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要茶痴不喝茶挺难的,可是她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夫说了禁茶、禁酒,以免伤了月复中胎儿。
“哼!你女乃女乃一直跟我说你很不孝,原本我还不相信,现在看了你没大没小的言行,我才知道你真的很不孝,连媳妇泡茶给爹喝都管东管西。”还是媳妇好,懂茶、识煮、会泡茶,孝顺得没话说。
反观这个儿子令人失望透顶,借一下他的娘子就哇哇大叫,喝茶喝到一半把人拉走,连他喝个茶也有规定,不许多喝。
“你喝得还不够多吗?早上一壶茶,饭后一壶茶,午间一壶茶,午后想起再一壶,晚膳前来一壶净胃,饭后一壶清油腻……爹,你自己说说喝了多少,喝茶要适量,过多反而伤身。”都几岁的人了,还要晚辈叮嘱。
“吵死人了,媳妇呀,拿把扫帚赶他出去。”嗟!吵得耳朵长茧,几时小子管起老子了,天要反了。
龙问云瞪着他爹,手指却异常轻柔地抚着怀中女人的柔顺乌丝。“你敢叫我娘子拿重物,没瞧见她大月复便便吗?这里头装的可是你的孙子。”
“不过是一柄扫把而已……”龙非顿时气弱,还真不敢回吼。
龙府第十九代金孙呀!可不能有一点闪失,否则他的罪过就大了。
“要是扫帚掉了她不慎踩到滑倒了呢?或是扫帚没拿稳弹到肚皮,你敢保证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母子均安?”自从娘子怀孕后,一碰到和她有关的人事物,他都显得特别焦躁。
被儿子教训得乱没面子的龙非没好气地哼道:“我当爹的经验比你多,还用得着你来教吗?”
“爹……”他不是教,是提醒,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多留点神总没错。
看到龙家父子为了一件小事斗嘴,柳依依不禁噗哧嘲笑出声。
“相公,我只是闻香没有喝茶,你尽避放心。还有爹,相公是你儿子不是仇人,不要每回见他都没好脸色,他关心你才叫你少饮些茶。”虽然她好像有“助约为虐”的嫌疑……爹喝的茶有一大半是她亲手泡的。
“你不懂,我怎么放得下心,你老是阳奉阴违偷喝两口。”
“你不懂,他生来就是来忤逆我的,叫他往东偏往西,没一回听我的。”
一句“妳不懂”,父子俩同时异口同声的发起牢骚,让人不免莞尔。
“你们两个真的是父子,讲话的口吻一模一样。”像得教人发噱。
龙老爷和龙问云互看了一眼,先是彼此嫌弃,继而才好笑地摇头一喟。
“今天孩子乖不乖,有没有踢你?若是太坏,一落地我打这小家伙的小。”龙问云伸手探向妻子圆凸的小肮,掌心贴覆着,感受那微微的胎动。
这就是为人父的傻气,孩子还没出生便认为孩子听得懂人话,不厌其烦地之久又一次和胎儿说话,并期待着孩子到来的一天。
“我这么悍,孩子哪敢折腾我,通常都挺安静的。”她这一胎怀得算平稳,除了前两个月吐得昏天暗地外,接下来完全不闹腾,没让她难受,连大夫诊脉后都啧啧称奇道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孩子。
柳依依私底下想着,大概是她这个娘亲的悍名远播,孩子也怕秋后算帐,所以一直乖乖地待在她的肚子里,免得呱呱坠地后会被她揍成猪头。
“真的呀!我听听。”他绕到前头,俯,聆听月复中的动静。
两夫妻的恩爱不下以往,且有更加深厚的趋势,令人看了羡慕又嫉妒。
一旁的龙非看不下去,用力地咳了两声,暗示儿子该去做事了,把媳妇留给他,喝茶要配茶点,他等着茶香烘蛋和茶冻呢。
可惜儿子不为所动,还用眼白横了他一眼,警告他这个做公公的别太过分,娘子是他的,不要一天到晚都想来抢。
不过龙问云要防的不只是他爹,还有一位……
“我的好孙媳妇在哪呀!快来快来,女乃女乃做了一盅大枣鸡汤,补血益气的,快来喝几口补补身子。”
女乃女乃?!
柳依依脸色一变,反射性捂着嘴巴感到反胃,龙问云也一样冷汗直冒,一脸苦样的用眼神向爹求援。
“去去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明明是好东西还嫌弃,要不是媳妇怀了龙府的金孙,你们想吃还未必吃得到,真是不知惜福的小辈……”龙非边叨念边挥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由他来挡下他娘亲。
龙问云苦笑着,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不,是一天照三餐吃,吃得他们都快吐了,女乃女乃每次都做上一大盅,娘子吃不完他就得帮着吃,结果她一人吃两人补没胖多少,倒是他补出个圆下巴。
夫妻俩作贼似的从后门溜出府,正好和老夫人错身而过,两人隐约还能听见她埋怨的声音。
“娘子,你还记不记得我离城前的赌约?”日子过得太顺心了,他差点忘了有这回事。
柳依依眉毛一挑,瞟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哪桩前朝旧事,你知道我一怀了孩子,脑子就不灵光了,连孩子的爹是何长相都快记不得了。”
“愿赌服输,别想耍赖,得给我们的孩子做个好榜样。”他雀跃的想象着妻子乖顺的娇媚样。
“服呀,怎么不服呢。我们就到城门口让全城百姓做个见证。”唉!可怜的夫君,想笑也只能趁现在,待会他就笑不出来了。
“好,快走,我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啊!不对,你要慢慢走,千万别贪快……前面的,别挡路,我家娘子来了,小心别碰到她的肚子,快点让开……”
“夫是天出头,天是夫缩颈,你想当出头的天呢?还是缩头乌龟?不用急,好好想一想,考虑清楚再回答无妨,攸关你为人夫的尊严,一点也不能马虎。”
夫是天出头,所以威风八面,威风凛凛,威风得连老逃诩要低头。
天是夫缩颈,当了缩头乌龟还有什么好威风,天不如夫,当然要当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昂首阔步地在妻子面前摆谱。
于是龙问云毫不犹疑地选了“出头天”,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噗哧笑声,看到柳依依满脸的笑意和眼中的促狭,他怔了一下才懊恼地瞪着耍了他的妻子。
“好呀,你倒是精明,用似是而非的话糊弄我,你以为如此就不需实践赌约说出“以夫为天”的话吗?”而他居然上当了。
“以夫为天是你要的吗?天很遥远,触模不到,真当你是天,肚子里这一个从哪里蹦出来?”想要她温顺乖巧,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不可能。
“歪理,你就是想赖对不对?”龙问云搔她痒,挺不服气的。
她咯咯发笑。“是又怎么样,天大地大,娘子最大,拳头之下出暴权,你最好认了。”
瞧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及那不足畏惧的小粉拳,龙问云失笑地将妻儿拥入怀中。
“娶悍女为妻,我还能不认栽吗?”
有妻如此,人生也算圆满了。
“胡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当初我还想杀夫呢!你那时的趾高气扬,财大气粗……”让人很想一棒子打爆他的头。
一根修长食指抵住她红唇,轻笑声低扬。“饿了吧,想吃什么?”那时的自己他想起来都汗颜,幸亏有她不离不弃,如今他自是要加倍宠她。
看着丈夫宠溺的眼神,她面色一赧,笑了。“我想吃雪饼。”伸手朝对街一指。
“雪饼?”转头一瞧,铺子外人还是很多。
她推了推丈夫。“快去抢,迟了就抢不到了。”
“我去抢?”他愕然。
她抚了抚肚子一笑。“不然我去抢吗?”
龙问云干笑着将妻子带至阴凉处,再三叮嘱她要小心,不要让人碰到,似要离家十万里般谨慎。
孕妇的脾气不是很好,被他啰唆得快要发恼的柳依依不耐烦的抬腿就要踢,怕她动了胎气的龙大老板只好赶紧钻进汹涌的人潮里,和一群大娘大播小泵娘抢所剩无几的雪饼。
这一次他又慢了一步,被个十一、二岁的小表抢走最后一包,然后这位龙大老板再度“财大气粗”的取出一锭银子来买,而少年喜孜孜的卖了,毫不犹豫。谁说这年头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喏!这不就到手了,天底下也只有他娘子不爱银子,难缠得很。
“真败家呀你,一锭银子可以包下整间铺子的雪饼了。”看得真心疼,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
龙问云打开纸,笑着撕下一小块雪饼,放入她嘴里。“反正妳家相公会赚钱,不差这点小钱。”
“啐!摆什么有钱人的架子,我瞧不起你。”她故作嫌弃,却也撕下一块雪饼往他口中塞。
夫妻互喂,乐在其中。
“可是我的钱有一大半捏在妳手中,这位夫人,妳才是有钱人,小的是仰妳鼻息的可怜虫。”他装出可怜相,不时摇头又叹息。
她登时呵呵笑了起来。“放心,我吃肉你喝汤,我一碗白饭你半碗粥,总饿不死你,男人有钱,就会成天想往外跑。”
“娘子,此言差矣,瞧我把妳守得多严谨咦?怎么停下来了?”明明方才还有说有笑,她怎么一下子绷起脸了。
“没什么,前面有脏东西,我们绕道走。”柳依依神色突然转为漠然,牵起丈夫的手就要往原路回去。
“哪有脏东西……”蓦地,龙问云的视线定住了,心头五味杂陈。
不远处,两个衣衫褴褛、蓬首垢面的男人,逢人便低声下气的向人讨钱,削瘦的身形看来没吃几顿饱,背也有点驼,而他认得那两人。
“他们是罪有应得,用不着同情。”当初若无害人之心,又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妳做的?”他眼眶一热,既感动妻子的窝心,又不忍见昔日好友落到如此处境。
柳依依迟疑了一下子才轻轻颔首。“其实,他们不只诈骗你一人,还有好多人受害,如今全城百姓都晓得他们两人的为人,因此他们才落得这地步。”
说不出的酸意涌上,他慨然一喟。“得饶人处且饶人,算是替未出世的孩子积福,放过他们吧!”
静静地看了丈夫一会,柳依依露出春花一般的粲笑。“好,我听你的,把他们的房契、地契全给还了。”
“谢谢。”他低叹。
“咱们是夫妻言什么谢,想让我多揍你几拳是不是……呃!相、相公,我的肚子好痛好像要生了……”好痛!
“什么?!”
闻言,龙问云大惊失色,神色惊惶地打横抱起妻子,十分无措又急切地沿街大嚷——“快让开!快让开,我娘子要生了,产婆呢!快到龙府,我娘子要生娃了……”
他惊恐的叫声让柳依依好气又好笑,心想着该揍他哪里好……但是一阵强过一阵的阵痛让她没法多想。
经过一天一夜,柳依依顺利地产下一对白女敕可爱的龙凤胎,龙府上下欣喜欢腾,他打破龙家三代以来元配独生一子的惯例,龙非高兴得连摆三天流水席,宴请全城乡亲。
而数年后柳依依又生子女数名,个个聪明伶俐,粉雕玉珠,人见人爱。
从此一代悍女之名不复记忆,百姓们只知道龙府主母精明干练,才智出众,辅佐其夫建立事业版图,敬老孝亲,疼子爱夫,为妇之典范。
此后梧桐花城出现了一怪异现象,已届婚配的男子纷纷求娶悍妻,越悍越抢手,不悍乏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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