亲肩头。
她娘亲早逝,打小便是与父亲相依为命,爹不只疼她、宠她,更从来不会用世俗的礼教禁锢着她。
他让她读书识字,没有因“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迁腐观念阻碍她的学习,甚至让她自己从来说亲的人家中挑选中意的,一点也没有把她的婚姻当成是攀权附势的踏脚石。
正是因为父亲这样的真心疼宠,所以当知道长孙承音让她爹受了委屈时,她才会那么愤怒。
“有春丫头的尽心服侍,爹的身体己经好多了。”车耀东抬手轻轻模着女儿的头,就像她小时候那样,极力想让她安心。
女儿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只因为他这个爹做错事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被未来的夫家给退了婚,但她仍不怪他,宁愿委屈自己进入东勤王府做教习,就是希望能给他一个遮风蔽雨的屋子,请大夫治好他因为待在天牢时染上的沉痛,这样的一个好女儿,他怎能再教她担心?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春儿说,你常耍性子嫌药苦,都不喝药?”
“那是因为……因为……”被女儿那水灵灵的眼一瞪,车耀东顿时心虚地低下头。
“因为啥?爹不是说要让女儿安心吗?”车元玉柳眉一扬,娇声说道:“你这样不进汤药,病体不安,女儿又怎能安心?
车耀东老脸不自在的僵笑,想着怎么样才能岔开女儿的质问,突然间想起一事,便连忙问道?“你如今人在王府,长孙承音待你可好?”
没料到父亲会突然提起这个,车元玉蓦地一愣,可随即的,她淡淡的、四两拨干斤的说:“女儿是去当教习的,他无所谓待我好不好。”
“话怎能这样说?月俸九十两算是高薪延聘了,长孙丞相要不是看重你,又怎会出这样的价钱?”
“爹……”
“其实啊,这个王爷年轻归年轻,但说到底却是个挺不错的人中之龙,不但举止有度、一表人才,更要紧的是手腕和谋略都高人一等,是我这样的老臣所不能及的。”
乍闻父亲对长孙承音赞誉有加,车元玉心中不免狐疑,怎么爹……好像很欣赏他似的?
明明是他害得爹被抄家丢官,还在天牢里染了一身病痛,爹怎么还能这样称赞他呢?
“爹,你……很欣赏他吗?”
“那是自然。”长孙承音不结党派,对他们这些老臣却保持着一定的尊重,看多了他处事的方法,车耀东很难不欣赏这小子。
“可爹难道不气他胡乱栽赃陷害吗?”耳中听着父亲的盛赞,车元玉状似不经心的问。
“这……”见到女儿审视的目光,车耀东所有的实话再也出不了口,只能轻描淡写地道:“一事归一事,他身为皇上的左右手,自然该对皇上尽忠,至于他冤了我的事……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还是无法对女儿坦承自己的错误,车耀东只好拐个弯要女儿放下怨恨。
就算真有该怨的人,那也是他,不是无妄招灾的长孙承音。
瞧父亲说得豁达淡然,车元玉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真要她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爹难道不希望他能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吗?”车耀东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经此一祸加上大病一场,以往许多执着之事他早己释怀,现在的他只想看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这样他便心满意足了。
“在朝廷里是没有『公道』二字的,玉儿别想那么多,爹其实没有受多大的委屈。”
“可是爹好歹原本是个三品大员,若非是他诬陷,哪会落得如此下场?”车元玉仍有不平地说。
“傻丫头,长孙承音的确是个好男人,再说朝廷里的事,不是只有黑和白那么简单。”车耀东苦笑。
其实认真说起来,自己或许还得感谢长孙承音,若非是他在事态还不严重时就削了他的官,否则只怕将来事情一闹大,不单是自己,就连女儿也会受到连累。
现在想想,他还真是有种庆幸的感觉。
只是,这话他能对女儿说吗?女儿一向嫉恶如仇,他不想自女儿眼中瞧见对他这个爹的鄙夷,所以只好卑鄙的让长孙承音为他承担这个罪名了。
“爹你这么帮他说话,是怕我找他报仇吧?”车元玉本就心思灵敏,怎会没有瞧见父亲一脸的忧心。
“我……是啊。”他知道女儿心性聪慧,要报仇绝对不会舞枪弄棍,他是怕她一心想找到长孙承音的罪证揭之干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却发现他这尚书父亲被弹勃得并不冤枉,到时情何以堪?
不仅怕女儿伤心失望,他也担心她的安危,更害怕她会被搅进朝廷的那团污秽中。
“爹,你放心吧,我只是想让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一点代价,不会太过分的。”迎上父亲忧心的目光,她软声说道。
初时她也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更何况现在她已经知道他便是当年救她的人,哪里还会想置他干死地,只是父亲一事该讨回的公道她还是没忘记。
一听女儿这样说,车耀东忍不住心虚焦急,连忙说道:“玉儿啊,朝廷里的事很复杂的,他这么做其实并没有错,也不是他的错啊……”
“爹,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不想让老人家太过烦恼,她轻拍着他的手背,希望他能安心。
车耀东摇头叹气,不知如何才能化解女儿心中的结,生怕她会错待长孙承音。
“爹……”看父亲不赞同讨回公道,车元玉无奈地低语。
“玉儿,其实……长孙承音这么做是在救爹啊!”不希望女儿继续误解下去,车耀东吐了口气,终干还是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车元玉愣愣地瞧着父亲,她满脸讶异,神色尽是不敢置信。“事实上长孙皿相曾经劝过我,让我别再和八王爷走得那么近,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可是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一时贪念还是继续与康宗年相互勾结,将朝廷贩灾的银两中饱私囊,因此造成溃堤洪灾,还荐举了几个不适任的官员给朝廷。”车耀东苦笑,如实地将自己所做的错事一件件细说给女儿听后,他心上的大石也总算放下,至少对得起良心了,他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一错再错。
“爹……”车元玉惶然地低呼,怎么也无法相信她最敬爱的父亲会是那样的贪官。
“或许是因为财迷心窍,爹总认为不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对长孙承音的劝诫置若阁闻。正因我执迷不悟,所以长孙承音才会向皇上告发我,现在想想,是爹自己罪有应得。”一鼓作气将心里的话全对女儿说出来,为了不让女儿做错事,怪罪好人,车耀东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和形象了。
“爹……”紊乱的思绪让车元玉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如果事情真的如爹所言,那为何长孙承音什么都不说?
为何他要任由她误解他,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明明知道她对他心中有怨,想方设法地要扳倒他,可那男人却什么都不说……车元玉真想去问问长孙承音,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