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崇宇眼睁睁看着苗瓶儿转身离去,没有阻止,因为他混乱的思绪的确需要时间冷静下来,才有办法作出正确决定。
玉丹璎的少主到底想和他做什么交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对方想要得到的,不惜拿玉丹璎当饵,也要诱他上钩?
脑袋混乱,他的心也跟着一团混乱,好不容易终于有玉丹璎的消息,但又包藏着陷阱,只等着他决定到底要不要跳下去。
跳下去,或许就真能见到玉丹璎,但孩子怎么办?若是不跳,他和孩子恐怕会永远失去她,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棒日,慕敬白终于风尘仆仆的带着一批手下前来,给予言崇宇必要的协助,却没想到,言崇宇的计划临时有变,他简直错愕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你打算一个人去见玉丹璎背后的那个什么少主?”
小木屋的前厅内,慕敬白忍不住拔高嗓音怪叫出声,要不是坐在他眼前的人这张脸和言崇宇一模一样,他会怀疑自己不知在和哪个蠢蛋讲话。
他一到达,言崇宇就将昨日苗瓶儿出现过的事情告诉他,并且已经决定要冒险走一趟,不管会有何种后果。
这根本不是原本那个精明的言崇宇会作出的决定,所以慕敬白才会错愕,甚至忍不住想动手敲敲他的脑袋,看他会不会清醒一点。
看着好兄弟夸张的错愕表情,言崇宇不由得苦笑,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作出如此冒险不明智的决定。“敬白,不这么做,我永远无法心安,也无法对丹璎死心。”
经过一晚,他已经彻底想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有找回玉丹璎的机会,冒险这么一次,也算值得了!
言崇宇的眼神万分坚定,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决定,而慕敬白也明白他的性子,他的确是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再因任何事情动摇意志的男人。
言崇宇对玉丹璎用情之深昭然若揭,慕敬白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为情痴狂所说的应该就是像言崇宇这样的人吧?
太可怕了,若谈个情说个爱就真的变成不顾一切的蠢蛋,那他宁可不要。
慕敬白自知劝不了他,也只能妥协,但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去涉险。“我命一些人暗中跟着你,保你安全,以防对方来阴的。”
“不成,对方有备而来,而且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咱们想动任何手脚,只怕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不想连累你的手下和他们起冲突。”
况且苗瓶儿已经“明示”不希望他带不相干的人赴约,就肯定会有所防范,他只要照着她的话做,处境反倒没那么危险。
“可是……”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请你相信我的能耐吧。”言崇宇试着说服他放下顾虑。
但慕敬白还是很不放心。“总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你的吧?要我眼睁睁看你自己一人涉险,却什么事都不能做,和折磨我没什么两样。”
“当然有,有一件事我只能托付你,不作第二人选。”
“真的?什么事?”慕敬白终于又重新找回斗志。
“暂时帮我照顾临儿,先带她回英骥堡,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去英骥堡和你们会合。”
他不想带着孩子一同涉险,所以只能寄望慕敬白暂时帮他带孩子,并且保护孩子安全。
“嗄?”慕敬白错愕一愣,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要他当女乃娃儿的保母?
“敬白,临儿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视若珍宝,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孩子分开,除了你,我无法相信其他人,我只能将临儿托付你。”
慕敬白无奈的轻叹一声,事已至此,他还能拒绝吗?“我明白了,孩子交给我就是,你尽避无后顾之忧的闯龙潭虎穴去,但我可不想一辈子帮别人养孩子,这样你总该懂吧?”
他要言崇宇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归来,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这一块心头肉着想,孩子已经少了母亲,不能再连父亲都失去,从小就成了孤儿。
“我明白,敬白,谢谢你。”有了他的承诺,言崇宇终于能够宽心一笑。“我保证,就算无法带回丹璎,为了临儿,我也会想办法回来的。”
他知道自己有责任必须照顾孩子长大,所以非得面临二择一的抉择时,他必须狠下心来有所取舍,而他也早有觉悟。
他只希望,他不必真的面临痛苦抉择,无论是玉丹璎或孩子,他都不想失去,他都想一并守护……
慕敬白没有多留,为免多生意外,他当日就带着孩子离开,往英骥堡的回程路上走,留言崇宇一个人继续在小木屋内。
棒一日,始终紧盯着小木屋动静的苗瓶儿再度现身,她相信言崇宇已经作出最后决定。
“言公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答应跟你们走。”他不再迟疑,直截了当的回答。“目的地是何处?”
“是滕国。”
“滕国?”言崇宇讶异的微蹙起眉,他本以为玉丹璎此时应该是在棠国的某一处,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位于棠国西方的滕国!
难道他们的少主,会是滕国人?
苗瓶儿看着言崇宇错愕的表情,淡淡一笑。“言公子打算改变主意吗?”
“不,滕国就滕国,你带路吧。”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去定了,又何惧于滕国?
“那就好。”
苗瓶儿早已备好马车,就等言崇宇点头罢了,因此没过多久,言崇宇便坐上马车,启程前往滕国。
一路上,他没有多言,始终保持戒备,慎防苗瓶儿他们在路上使什么阴险招数。
但苗瓶儿就像她曾说过的,没有伤害他,一路将他安然送到滕国境内,并且来到隐藏在竹林深处的才园前。
一下车,就有作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在门前等待,朝言崇宇行礼。“言公子,请随奴婢进入,咱们少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跟随丫鬟进到大宅院里,穿廊两旁的清浅流水声,让安静的宅院内多了一丝悠闲之意,一路走来,几乎没遇到其他人,但他却隐隐感觉得出来,虽然他没有瞧见,却不代表这座大宅院内人烟就少。
连眼前带路的丫鬟行走都能无声无息,恐怕多多少少都有武功底子,这座宅子里肯定是卧虎藏龙。
丫鬟将言崇宇带到花厅前。“言公子请进,咱们少主就在花厅里。”
言崇宇毫不犹豫的跨过门槛,走入花厅,厅中圆桌已经摆上各式各样的糕点,而一位长相俊逸的白衣男子早已坐在桌边,看来就是丫鬟口中所说的少主。
“言公子,请坐。”白衣男子朝言崇宇友善一笑。
言崇宇依言坐下,表情冷淡,继续暗自戒备。“阁下千方百计将在下引来此处,说要与在下做一场交易,既然是做生意,讲的就是信用,可有不坦承自己身分的道理?”
“的确,在下姓滕,名子浚。”白衣男子倒也爽快地回答。
“滕?”言崇宇讶异的微蹙起眉,这个名字他不但听过,而且深知来历大大不寻常。
滕子浚,滕国的年轻储君。滕王近一年为病所苦,始终缠绵病榻,在滕王无法处理朝政的这一年,就是滕子浚代为行事,将来滕王病逝,毫无疑问肯定是由滕子浚顺利继位。
言崇宇真没想过,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居然会是滕国储君,但在知道是滕子浚主导这一切后,言崇宇也明白,滕子浚是个不可小看的人物。
“殿下颇有“雄心壮志”。”
“言公子,其实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野心极大”吧?”滕子浚不在意的淡笑着。“言公子果然聪明,在知道我身分的同时,也已明白我的目的,和聪明人谈话,真是省事不少。”
滕子浚拥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且已开始有所动作,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扰乱棠国,因此才会派玉丹璎去分化言崇宇及棠觐,让棠觐慢慢走入他的陷阱,自取灭亡。
多年来,棠国、滕国、翟国三国始终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犯谁,就怕两国相争,会让第三国渔翁得利,因此就算有野心,也没有付诸行动。
但滕子浚却大胆的行动了,够有胆识,却也极度危险。
“殿下原本打算除去在下,如今为何又会以玉丹璎为饵,说要和在下来一场交易?”言崇宇冷静应对,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糟。
滕子浚若真想要他的命,不必刻意诱他来此。
“刚开始,我确实是打算除去你,不过璎儿叛逃后所发生之事,倒是让我有其他的想法。”
当滕子浚知道在言崇宇找到玉丹璎却没有报仇,反而留下来照顾怀孕的她之后,感到颇意外,却也因此想到,如果言崇宇爱玉丹璎,他是否能藉着玉丹璎的力量拉拢言崇宇,成为他的左右手之一?
他用人唯才,不在乎对方的出身,若是言崇宇真能为他所用,他何必杀了言崇宇,损失一个良才?
所以他允许玉丹璎将孩子生下,命令手下不要去打扰玉丹璎及言崇宇在山林里的生活,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培养情感,情感越是深浓,他的计划成功机会就越高,而孩子出生之后,也就是他收成之日。
言崇宇明白滕子浚的想法后,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论心机之深,他和玉丹璎恐怕都还抵不过一个滕子浚!
玉丹璎果真是由滕子浚亲自教出来的,虎父无犬子呀。
“言公子,棠国已遗弃了你,何不来滕国?千里马也得要有慧眼伯乐,才能一展长才。”
“棠国会遗弃在下,还不是殿下搞的鬼?”言崇宇的表情依旧冷淡。
“但如果棠觐是位明君,或是有脑袋一些,就不会中计,你真甘心臣服在这种人脚下?”滕子浚还是保持友善笑意。
“很遗憾,在下还是无法答应殿下的招揽。”
滕子浚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去。“你确定已经考虑过后果了?”
不答应,他不但救不回玉丹璎,甚至连能不能安然离开此处都难说,滕子浚不相信他不懂自己此刻的处境。
“虽然棠国的确遗弃了在下,但在下毕竟还是生长于棠国,要在下成为殿下吞并棠国的力量之一,说什么在下都办不到。”言崇宇见滕子浚的表情继续冷下,不畏不惧,继续说道:“况且,一个轻易就能背叛祖国投奔他国的人,就算的确是千古奇才,殿下用得心安吗?”
滕子浚眉一挑,胸中原本酝酿的不悦,因他后半段所说的话而逆转了。“所以言公子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在下还是只有一个原则,只为自己的国家尽忠,无论那个国家是叫“棠国”,或是……“滕国”。”
滕子浚的眉再度一挑,若说在见面之前,他对言崇宇是有一些兴趣,能不能得到其实可有可无,那么此时此刻,他可是对言崇宇非常有兴趣,非得到此人不可!
言崇宇在向他下战帖,也是在测试他有多大的能耐,值不值得臣服!
“殿下同样是聪明人,在下相信,殿下懂得在下之意。”言崇宇终于朝滕子浚勾起一笑,笑容中隐含着挑战之意。
他无法成为滕子浚吞并棠国的帮手,但滕子浚若是真有本事,把棠国土地纳入滕国版图之内,将棠国人民收为滕国百姓,到那个时候,要他臣服,他倒是会考虑考虑。
他在赌,赌滕子浚的胸襟,是否有足以匹配君王身分的雅量,而不只是一个野心十足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