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他,一对眸子是青灰色的,就像远山一样的遥远、冷淡,也像周遭的雨雾一般银灰,但他眸中的一抹微笑却完全破坏了那色调,在凝视她的同时,转为柔和而蒙眬,像是刚被暴风雨侵袭过的海洋,闪闪发亮。
“我喜欢你的眼睛,就像夜光珠一样……”她在沉睡的梦中呓语喃喃:“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这个傻瓜……”看着宛若稚子般无助的她,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积蓄在他心中的怨怒,也早已化做一声浅浅的叹息。
轻柔地抹去她脸颊上令人心痛的泪迹,左靖南摊开一双坚实的臂膀,紧紧将她收拢入怀。
懊温暖喔……彷佛他就在身边似的,他的手是那么样的温暖,他的嗓是那么的低柔,轻声低唤着她,让她心中感到无比的安慰。
她好喜欢这个梦喔,真希望她能一直停留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醒醒,绢儿……妳听得到我吗?快醒醒……”
受到他的轻抚,梦中的她彷佛在汪洋中攀到一块浮木般,一双纤臂更加紧抱着他,在梦中继续寻找她最初、也是最深刻的爱恋。
由于她紧抱着他的颈项,两片衣袖随着她高举的动作,滑落至她肘边,露出她一双白晢小臂,这时,追寻她足迹而来的左靖南,也意外发现了她臂上出现了多处大小不一的骇人紫斑!
“这?!”当下,他心一惊,立即为她诊脉。
她的脉象时而强轫平稳,时又浅缓沉凝,经过再三推断,前者代表的应是喜脉,说明她此刻月复中已孕育有他的骨血,然而后者的脉象却十分险恶诡谲,是身中奇毒的征兆!
确定脉象之后,他心中顿是苦涩不堪,几欲放声大叫,来宣泄此刻心中难忍的悲愤。
当柳绢儿幽幽从梦中转醒时,便发现自己在一片幽暗的山洞中,并且被一个庞大的身体紧紧搂抱在怀。
最令她感到诧异的,是一抹低抑而克制的哽咽,不断从她顶上传来,抱着她的这个坚实的身子,浑身肌肉紧绷如石,还不住微微轻颤着。
她挣扎地仰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灰白而紧绷的俊容,他的面颊也是湿的,他的悲痛清楚地摊在她的面前。
是他?“你哭了……”她呆愣地凝觑着他,分不清是现实、亦或仍在梦中,“刚刚你还对我笑呢!”
她娇憨般的言语,彻底捣碎了他的心,想给她一丝微笑,可是嘴唇在悲哀与罪恶感与的重重枷锁下动弹不得。
“是吗?”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充满了感情。“那么,如果妳胆敢对我以外的男人动心,我可是会杀人的。”
“你威胁我?”闻言,她小嘴微噘,瞪了他一眼。
“是。”只见他将湿润泛红的眸子迎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所以下一回,妳若再胆敢再未经我这个做丈夫的同意,就擅自离家出走的话,我一定会狠狠抽妳一顿!听见了没有?”
他眼中流露出来受伤的神情,撕扯着她的心,她一定不知道,决定离开他的那一晚,她是下足了多大的决心?
真正害怕失去的……其实一直是她。
她笑了,美丽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无法抗拒用指尖轻抚那一对深蹙的浓眉。
“不再见你,是因为唯有这样,你这一辈子才会永远把我记在心底。”她干涩的说:“所以,我学着放弃你……”是因为我太爱你。
最后一句,她没有勇气向他倾吐,她又怎能在对他表明心迹之后,告诉她倾尽一生爱恋的男子,她的命,将不久矣?
“为什么要放弃?”他口气中有一丝的不以为然。“我都还没放弃,妳怎么能先放弃?”他轻吻着她潮湿冰冷的发,双臂圈上纤细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妳身上的毒,我一定会想办法为妳解的。”说罢,便要将她抱离洞穴,欲带着她回到京城。
“别白费力气了,我身上的毒,是解不开的。”她阻止了他,澄澈如晴空一般美丽的眸子,此刻却闪过一丝哀伤:“这种毒,就连你这大名鼎鼎的左神医都医治不了。”
“一定能解的!”左靖南不信:“我也用过毒,还有什么毒是我解不开的?”
“绝命丹,你也能解?”她痛苦而茫然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闪亮,声音哽咽,珠泪欲滴。
“那是师尊亲手炼制的毒药,在我接下天魔令前,是师尊亲自让我服下的。”
一颗泪珠滑下她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镇静。“此毒,诡谲万变,只有师尊能解。”
“那好。”他的眼中有危险的讯息。“既然是他给妳服的毒,我就上天魔教找那个魔头取解药。”
“你怎么取?”她不让他说完,一双小掌用力抓拢着他的衣襟,向他泼去一盆冷水:“师尊身旁高手如云,纵然你玉面修罗武功盖世,以你一己之力,能对抗得了千万天魔子弟吗?”
“难道妳要我眼睁睁看着妳死?”他声音里有着苦涩的怒意。
“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办不到!”他不耐地打断她的话,顽固地坚持着:“就算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会让那个冷血邪魔交出解药的!”
他的话语令人感到不可抑制的颤抖,她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很坚决,冷硬的音调下,暗示着他心意已决。
柳绢儿深知自己已经无力阻止,只有摊开双臂,拉下他的脸庞,重重吻上他的唇,尽情汲取与他分开的这些日子里,她心中对他的深刻思念与眷恋。
当她费尽千辛万苦,依依不舍地从他唇上松开时,她无比深情的在他耳边低语:“再见了,相公。”
她早知道这一刻会来临,但她的心仍觉酸楚,因为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离开他,将是她这一生中最困难的决定。
“我爱你……”
这是左靖南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三个字。
重重乌云遮挡住星月之光,寂静的山夜里,偶而传来几声被惊醒的野鸟振翅声之外,静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诡秘。
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一道俊捷的身影,出现在进入水月石窟中的唯一林道上。
抬起头来,仰望着身前这一座矗立在重峦迭幛、群山围绕的石窟前,喃喃地道:“水月,久违了……”
在水月石窟寂静无声的一片黑暗中之中,彷佛有着千年寒冰般的刺骨冷意,在宁静幽暗的空气里,无边无际地蔓延着,一缕淡淡的月光,从石窟顶石缝中穿透,为这山边阴湿的洞窟,多添了一份阴柔之美。
穿过了石门洞,外面的空气冰冷而新鲜,大雪覆盖了一切,却掩不去他对天魔教一派巍峨壮丽、气势宏伟苍朴的残存印象。
来人默不作声,一步步往天魔教圣殿的方向走着,忽然,一道银光夹着冷厉的剑风当头劈下!
当下,来人身子一闪,躲去了这一剑,仅让锋锐的剑气划过了俊逸的脸庞,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轻轻拈去脸颊上的血珠,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由背后偷袭的鼠辈,这已经严重地犯了他的大忌。
只见来人跨步如飞,身法奇速,一眨眼的工夫,便已抢下袭击他的黑衣大汉手中长剑。
手中厉刃忽被夺去,大汉脸色铁青,骤喝道:“来者何人,天魔教总坛岂可是任人来去的地方?你这小子,直眉瞪眼的就往里闯,活得不耐……”
斥喝的话尚未落尽,左靖南已经箭步上前,单手扣住大汉的咽喉,一把将其整个人悬空提了起来。
“她在哪里?”左靖南冷冷的问,目射寒芒,脸色是更冷冽得骇人!
“玉、玉面修罗?!”乍见来人,大汉双眸大瞠,一脸的不信,转眼间,一张黑黝的脸庞,也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无法呼吸的痛苦,让护门大汉只能拚命抓着左靖南紧扣着喉头的右手臂,双脚胡乱地摆动,嘴中发出唔唔唔的痛苦嘶叫声……
“别让我再问第二遍。”冷冰冰的灰眸子里,隐藏了一股杀机。“说!”
“小……小的不知。”
左靖南浓眉斜挑,默不作声,兀自又加重了掌间的力量,彷佛只要在缩紧半吋,便会将掌中的喉管一手捏碎!
“唔……柳师妹她、她被封住了武功,还中了毒……被……被关在玉峰塔上。”
就在护门大汉两眼翻白,神智不清时,他松开了手,任由男子瘫软倒地,这时,经过这一场骚动之后,从总坛门内又冲出一批黑衣大汉。
如同先前倒地的男子一般,众人在见到来人的面容之后,各个惊骇得面面相觑,一股无法形容的冷冽,自眼前那一双充满魔性的黑眸中不断扩散,冷眸一瞇,霎时更是弥漫着一股令人牙齿打颤的疯狂杀意!
“滚开。”冰冷的语调下,强硬不容折衷。“挡我者,死。”
素闻玉面修罗来去无踪,曾雄霸中原武林黑榜第一高手的他,嗜武如命,一心追求极致武学,却在手刃师兄、背叛师门之后,从此在江湖上消声匿迹。
如今,玉面修罗再现踪迹,并且都明目张胆地杀回师门来了,谁还敢再上前阻拦,除非是不要命了!
只见众人各个惊惶如受到惊吓的鹌鹑,纷纷缩着身子,谁也没敢上前一步与玉面修罗教量武艺。
然而,玉面修罗毕竟是已逐出师门的天魔教叛徒,众人虽不敢近身一步,却也无法任他其来去自如,只有亦步亦趋地跟在左靖南的后头,不敢掉以轻心。
随着残存的记忆,他飞掠的身影,很快来到圣殿左侧,一面清幽峭拔,临着一面悬崖绝璧的一处顶峰上。
在这壁立千仞,如屏障的山崖顶上,有一座耸拔迭迭、高耸入云的孤塔,凡是在天魔教中身犯重罪之人,必先关入此高塔,等待最后的审判。
极目眺望,高耸的塔楼之内,缓缓伸出了一双小臂,隔着冰冷的铁窗,掬接塔外无数落英缤纷的霜花。
俨然被精心打扮过的柳绢儿,散发着一抹不应该在她身上出现的艳丽,在她细细妆点过的花颜上,还夹杂了一丝绝望、痛苦与哀伤的眼神,就好似那笼中的金丝雀一般,细致美丽,却有着失去自由的深深无奈。
看见这令人痛心的一幕,俊朗的五官有片刻的僵硬,黑眸紧盯着塔楼上那一双细瘦的纤臂,眸中闪过一片痛苦的阴影,对身后的众人道。
“告诉阎罗,我已前来抵命,不会再躲藏了。”
卑音未落,一股有如来自无边地狱,带着一丝阴冷笑意的语音,自玉峰塔的顶上,淡淡传来。
“好徒儿,你还记得我吗?”
仰首一觑,只见百丈高塔的顶峰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人,来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一身黑缎长袍,灿烂华贵,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中,就像一棵千年古松,屹立在环绕的云端之上。
“阎罗,您我二人已无师徒之名,要杀便杀,无须多言。”
“果然不愧是我阎罗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儿,短短几年不见,傲气仍然不减当年。”
“废话少说,拿出解药,放过我的女人。”他目光紧紧锁在柳绢儿身上,彷佛眼中只能看得见她,其他的一切再也不重要。
冷冷一笑,阎罗脸上隐现邪气:“放过她不难,留下你的命。”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活在丧子之痛的阴霾里,为了诱出这个逆门叛徒,他特地培育出柳绢儿这一颗棋子,让她假扮身份,潜入中原,寻找出杀子凶徒。
岂想,这小ㄚ头片子竟功败垂成,不但曝露了身份,还与那叛徒假戏真做,成了一夜夫妻。
若不是鬼魅双煞将其所闻向他禀告,他怎么也不能置信,他一手栽培的棋子反被收服,将他交付的重任尽岸东流。
所幸,这俩人之间似乎彼此确有情意,因此只要他掌控住了小ㄚ头,还怕那小子不自投罗网,前来赴死?
从他站在塔底的那一刻起,他与阎罗之间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毫无遗漏地听在耳底,但她却始终无动于衷,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
一双淡漠的眸子,就像是在看着窗外一片片霜花飘落般的平静,冷静得让人心惊!
直到左靖南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她的心扉,崩碎了她极力保持的冷漠。
“好。”冷戾的黑眸一瞇,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流露着刚硬的痕迹。“杀人偿命,我死而无憾,但愿您能言而有信,别伤及无辜。”
卑音刚落,左靖南旋即缓缓举起右手,五指紧贴在左胸口,蓦地收紧成爪,欲自断心脉的当儿,一道冷硬的嗓音,严酷地喊住了他。
“等一等!”只阎罗幽黯的双眸中,闪烁着阴鸷的眸光,轻轻将目光调向塔楼中的人儿,微扬着嗓子,隐藏着一丝冷酷,命道:“让她来。”
师尊要她亲手杀了玉面修罗?!
“这是妳最后将功折罪的机会。”
阎罗从袖中拿出一精致小瓷瓶,脸上现出笑容:“这是绝命丹的解药,只要妳能办到,这瓶解药为师的自然会赐予妳。”
“不……”她怎么能亲手杀死挚爱的男子,她不能,她做不到!
“妳必须动手!”阎罗不容她退缩,眼中泛出冷酷吓人的银光,以森冷的口气警告,“这是妳的责任。”
阎罗高大的身形傲立于前,肩膀遮断了月光,冰冷的眸子则似利刃刺进了她的心。
若不是师尊,如今的她,或许还流落在关外,过着任人嘻笑怒骂、乞讨为生的日子。是师尊赋予了她一身的武艺,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再受到恶人欺凌,是师尊给了她重生般的生命,令她永铭于心,不敢有一刻淡忘。
可是,面对一个初次令她心动与深深爱恋的男子,她又该做何抉择?
她该怎么办……
“还不动手?”催促似的,阎罗不耐地下达了指令。
颤抖抖的紧握着阎罗交至她手中的锋利匕首,她怔怔的、被动的,向左靖南所伫足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一对美眸底盛满了无助、与赤果果的恐惧,令他不禁苦涩地合上了眼睛,彷佛不忍卒看。
气氛,沉重得快让人喘不过气来,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冰冷的眼神遮掩了所有感情,有的只是使人心里发毛的阴森气息……
左靖南在她仅距自己一步之遥时,猛地拉过她的身子,心中浮现初见她时的震撼,再也不顾一切……
“啊?”她讶然抬头,却正好迎上他倏然俯下的双眸与他决意放恣的唇,她被他封住了唇瓣,惊呼不得!
此时,他另一手从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抱,像是要揉进心里似的紧抱着。
他的吻紧覆着她的芳唇,以无尽的缠绵与柔情证明他对她深浓的情感,沉醉于那一记温热暖烫的吻,她不禁跌入他的怀抱,彷佛融入他的躯壳之内。
须臾,在他温柔的命令下,她终于缓缓睁开双眼,而见到了一对充满了激情的黑眸,她颇震慑于那对眼眸所反射的炽热暖意。
“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他热切地凝视着她颤抖的双唇,紧紧拥抱着她,直到她身上的颤抖渐渐平息。
柳绢儿经过爱情蹂躏的双唇微微开启,气吐如兰:“感觉到了……”
“很好,妳等一下要刺的就是这个位置。”
什么?!
下一瞬间,他将她手中匕首的锐利尖端轻抵在自己胸口上,并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看在妳我相爱一场的份上,一会儿下手时,手劲利落些。”
为什么都到这节骨眼了,他还是可以那么轻松、那么无谓,难道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吗?
闻及此,她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随即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涌上了泪雾,有些迟疑的问。
“你真的要我杀了你?”她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简直是难以置信。
“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一抹笑容温柔了他的眼睛。“妳必须好好活着。”
阿子?她有些愕然,脸色微僵。“你已经知道了?”
“别忘了,我也是一名大夫。”早在山洞里的那一夜,他已知道她怀有他的骨血。
“既然你已经知道,怎么还可以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握刀的手忍不住颤抖,压抑不住恐惧的声音道:“你连一点身为人父的责任感都没有吗?”即使她已是在盛怒之中,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怒气,他却仍是对她微笑,那令人气恼的微笑!
“还不坑诏手!”打开了瓷瓶,阎罗威胁地将手中解药一点一滴地倒出,双眼燃烧着复仇深切的烈焰,冷冷撂下狠话:“若再继续拖延时间,你们就等着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阎罗冷冷嗓音飘散在空中,语气中充满了威胁意味,丝毫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柳绢儿深深注视着眼前那一双幽黯的黑眸,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俊秀之中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邪异气息,让隐隐约约她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不……不要!”泪水倾注流下了她的脸颊,她破碎地呜咽、尖叫!“你不能这么做!你死了,我还怎么活?”
闻言,他唇角弯了起来,姆指温柔的游移过她的唇及脸颊,淡淡说了一句:“保重。”
只见下一瞬间,抵住他心窝的匕首一吋一吋贯穿他的胸口,腥红的鲜血自刀口间缓缓扩散,很快染湿他胸前一大片衣襟,些许温热的血液更是顺着刀锋流到她紧握着刀柄的双手,触目而惊心!
“靖……靖南?”
“妳做得很好……很好。”他嘴角逸出了几许血丝,思绪已经开始显得有点神智不清,只感觉整个人昏沈沈的,教眼前她纤细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离散,令他想要伸出手去,最后一次触碰她的脸庞,却又力不从心。
最后,他再也支持不住,庞大的身躯一软,仰逃邙倒,任身体随重力跌落地面,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直到他倒地之前,温柔的目光,依然紧紧缠绕在她那一张盛满心碎与哀痛的脸庞上。
看着他自戮、倒地,她感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皮肤上有一种被刺痛的灼伤,渐渐的,一股锥心的痛楚传来,让她突然像片骤雨中的树叶般打起颤来,喉间也缓缓地升起了一股力量……
“不要……”凄厉的尖叫,满含着铺天盖地的悲愤。
止不住的痛苦从心底不断涌了上来,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似的,轻抚着他一动也不动的身体,她无力的摇着头,已是泣不成声。
自从下定决心离开他的那一夜,她便不曾祈求过,自己还能够与他有再见面的一天。然而,思念却像诅咒一般,不断缠绕着她,让她拚命地想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如今,命运若还能重来一次,她再也不想闯荡江湖,只想依偎在他身边,好好地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再也不轻言道别离……
眼见大仇已报,如夜袅般的笑声再次响起!阎罗一脸快意,飞跃至柳绢儿身旁,赞赏的道。
“好徒儿,今日妳功不可没!快,赶紧把解药给吃了。”这话虽是称赞,在她听来却是加倍的羞辱!
“已经不需要了……”恍若未闻一般,她声音淡淡,声调孤寂。“往后我与天魔教再也毫无干系。”
“妳说什么?!”
“师父,您曾经救过徒儿一命,徒儿今日就把这一条命还给您。”她的心一阵麻木,内心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怎么,妳也想跟这个叛徒一样,被逐出师门吗?”
“我本就不该属于魔教中人,也不应该再是……”她被击溃了,心凉了半截,却只是恍惚地一笑。
可笑的是,她悔悟得太晚,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她此生最深爱的男人,才深知后悔莫及。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脸色木然,疲惫的眨了眨眼,说道:“您也曾经说过,徒儿资质驽钝,又过于心软,在天魔教中,一生难成大器。”
“所以,妳心意已决,要为这叛徒陪葬?”阎罗一脸寒霜地瞪着她。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默然半晌,说了句:“是。”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阎罗冷冷瞇起黑眸,怒斥了声:“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沉默了片刻,阎罗原本还表露出愠怒的唇,先是阴郁地抿紧了,接着缓缓化为一抹冷漠的笑。
也罢,今日大仇已报,这小ㄚ头爱怎么着,就由她怎么着吧!
这时,阎罗完全撕开了过去对那一层温情的面纱,毫不掩饰地露出他冷酷的本性,横着心,旋又冷讽道。
“其实就算没有了绝命丹的解药,只要这叛徒可以牺牲一半内力为妳驱去体内之毒,也不无可为之。只可惜,他先妳一步去了幽冥府,这只能算是妳小ㄚ头命该如此了!”
语罢,阎罗提气一跃,已然凌空飞起,大笑离去。
这时,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倒地不起的左靖南,一双冷峻的眸,缓缓睁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