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的那股全然的信任感,令郭爱心里有道暖流滑过,温暖了心尖。
自从来到这个朝代,她一直茫然无依,更不知道能够做什么,直到此刻,她终于有了一丝踏实感。
有个人信任她,而她全然忘了自己在宫中应该低调。
自从郭爱担任起太子的专属营养师后,不仅严格控制朱高炽的饮食,但凡是高热量的食物都不准送来东宫,还大胆的要朱高炽做些简易的运动,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郭爱也常趁太医来昔朱高炽把脉时,向太医请教医理,终于慢慢的,辛苦有了成果。
这日,郭爱一大早就到东宫“监督”朱高炽的用膳情形,而刚和朱棣在御书房议完事的朱瞻基,才刚走近东宫偏殿,就听到母妃和蔼的问话里明显掺着笑意。
“初日,这阵子多亏有你,太子的身子明显的消瘦许多。”
“是啊,身体不舒服的状况改善许多。”朱高炽精神奕奕的说。没想到初日只是以食疗加上运动,就有如此显着的功效,想当初要忌口和运动时,他可是千百个不愿意,还好没放弃,才有今日的成果。
“回太子和太子妃,奴才只是尽应尽的本分。”郭爱不敢居功,“但为了养生保健,食疗和运动都不可以中断。”才一点点成效就神清气爽,她很担心太子会就此而懈怠。
她才说完话,就见朱瞻基踏入偏殿。
“母妃,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他故意问道。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敏锐许多,刚在殿外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如今这句话不过是一个插进话题的开场白。
“你来啦,我正在说初日调养你父王有功呢。”太子妃笑道。
他状似随意的看了郭爱一眼,在和他四目相对后,郭爱敛下眸子,朱胆基一笑,“儿臣对初日的医术很有信心,若非如此,也不会要他替父王治病。”
初日这阵子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父王的身子也的确转好,人也精神许多,这个初日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好好好”太子妃赞道,眉开眼笑的,“相信假以时日,太子的病就能根除,初日,本宫都不知道要如何答谢你才好。”
“太子妃,言重了,奴才自当尽力而为。”郭爱拱手躬身。
“母妃,皇爷爷已经决定近期择日到孝陵祭拜先皇太祖爷。”话锋一转,朱瞻基说起今日在御书房与钟诎所议之事。
“怎么会突然想去孝陵祭拜?”
“应该是这阵子皇爷爷忙于国事,想到孝陵走走透口气,顺道祭拜先皇吧!。”朱瞻基解释。
太子妃转向丈夫,“殿下,这几日就让初日再好好调养你的身子,届时你才能精神奕奕的到孝陵祭拜。”
“好,呵呵。”朱高炽笑应。
离开东宫后,朱瞻基和郭爱一前一后的信步回皇太孙宫,近来朱瞻基很少让一堆宫人前呼后拥的伺候他,几乎都只带着郭爱一人,大家都感觉得出皇太孙对这个新进小太监的不同,但谁让人家嘴甜又有一手好医卫,连太子和太子妃也对他另眼相待。于是,就算有人眼红也不敢说什么。
在两人行经一处弯廊时,廊道旁种植一排流苏树,开满小白花,经风一吹拂,枝头颤动,就像竹筛子一般,小白花被吹落下来,煞是好看,这是郭爱很喜欢流连的地方之一,但现在跟在朱瞻基后头,她可没那个闲时间停下脚步欣赏,更没胆子敢偷懒。
此时一阵风吹来,小小的白色花瓣飘落在两人头上、身上,发现她的脚步慢了,朱瞻基一回头打算叫人,却看见初日置身在飞舞的落英里,衬着洒下的阳光,周身像是浸了圈光晕似的,如梦似幻,让人眩迷,那似天上飞仙的模样,让朱瞻基禁不住的呆楞在原地。
见他停下脚步,郭爱也在他一臂之遥的地方跟着停下脚步,瞧他一脸恍惚,她感到奇怪,忍不住苯了声,“殿下?”
没反应?
毙如被迷了心窍的朱瞻基,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拿下飘落在她身上的一朵小白花,见她鬓边有几缕青丝未塞入帽冠,便手一拨,想将其塞入。
“喔……”被他的动作吓到,郭爱忽地睁大眼,“殿下”她心慌意乱的大喊一声。
朱瞻基蓦地回过神来,眼前不再是如幻境的飞仙下凡场景,他最宠信的小太监穿着宦官衣服硬生生的跳月兑出来盖过所有迷离的虚影,他心底一阵失落。他刚刚在做什么?!不是打算转化对初日的心思。为何还……
“殿下,你没事吧?”郭爱小心翼翼的问着。他刚刚实在太奇怪了,双眼失焦不说,魂还像被勾走一样,虽然对他的碰触她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巨评跳,脸也烧红起来,但她还是比较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头发乱了都不会绑好,下回若让我再看到你一头乱发,就罚你不准吃饭门朱瞻基恼羞成怒的说看,接着转身就走。
“哪有人这样的,我的头发又没乱门郭爱不平的哇哇叫。
“啰嗦,还不快跟上来。”他步履不停的走看,步伐踏得又重又急,想尽快离开这片让他失神做出冲动之事来的流苏树林。
冰爱苦着脸的跟在他身后走,不懂他到底怎么了,而自己又哪里惹到他,怎么说风是雨啊?
苞往常一样,郭爱仍是皇太孙宫和东宫两头跑,这日在“督促”完太子用膳并做好运动后,她正要回皇太孙宫的路上,却被人档住去路,来人相貌俊朗,和朱瞻基有几分相似,但见着她时,不仅异常激动,脸上的表情更是惊疑不定。
“你……真的太像了……”青衣少年的身子晃了晃。
冰爱一脸莫名其妙。这人是中署了吗?虽是初夏时节,但也不至于热到神智不清,他那副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很没礼貌耶!
但她没时间细想,因为她要赶着回皇太孙宫,否则又会被朱瞻基那家伙说她偷懒,一想到那个人,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的失序起来。最近这种症状越来越严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
别闹了,郭爱,那个人不是你能够喜欢的,他就只是你目前的主子,八年之后,在这宫里的一切就只是一场梦,你不能眷恋,不能习惯,更不能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冰爱越想越烦躁,不再理会那青衣少年,径自绕过他打算离开。
“丽儿……”
在与他错身而过时,青衣,少年的喃语落入郭爱的耳里,她心下一惊。丽儿?是苏丽吗?这人认识苏丽?!
罢才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吓得一扫而空。
镇定心神后,她假装没事的快步离去。现在的她是男装打扮,又穿宦官服,就算那人认识苏丽,相信一时间也不可能认出来,顶多只是觉得神似而已,看那人的穿看不俗,又出现在宫中,还跟朱瞻基长得有点相似,想必应是什么皇亲国戚,回皇太孙宫交差后,她再去尚衣监问问王禄好了。
于是心中揣着不安的郭爱一回皇太孙宫,得知朱瞻基去了御书房,立刻,向吴瑾表示自己想回尚衣监看看王禄和昔日同房的小太监们,吴瑾认为郭爱调养太子有功,让她回昔日当差的地方找找故人也无可厚非便答应了。
一到尚衣监,郭爱远远的见到王禄边跑边嚷,“王公公、王公公”
“初日?别跑,别跑啊!”见她跑得快,王禄一颗心都要跳出唯咙,若是摔伤可就不好了。
“王公公,我好想你啊,你最近好吗?”郭爱一脸兴奋,王禄对她而言就像亲人一样,见到他格外感到亲切。
“托你的福,一切如常。”
“没事就是好事了。”在这瞬息万变的皇宫里,平安最重要。
“倒是你,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太子因为你的调养身体越来越好,病情也似乎得到控制,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件事之后,我希望你能够低调点,毕竟树大招风。”王禄叮嘱道。
消息传得这么快啊?人多的地方就是藏不住秘密。“买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公公用不着替我担心。”郭爱乐买的说。
“小姐,在宫中,你要记得谨言慎行,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啊。王禄苦口婆心的说。
“公公啊,我难得来看你,你能不能休息一次,不要再对我碎碎念了?”她忍不住挖挖耳朵。
看她淘气的模样,王禄忍不住笑出来,而郭爱更是夸张的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像是逃过一劫。
“公公,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刚在回皇太孙宫的路上,遇到一个青衣少年,我想向你打听他是谁,他跟皇太孙长得有点相似,最重要的是他好像认识我,叫我丽儿,但我没见过他。”
王禄一听非同小可。小姐的身分在宫中可是个禁忌,现在竟有人认得她?!他听说今天汉王和世子入宫来面圣,难道那少年是世子朱瞻沂?!这下可糟了,绝不能让汉王世子再度见到小姐,否则一切都毁了!
“小姐,那人应该是汉王世子朱瞻沂,你的身分是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你要避免再跟对方碰面,汉王是有事才来面圣,待在宫中的时间应该不长,躲过这段时间就好,小姐要记住啊。”王禄低声的再三叮嘱,但不管他如何叮咛,他都开始发愁了。
冰爱谨记王禄的告诚,再和王禄说了几句之后,便离开尚衣监。
弯过一处小桥流水和大片假山后,入目的是一片小绿地,这是昔日郭爱和王振最常待的地方之一,也是王振平日洒扫的地方。郭爱离开尚衣监后,本来要直接回皇太孙宫,但想到好久没看到王振了,便到他平日洒扫的地方找他,谁知却见到那小子拿着扫荐一脸难过又颓丧的坐在大石头上,不知怎么了。
“王振”她喊道。
“初日?”王振抬头,一看是这个以前最照顾他的人,脸上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你怎么会来?”
“来看你啊,看你愁眉苦脸的,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说出来,哥我给你靠。”郭爱大力的拍看自个儿的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说到这件事,王振立刻红了眼眶,“初日,我被杨公公扣晌银,他嫌我地扫得不干净,一片叶子扣一两,扣不够就扣到下月的出银,这个月我无法寄钱回家了,下月的晌银也已先被扣了五两。”说着,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恶,这根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嘛!风一吹就掉叶子了,怎么可能完全扫得干净?除非这附近的树都秃了”
冰爱气得涨红脸。吃人够够,连王振要养家的钱也扣,真是没天良!
“王振,没关系,哥置你,我现在就去跟王公公说,请他来评评理。”说着,她就要去找王禄。
王振见状马上拉住她的手,“不要,初日,现在你被调去皇太孙宫当差,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辈子,说不定杨公公还会因此记恨在心,之后想尽法子来整我,到时候吃苦的人还是我。”他一脸小媳妇被虐待的模样。
“那怎么办?难道要任他宰割吗?”她气不过。
“初日,你帮我一件事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要再待在这里,到哪里当差都比在这里当个没主子可唤的奴才好。”王振细声的哀求着,那带泪的脸庞,再怎么硬心肠的人都会软化。
冰爱叹了口气,“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离开,别担心。”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和宫女给的谢礼,“这些碎银和首饰你先收下寄回家,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