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笑出声,起身下床,背对着她,弯低身子,“起来。”
她马上有默契的跳上他的背,环抱他的颈子,“去哪?”
他不说话,迳自往前走。
她嘟起嘴巴,“该不会还有什么把戏吧?我告诉你,经过天窗的惊吓之后,你现在告诉我还有一间旋转浴室,我也不会惊讶了。我跟你说,做人不可以太享受,你知道的,古人说过……啊!你太过分了。”
趴在他的背上,她看见另一个魔术空间。
“放我下来!你真的太过分了。”她咬一口硬实的肩膀,“这根本是温水游泳池。”
眼前有一座白石砌起的天然浴池,热气袅袅,弥漫一室的氤氲。
萧骧一轻柔的放下她,她高兴得飞奔上前,踏进浴池内,坐下。
“哇!真是太舒服了。”
他也踏进浴池,将她揽到胸前,拿自己当椅背,让她躺得更舒服。
“哇呜!”她长叹一口气,享用他的奉献,只是这儿仅有一长条玻璃让少许的夜光洒进来,不如卧室那般赏心悦目,“这儿为何没有开天窗?”
“连着隔壁。”
卧室位处转角,旁边又没有高楼,地利之便,所以直接开启天窗,但是浴室为了隐私和安全,只能开侧角,让里面的人看见些许夜空。
费巧看着这一切超乎想像的设备,突然回头看着他,“这儿的租金非常贵吧?咖啡馆的生意那么烂,你怎么付房租?而且你今天又没有营业!我最近偶尔经过这儿才发现,你根本是爱开不开,那么为何过去我们每次聚会,咖啡馆都有营业?”
太奇怪了!必于这件事,她早就想问了。
他流露出不以为意的痞痞眼神,照实回答,“你们有预约。”
费巧差点昏倒,超想掐死他,“难怪咖啡馆的生意那么烂,有预约才开,那你平常喝西北风啊?!”
萧骧一暗暗盘算着,要告诉她吗?可是看她为此担心、为此心烦气躁,他不可控制的想要逗弄她。
这女人怎么了?经济恐慌症?
费巧趴在浴池边,低声哀号。
她就是有这个体质,总是遇到不事生产的男人。
“你是狮子吗?”她皱起眉头,眼神哀怨,好想哭。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挑了挑眉,等她说下去。
“你知道吗?在狮子的世界,母狮子出外觅食,公狮子就在家里等吃的和……”
巴什么?他再度挑眉,与她对望。
费巧暗自哭泣。他像极了,而且是最猛的那头公狮子,只负责吃和传宗接代。
“喔……”萧骧一恍然大悟,咬住她女敕红的耳朵,“还满意吗?”
这死男人,明明不多话,但是一开口,就是狠角色。
懊怎么办?她确定自己离不开他了,他太可口、太撩人、太……太让她满意了。
她连他姓啥叫啥都不知道,就将他吃得很彻底了,现在才回过头来烦恼他是不是狮子,会不会太慢了?
瞬间,矛盾淹没了她。
看着她一脸烦恼,毫不优雅的趴着,萧骧一也痞得很放松自在,很高兴她不是因为崇拜他而来,纯粹为了他是男人。
本来他的认知就是情爱之间不该有太多条件,他就是他,她就是她,赤果且不加修饰,贴合的是对对方的失控与相信,相信之间的火花与真实。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忧伤少了很多。
他的她爱烦恼、爱发脾气,精采耀眼。
眼看他享受着运动后的松懈,费巧叹口气,认了,而且肚子颇饿,眼前虽然有一座可以果泳的美丽浴池,但现实还是越过情爱,抢占思绪,那么她只剩一个问题。
清了清喉咙,她认真的看着他。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萧骧一将月光下抬头仰天的女人画作挂在白墙上待干,手上的烟像陪伴的妆点,在夜光下忽闪忽灭,左手边的咖啡已冷,他不在意的端起,啜饮一口。
为何他从来不会想画百惠?
百惠和费巧一样美,甚至连个性、气质都和外表相称的美,她总是仙气飘飘,不曾情绪激动,不曾对他说一句重话,甚至谈离婚的时候都是理智客气的,让他连发怒、抗议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一段煎熬残忍的岁月,当时他是刚崛起的新生代画家,画坛呼声颇高,却卖气不佳,她扮演着男人背后的安稳好老婆,给他希望,给他未来,可是时日过久,她没有等待到享用果实的时刻,抛下颓丧的他,毅然决然离开。
她离开一年后,他跃上国际舞台,势如破竹。
他知道她不会错过他的消息,也应该知道后来光那几年短短几季的拍卖,他创下的新纪录就足够正常家庭好几辈子的花用,他有钱了,但是她没有回头,没有难看的在他意气风发之际回来攀亲托熟。
这让他连怨都没有,或者该说,连高兴也没有,她像在距离外看着他,让他有时不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认识过那个曾经是他的妻子的女人?
但是费巧不一样,她将一切明确的摊在他的面前,赤果、真实、外放,且现实。
她明白的告知,痛恨没钱的男人,连忍耐都不愿意,甚至考量现实层面,让她在面临爱情和面包的选择时,会比较偏向面包。
她现实,太现实了。
他却动手画下这个不讳言自己市侩的暴躁天使,且欲罢不能。
爱情在相遇的时间点里,果真有好与不好的差别。
她简直是盲目的闯入,却直接要命的踩住他,连现在该是他彻夜画画的时刻,脑子里依旧满满是在卧室里一身香的女人。
夜里,费巧醒来,发现他没有与她一同躺在星空下,于是爬下床,往外寻去。
她知道他一定又画了一夜,没有睡觉。
看见他在画作前面抽烟,她攀跳上他的背部。
“又画我!”她语带撒娇,仿佛喜欢,又好像讨厌,“我要跟你拿肖像费。”
“我付不起。”她可是一头母狮子,要价不会太少。
“你当然付不起!我没看见你卖出一幅画,咖啡馆还是爱开不开,你会穷死。”她娇嗔。
“你怕不怕?”
“当然怕,怕死了,所以请你努力些,不然我要抢这间屋子来当温室,你记得帮我引见你的房东。”
“这儿还不像温室?”
她在剩余有限的墙面摆了花架,摆上一盆盆特殊的兰花,接着无声无息的换上大型垃圾桶,让他丢颜料,更神不知鬼不觉的刷净了一地的油彩,将地上乱摆的书籍整理上架,不知从哪里买来的旧木书柜,与原木桌相映,显得更有味道。
费巧笑开了,她喜欢侵略他的领地,自从他将门铃的电线扯断之后,她多了把钥匙,于是趁着他作息不正常,她来来去去,又极有默契的纵容对方。
他纵容她的攻城掠地,她纵容他的任性作息。
“想不想出去?”没见过这么宅的酷帅男子,她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走啊!”
白天,她忙,他睡;夜晚,她睡醒,他就任她要求。
夜的街有夜街的美,他们豢养彼此在自由的空间里,他不嫌她莳花弄草常常弄断指甲,她也越来越习惯他身上的油彩味,他不说话,她就说话。
“明天我要上插花课,下了课就直接回家。”
“要不要我载你回去?”
费巧又跳上他的熊背,“你不怕?”那一次,他险险心脏病发。
“怕死了。”
她掐住他的脖子,然后笑开,将绿绿的手指摊在他的面前给他看。
“干嘛?缺戒指?”
“不是。”她语带委屈,“最讨厌电视上有男生或男明星发表意见,说讨厌看到女生的指甲脏脏的。可是你看,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指甲缝隙已经变大,连逛超市选蚌东西,指甲都会弄脏。”
萧骧一将她的手臂圈绕住自己,左右交握住她的柔荑,光想都知道她正嘟着嘴巴。
“我不怕。”
“不会觉得幻灭?”
泵灭?他从没设定过她该是如何,既没期待,哪来幻灭?
她突如其来的闯进他的生命,来了就是来了,他从没设定过任何该有的情人模式,或者试图改变她。
“你说话,我才会。”
“你的嘴巴真的很贱耶!明明是个酷男,说起话来却坏得要死。”费巧勒住他的脖子,作势掐死他。
“没人对你说过雷同的话吗?”他不信,这女人的尖牙利齿绝不是一天造就。
她瘫在他的背上,“你真的很讨厌。”
事实是,她喜欢他到无法稍离的地步,他宅,却又给她太多惊喜;他不多话,一开口却比任何一个多话的男人有趣得多。
从未有过的热恋情绪把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填补得饱满,快乐就像要从每一个毛细孔跳出来欢笑。
“谢谢夸奖。”虽然被讨厌,萧骧一却像中奖一样。
费巧知道他根本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互懂的默契是这样自然的包裹着两人,幸福漫漫。
那就走下去吧!她喜欢这样的陪伴。
因着老妈身体不适,还是回台北找看了多年的家医科姜医生,于是费巧接连几日都带着老妈搭客运到台北。
老妈也搭过很多次阳光司机的车,比她还兴致勃勃。
“巧巧,我告诉你,那个小吴前几天又问起你,说你好多天没搭他的车,是不是时间有变动?我都不敢告诉他,我这个女儿三不五时就忙到没回家。”费妈妈拍了拍女儿的小手,“人家可是很关心你,人品不错,工作也稳定,你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
“表示?”费巧瞪大眼,“妈,你是要我对他说,来啊,我等你把我娶回家,这样吗?”
“啧!你真的很糟糕,那你以前是怎样和那个姓江的走在一起的?就是糟糕的男人才会非常主动,好男人都客气有礼,聪明的女人就该主动一点,素素阿姨的女儿就是这样才追到教授老公,你看看,好男人就是要女人去追求。”费妈妈斥骂道。
“所以老爸是你主动追来的?”
“死丫头,我在说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有,你在授课。奇怪,你不是退休了?”
“有听懂,就照着做。”
“好……”费巧刻意拉长尾音,身体不好的人是老大,况且老妈还是她的债权人,她的地位非常低下,只有听话的份。
可是老妈说的是真的吗?好男人都要女人去追?坏男人才会主动?
长发鬼有追她吗?还是她主动追那个坏男人?
都不是啊!
爱情……算爱情吗?她怕死了爱情,反正感情来了就是来了,好像也没有谁追谁的那个步骤。
本来啊,要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哪一段感情是可以因为其中一方追求就会修成正果的?总要都在不勉强的情况吧,不然,撑得住吗?
“车来了,你先上。”费妈妈推女儿。
“奇怪了,你害羞喔?”费巧瞪大眼。
“你这死丫头!”费妈妈敲了下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她几时才能让她放心?
才踏上两步,费巧想都没想到,客运上可以开起歌唱大会,不禁两眼微瞠,“现在……是怎样?”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啊摇……姑娘哟你为什么……嗨,费妈妈、费小姐,早。”
“早……”费巧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