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接连拔摧人才进内阁,这些事都由他一人独断,并未于上给皇上的疏文中禀明,经过两位藩王快马送讯到前线去,皇上这才知太子趁监国之机,竟不遗余力的树立自己的威信,甚至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马,有抢班夺权之意,皇上大怒,但为防太子一不做二不休的据京发动政变,遂以太孙受伤为由,掩人耳目的提早回朝拿人。
而朱棣将长子软禁后,心中已有杀子废储之意。
冰爱置身其中亦是震惊不已,想不到瞻基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此时东宫被封锁,旁人无法进出,朱瞻基虽然被送回皇太孙宫休养,但她也见不到他,因为王贵妃的状况非常糟糕,她这几逃诩留在咸阳宫照顾她她人在咸阳宫,一颗心却为风雨飘摇中的东宫担忧着,可她更挂心的是,朱瞻基的伤势到底如何。
自从瞻基受伤的消息传来,这一个月的日夜忧心与煎熬,让她几乎就要不顾一切的回皇太孙宫去看他,若不是吴瑾交代金嫦玉看好她,她说不定已经闯下什么大祸。
她这才知道,原来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顾虑那么多的,所以之前瞻基即使知道了她的身分却仍义无反顾,因为已经爱上了,根本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想通这点,她更后悔自己以前对感情的压抑,尽避她已经在学着改变,但还是不够,她好想赶快见到他,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冰爱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简直恨不得飞奔回皇太孙宫去。
“皇上驾到”
朱棣亲自来探重病辫迷的王贵妃了?!
一惊回神,她马上与其他宫人一起跪地接驾。
朱棣进来后看清爱妃憔悴枯稿的病容,一楞后立刻怒斥跪在床侧的一票太医,“你们是怎么看顾王贵妃的,怎么让她病成这样?!
五个太医立即惶恐的磕头。“臣等尽力了……”王贵妃已是药石同效,来日无多了。
朱棣怔住,扭头再见爱妃脸庞蜡黄,已是一脸死气,他神情变得无比心痛,立即上前抱住王贵妃。
冰爱见状眼泪悄悄落下。王贵妃苦撑多时,终于如愿在生命消逝前见到皇上最后一面。
这时外头巨雷呜响,很快的下起瓢泼大雨,接着便传来正绝食明志的太子不过才一天未进食便已昏厥。
朱棣听了更加恼怒,“让那没用的东西去死!传联旨意,不准太医去看他,让他自生自灭,朕等着收尸”他放下王贵妃,气得对着传话的宫人咆哮。
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郭爱暗自心急。太子有糖尿病,饮食必须定食定量,一旦绝食,体内血糖必定波动,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可朱棣怒气末消,无人敢上前为太子多言一句,她更没有身分在朱棣面前说话,只能兀自发愁。
王贵妃仍昏迷不醒,朱棣决定留在咸阳宫陪伴她,命人将奏折与用品全搬到这来。
看见自己不在的期间太子代为批阅的奏折,件件条理分明,这反而让他更加火大,认为太子真有夺权之意,恼得将这批奏折丢出窗外,外头风雨交加,那些奏折很快被风吹破,被雨水浸烂。
冰爱看得心惊。这回东宫情况真的很凶险了,不知瞻基他是怎么想的,他会如何救父呢?
“皇上,太孙他他冒雨跪在咸阳宫外,请求皇上相信太子殿下的忠心门穆公公慌忙进来拿报。
“什么?!这笨蛋,竟然为了他那不争气的父亲跪在外头?”朱棣闻言脸色一沉。
殿外又传来惊人雷呜,郭爱身子一颤,眼眶酸涩。是啊,他也只能这么做了,不是吗?!
“去告诉他,太子的事与他无关,朕不会牵连他,他若还是不走,就让他跪,跪累了就会走了。”朱棣摆手道。
穆公公听了便行礼告退,要去传话。
冰爱在门口偷偷将人拦下,塞了一条帕子给他。
“这个请带给太孙,让他走时擦擦身上的雨水。”她央道。
穆公公瞧了一眼手中的紫色帕子,知晓这太监是太孙看重的人,既然皇上说太子倒台也不会连累到太孙,那意谓太孙未来仍是得势,那这顺水人情他做来完全不吃亏,更何况要他传送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物品,不过是条帕子,便含笑点头,表示会将东西送到。
她感激的抿笑。这虽只是一条帕子,但那男人看见此物就会知道她的心意,他不是一人孤单跪在外头,她的心与他同在。
入夜后,风雨更大了,仿佛在呼应皇宫内此时的紧张气氛。
朱棣挂心爱妃的病况,根本睡不着,他走到王贵妃平时作画的桌案,看见案上摆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绘有崇山巨岭、奇岩大树,他认出这是他出征前,她才开始动笔的画作,她说等他凯旋归来时要送给他的,没想到她病势沉病,之后竟连起身画画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棣心中一酸,坐在案前抬手作画,他想帮她把画完成。他在大树下添了一只大老虎和一只幼虎,王贵妃这一生来有子嗣,他知道这是她心中的遗憾。
此时他忽然听到床上有了动静。
“皇上……”昏迷的王贵妃醒来。
朱棣大喜,马上坐到她床前去。“爱妃醒来,太好了。”
但王贵妃虽然睁开了眼,却是毫无力气开口说话,喘息颤抖着指向他方才坐过的桌案,似有话要说。
在一旁侍立的郭爱明白她的意思,来到桌边,看见案上的同心结,这是前几日王贵妃还清醒时打给朱棣的,她原要将东西为她拿来,但瞥见朱棣所画的图后,眉心一动,放下同心结,转而将画拿过来。
“娘娘想看皇上画了什么吗?瞧,皇上画的是两头虎。”她刻意将画拿给她看。
王贵妃眉头一皱,想要摇头,郭爱却朝她露出恳求的眼神,向她保证她想送出去的东西,自己定会帮她达成,只求她最后帮自己一把。
王贵妃不知这个太监要做什么,但感念自己生病的这段时间,对方一直悉心的照顾,若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她愿意在死前帮其一个忙。
她吃力的瞥了画一眼后,只是微笑。
冰爱马上说:“皇上,娘娘是说您画得好,她很喜欢。”
朱棣眉头一皱,“爱妃并未说话,你怎么知道她喜欢?”
“奴才这些日子照顾娘娘,大多数的时候娘娘都病得无法开口,她只以眼神示意,奴才就知道她想什么了。”她从容不迫的回答。
“那你说,爱妃为什么觉得朕的这幅画好?”朱棣半信半疑地再问。
她故意瞧向病得憔悴的王贵妃,对方配合地朝她轻眨了眼睛,她点头后对朱棣道:“娘娘想在您的画上题字,不知皇上是否答应?”
“题字?她有力气提笔?”朱棣讶然。
“娘娘自然提不起笔来,但奴才可以替她写。”
“好,就让你来写。”朱棣同意。
在御作旁写字,这可要胆子够大才行,若写得不好可是损毁御品,皇帝一不高兴,她便小命难保,但都这时候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提笔开始写,她的书法仅在国中时去才艺班学过,写得并不怎么样,但她仍一笔一画用心的写,写得满头大汗才终于完成。
她写好后呈上画作,朱棣朝她写的字望去一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
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朱棣霎时变了脸色,震怒不已。“大胆奴才,敢在朕面前放肆”
冰爱神色未改,仅是躬着身道:“这不是奴才的话,是娘娘的意思,不信请皇上问问娘娘。”她让朱棣去问王贵妃。
朱棣将目光投向床上赢弱的人儿。“爱妃,这内容可是你要这奴才写的?”
王贵妃看向郭爱,心下讶然。她病中并不知太子出事,但从这两句话也已明白东宫有难。
唉,原来这奴才要帮的是东宫,真不愧是由太孙那里出来的人,既然这奴才如此忠心,机敏的想利用她帮助主子,她也不会戳破他,况且徐皇后过世前也曾叮嘱,希望她能代为守护太子,太子若有难,她当然是能帮就帮,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郭爱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她的帮忙。
朱棣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真是爱妃想说的话?”
“皇上,娘娘的意思是,太子毕竟是您的儿子,他的性子如何您必是深知了解的,娘娘自知病势沉病,怕太子憨厚,不敌其他人能言善道,您一时气怒下做的决定将来也许会后悔,遂让奴才写下这两句话,您是百兽尊,太子又怎敢在您面前露出虎牙,而且这也并非他的性格会做的事。
“再者,这世间唯有父子情是牢不可破的,您当真要抛弃自己的亲儿吗?太子可是徐皇后临死前亲自将他交给您教的,她期待长子能尽孝啊门郭爱假借王贵妃之口,大胆的说出这些话,盼望朱棣会听进将死的爱妃之言。
“放肆”朱棣听完却怒极,愤然的指着郭爱。“该死的奴才,胆敢对朕讲这些话,就不怕朕要了你的小命——”
“皇上,太孙一直在雨中长跪不起,包扎好的伤口淋雨后绷开,听说流出的血都已染红咸阳宫殿前了”穆公公刚由外头回来,没留意里头的状况,急匆匆的禀告。
朱棣一听,神色阴沉。
冰爱拚命忍看泪水,阻止自己不要奔向外头。瞻基,你一定要撑住,不能倒下!她双手紧握,指甲都陷入肉里,一股股的刺痛她。
“啊,皇上,娘娘一口气上不来了。”忽然有人大喊。
朱棣心惊,立刻按捺下怒气的回身看顾。“爱妃振作啊!。”
“太……太子……仁孝……”王贵妃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但说完人便咽气了。
朱棣一震。若是谁敢在这时对他说太子仁孝他必杀之,可这是他的爱妃死前最后的话,他如何能不听?
怔忡片刻后,他抱着已死的王贵妃伤心的下令,“去,解除东宫圈禁,让太孙回去,叫太医过去为太子和太孙看病及疗伤。”
冰爱这才终干流下、心惊胆战的眼泪。
她捧过王贵妃亲手做的同心结走至朱棣跟前,双腿跪地的呈上。“皇上,这是娘娘病中用自己头发编的同心结,她道与您相守二十多年,所幸蒙您宠爱眷顾,呈上此物愿与您永结同心,至死不渝,盼来世再与您结成夫妻。”
她合泪说出王贵妃对朱棣的心意,她答应过王贵妃会亲于将此物交给她挚爱的男人。
朱棣接过同心结,虽然未掉下眼泪,但是强者如他,瞬间也老了好几岁。
朱瞻基让人扶上肩典,吴瑾率着一群宫人将血流不止的他抬回皇太孙宫去。
王贵妃过世,但郭爱并非咸阳宫的人,不需要留下来处理后事,离开咸阳宫后,她本想立刻奔回皇太孙宫去瞧瞧朱瞻基的伤势,但朱高炽的状况也是极其险峻,她忍着对恋人的挂心,咬牙还是先去了趟东宫,与朱棣派去的太医一起将昏迷的太子急救回来,这一抢救耗去大半夜,直到下半夜,她才回到皇太孙宫去探望她真正挂念的人。
她走进他的寝殿,空气中充满药昧和血腥气,她人还未靠近他,眼泪就已先滚落。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有人死,有人伤,但幸亏该活下来的人总算是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