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简琦缘没有,她不屑地回答他:“所以说,还是你把那档事看得太重了吧,你当初把我交到郭新光手里时,不就是做好了会发生这一层事的准备,不然你何必非要找个青楼女子?”
“我没有!在我眼里妳从来都不是个青楼女子,我也没有丝毫诋毁妳的意思。”
“但事实上你还是把我交给了那个男人,区别只是预计该和他发生的事,最后和你发生了而已,这就是我心中的理解,如果和你的不一样,那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了。”她看他,“春宵一刻,大家都各得所需,留个好印象不是很好,你又何必像个怨妇一般这样咄咄逼人呢?”
“春宵一刻?”他瞧着她的目光似要瞪出血来,“妳可知道,我们蒙人是不会随便和姑娘春宵一刻的!我们只有认定,只有终生的誓约!”
“那么,你该去找个蒙人的姑娘。”她白他一眼,一副已经无话可说的样子,“你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平静充实,希望你不要破坏,毕竟,我们曾经是战友。”
平静?充实?华君昊怎么能够相信,她所受的种种苦、做的种种事,到头来都只是为换来现在这洗衣打水、伺候人的生活?
简琦缘不得不怀疑,也许男人的脸皮真的有如城墙厚也说不定。
那天在西厢,她已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可华君昊非凡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在彭府长住了下来。
她不只一次听到彭老爷跟人抱怨,说华君昊手持公文不能怠慢,可他偏又迟迟不道明为何事而来,搞得他们全家上下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他说他是为她而来,可他分明还有其它事情要办,不然又怎么会迟迟不走。
简琦缘已经没心思去分析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只要一想到他每逃诩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她的心就乱成一团,整日魂不守舍。
她想不管他留在这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他再多待一天,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
“姊姊,妳又在发呆了。”简幕然的五个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什么叫又啊,只是偶尔而已。”她揉起盆里的衣服,简幕然则把她洗好的衣服拧吧晾起来,看着他挂衣服时,脸上的水珠被太阳照射出品莹的闪光,简琦缘觉得温暖极了。
“姊姊,妳见过草原吗?”挂好衣服的简幕然转过头来问她。
简琦缘心中温暖的图画碎成了一片一片,她愣在那里半晌,僵硬地问他:“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草原不就是有很多很多草的地方吗剎那跟草坪有什么区别呢?扶桑花又是什么样子的?草原上的人真的会把一整只羊烤去吃吗?他们是不是都很能吃啊?”
一连串的问题让简琦缘手里的衣服落进了水里,简幕然的眼里写满了求知欲,她的心却没来由地发慌,“幕然,是谁跟你说这些的?”
“华爷啊。”简幕然笑得灿烂,“华爷还说,草原上的狗才叫真正的狗,是敢和狼撕咬搏斗的,姊姊,妳见过真正的狼吗?”
“这些都是那个华爷告诉你的?”
“是啊,他学说草原上的人不住在这样的木头房子里,他们住的地方像一个圆形的大帐篷,而且随着季节的变化,房子也会移动位置,所以他们住的地方总是在茂盛的青草之间,连呼吸都带着草叶的香气。”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简幕然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华爷还说只要我想去,随时都能去。”
“幕然!”简琦缘突如其来的低吼着实把兴奋中的简幕然吓了一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稳了稳心绪,说:“幕然,以后不要再和那个华爷来往了,不管他再和你说什么都不要理他,好不好?”
“为什么?”简幕然一下就变得愁眉苦脸的,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华君昊。
他走去简琦缘身边蹲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姊,华爷是好人啊,而且他很可怜的,他说他被心爱的姑娘抛弃了,可是这里没有他的家人,他无处诉苦,只能跟我说。姊,虽然咱们也没有家人了,但是我还有妳,可以跟妳说话,在妳找到这里之前,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我知道那样是很难受的。”
简琦缘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心痛,看着简幕然认真的神情,她说不出口什么硬话,强迫他与华君昊断绝往来。
“幕然,那你想去草原吗?”她问他。
简幕然想了想,向往地看着蓝天,说:“那应该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但是我不去。”
“为什么?”
“因为那里没有妳啊,”他笑,“除非姊姊妳和我一起去。”
简琦缘的眼一下湿润了,这让简幕然急得不行,“姊,妳眼里又进沙子了吗?我给妳吹吹,很疼吗?”
她摇摇头,拉住弟弟的手,看着他,说:“幕然,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当然了,我们当然要永远在一起!姊,妳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因为我说想去看看草原吗?”
不是的,是因为她无法带他去看那个草原了。
简琦缘抹干眼泪,眼前的简幕然是无比真实的。
在接近郭新光的时候,她下定决心,即使为华君昊去死也要帮他拿到证据,最后她做到了,而且侥幸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完成了对自己的承诺,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全部给她的弟弟幕然,她为了爱情疯狂够了,而除此之外她还有割舍不掉的亲情,
辽阔的草原,注定是个太遥远的现实,他有那心带她走,她已经觉得足够,但她绝不能跟他去,因为她还有幕然。
幕然不是拖累,而是她的责任。就算他愿意同她一起担负起这个责任,可蒙汉关系紧张,他们姊弟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周围全是外帮异族,他们只有一个他,所有的压力都将压在他一人身上。
而他对她的爱、对她的承诺是否能受得住这所有压力呢?他对她的心意是真实,可未必能够长久。她不得不去想,经过时间的洗礼,如果有一天他对她腻了,或是后悔了将他们带去,又或是被族人的闲言碎语击垮。
到那时,她和幕然便是无依无靠,他们该怎么办剎那时天高路远,不是想回来就能回得来的。
她愿意拿自己去赌,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但她不舍得拿幕然的将来同她一起赌,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她该给他一个安定的生活,他们好不容易团聚,她只想和他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
是她负了华君昊,对于自己的选择她不后侮,对于他对她的怨恨她也不回避。
只要她心中是清楚的,她有一个关心她的亲人,有个曾经真心爱着她的男人,那个男人要带她远走高飞,给她一个家,只要清楚地知道这点,她就什么都不求了。
“幕然,答应我,不要再去见那个男人了……”她拉着简幕然的手,幽幽地说。
那天下午听闻华君昊和彭老爷在花园下棋,简琦缘放下手里的工作径直去了花园。
远远地看见花园石桌旁簇拥着一圈人,中间彭老爷满头大汗,华君昊则是面无表情,不过要比面无表情,简琦缘想自己是能赢他的。
起初没人注意到她,看见的也只当是个路过的丫头,直到她扒开人群往中间走时,才有人发现了不对。
“喂,妳是哪的,没看见老爷正跟华爷下棋吗?一边待着去!”
那人的训斥声成功引来了其它人的注意,包括正在下棋的华君昊。
她推开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华君昊,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在等她下一步动作。
“随便你去跟幕然说什么都没关系,随便你和任何人去说什么都没关系!”她超乎寻常地冷静,气势使然,周围竞没一个人意识到该劝阻她。
简琦缘语调没有起伏:“我是京城妓院的花魁又如何?现在我不为任何人弹曲,不为任何人卖笑,我只要和幕然两个人安安稳稳地生活,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已经够了,你已经足够让我碍眼的。”
彭老爷差点晕过去,他这是听到了什么,他们府的洗衣小丫头,在趾高气扬地训斥京城来的大使官员,
彭老爷的几位夫人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盯着简琦缘就像刚认识她一样。
场面静得可怕,华君昊一言不发。
“我不怕你。”简琦缘最后说了句,转身就走,这次没有人想起来拦她了。
“华……华爷……”等简琦缘的身影完全消失,彭老爷战战兢兢地对华君昊说:“您别动怒,小丫头不懂事……”
“喀嚓”一声,华君昊指尖捏着的黑棋裂成了两半,他缓缓地将目光转向彭老爷,后者紧张地直吞口水,他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彭老爷惊恐道。
那盘棋到此为止,没有在乎输赢,转瞬间简琦缘原是怡春院头牌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泸州城。
她不怕,她就是要让华君昊知道,他没什么好用来威胁她的了。
那天起,华君昊离开了彭府,但并没离开泸州,也是碍于此,虽然彭府上下看她的眼光充满好奇,但都没人敢直接在她面前提起之前的事,瞎子也看得出来,她跟那位华爷之间绝不单纯。
简琦缘不知道华君昊还留在泸州做什么,但起码他已经离开她的视线了。
让简琦缘没想到的是,华君昊搬出彭府后没过几天,又有一批官兵找上了门。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官兵,是泸州知府手下的人,他们气势汹汹闯进彭府,一点面子也不给彭老爷,抓的人竟然是她!
当这些官爷们天神一样矗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怡春院的缘儿时,简琦缘心沉到了底。
她连挣扎一下都没有,非常积极地跟着那些人去了衙门,因为那时幕然不在她身边,她很怕若再耽误些时间,等他回来了,他们会连幕然一起抓走。
带走的只是她,这很好。
到了衙门,简琦缘头回见到泸州知府,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高高坐于堂上,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数遍。
“妳就是怡春院的缘儿?”知府大人问她。
“民女正是,请问大人,民女所犯何罪?”她心思百转,怎样都只能转去一个地方。
这件事八成跟四王爷和郭新光有关,只有他们才会执着于“缘儿”。
那知府面对她的问题,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看着她的目光更奇怪了。
“妳问我,我还不知道去问谁呢?真瞧不出来,妳这么个弱女子竟然会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我是朝廷要犯?”
“不然呢!”那知府一拍桌子二现在全国都在找妳,想不到妳竟然隐姓埋名躲在本县,上头有公文,妳的案子一律要送回京城审拿,我们这些下等官不能干涉,我比妳还要好奇,妳到底是犯下了什么罪过?”
简琦缘想不到别的,又是京城、又是朝廷,那必然是四王爷要抓她的人,问出那封信函的下落,但这事关系重大,当然不能告诉其它官员原因。
这半年问,四王爷一直在找那封密函吗剎那华君昊得到手了又去做什么用了呢?
简琦缘不明其中缘由,但她很庆幸他们找的人是“缘儿”而不是“简琦缘”,起码那说明他们只知道是怡春院的缘儿偷了密函,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果让他们知道她是简家的后人,他们一定连幕然一起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