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好不好?不好。
太有钱好不好?非常不好!
这是身为有钱人家千金大小姐的高羽湘的论调,原因无他,有太多人接近她、对她好,都是因为她父亲很有钱,一次受伤,两次伤心,第三回,她开始对周遭的人起了防备心。
所以,对于那些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她一点也动不了心,也自然一次又一次把父母替她物色的对象赶跑。
最近,父亲又替她安排了对象,当然又是什么菁英之类的,可她一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猜测别人,于是,她离家出走了,希望能藉此遏阻父母的逼婚,没想到,父亲更狠,竟然隔着电话喊话,说她要是不马上回家,就要断绝一切金援,让她在外面活不下去。
她本不信邪,可当她要去提款,账户被冻结了;要刷卡,卡被停用了,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断了金援。
她打了通电话回家,只听父亲在电话那头悠闲地问:“要回家了吗?”
“不是,我是要跟您说,我一定会养活我自己,请爸妈不要担心。还有,我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从此过着王子和公主般幸福美满的生活。”
“是吗?妳确定自己撑得了吗?外头可不像在家里那么舒服,而且妳很快就会明白,没有钱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真的是把她完全看扁了呢!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为了让他们对她彻底刮目相看,也为了如愿找到自己的真爱,她高羽湘豁出去了。
没钱没关系,她脑筋动得快,把带出来的名牌衣服全部卖到二手店去,换到了一小笔生活费。
当然,老借住在朋友家也不是办法,会妨碍到好友童以蕾谈恋爱,当人家要恩爱时,她还得到外面吹吹风闲逛个一整晚,实在……所以她决定先找工作再租个房子。
可是她应征了好几份工作,都因为没有工作经验而被刷掉,最后她只得向以蕾求助,以蕾以工作一年的实务心得告诉她,这年头在办公室里,人不能长得太漂亮、做事不能太高调、穿着不能太华丽,怎么抢风头就怎么死。
所以,她把自己打扮得很矬、穿着老成,不仅上妆不画眼影,头发随便绑一束,连脚下踩的,都是她以前绝对看不上眼土里土气的低跟鞋,然后还在工作经验上撒了一点小谎。
因为今天面试的是丽绮集团下的生化公司,卖的是彩妆和保养品,所以她写了朋友开服饰店的经验,想说同样是卖东西,应该能替自己加分。
“如果妳被录取,住的地方离公司会不会有点远啊?”面试官卞寿纶看着她履历上写的住址问着。
事实上,这问题他今天已经重复问了次,只要应征的人住得远一些,他就会提。
“我目前借住在朋友家,若确定被录取的话,我会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如此一来上班绝对不会迟到。”
“妳要租房子?”一听到高羽湘要租房子,卞寿纶眼睛突然变得很闪亮。
“是。”坦白应该不会影响分数吧?看面试官一脸若有所思,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被刷下来。
没想到对方却直接问她,“我有房间要分租,妳要不要考虑看看?租金便宜,离公司又近,如果妳够勤劳,中午休息时间还可以回去弄个午餐吃,连餐费都省下来。”
听起来还真是不错,可是万一她租了房子却没被录取,那之后应征上的工作若是离这很远,她岂不是得千里迢迢去上班?
她思索了下,回道:“如果我被录取的话,当然没问题。”
“那明天就来上班吧。”刚好主管出差去,加上他们这部门只录取一名新进人员,所以主管就交给他全权处理了,而他当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努力把他那又破又旧的铁皮屋推销出去。
原则上,他要出租的房子的确离公司很近,交通也挺便利,不过冬冷夏热,外加屋外下雨时,屋内不只会敲交响乐,有些地方还会漏水,电路也常常秀逗,而因为整修房子需要一大笔钱,他舍不得把钱花在随时会被投诉拆除的违章建筑上,导致租房子的人总是租不长久,害他得三不五时重新找人承租。
“明天?我真的被录取了吗?”被录取了?不会吧,连等候通知的时间都不用,速度还真是迅速快捷啊,要不是她事先调查过,知道这家公司真的存在,她还真怕自己闯进了诈骗公司呢!
“是啊,所以等等就带妳去看房间。”
“等等?需要这么急吗?”现在她不是怕这家公司有问题,而是觉得眼前的面试官很有问题,他该不会是另有目的吧?“等一下我和朋友有约……”
“那可以请妳朋友陪妳一起看房间,花不了妳十分钟的。”其实录取她的原因就是为了把房间分租出去,由于前面几个应征者都不需要租房,所以他才决定录取这个外表又矬又老气横秋的女人。
这是剥皮公司吗?哪有人这样强迫中奖的!
但……要放弃吗?应征了那么多工作,只有这家愿意录取她,如果放弃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工作,但她得尽快搬家并且自力更生才行啊。
心念一转,她配合地探问下去,“可你不是在上班?”
“今天是周末,我必须完成的工作就是征人,现在工作结束了,我也可以下班了,还有问题吗?”
听出面试官的语气沉了,怕录取的资格被取消,高羽湘连忙回答,“没有!我们现在就去看房间。”
“要找人陪妳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相信你。”
“很好!菜鸟,有前途喔。放心,以后在公司我会罩妳的!”
虽然风景优美房间又宽敞,租金也很便宜,但高羽湘没想到卞寿纶说的优质雅房竟然是违建的顶楼加盖铁皮屋,不仅如此,经过烈日一晒,此刻屋内热得让人犹如置身在蒸气房里,教人快要窒息。
房间有两间,一间已经租出去,客厅共享、浴室共享,连家电用品都共享,她这辈子没和人共享过物品,所以很犹豫。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离家出走就是要找一个真心爱她而不是爱上她家财产的男人,而且她还得向父母证明她不靠家里也能养活自己,刚好趁这次机会逼自己面对,尽快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小资女。
“怎样?菜鸟妳看那么久,怎么连个声音都没有,该不会是不满意吧?妳不要看这是铁皮屋,其实它夏天凉、冬天暖,我亲戚是移民去了,不然才不会把这么好的房子租出去,而且价格也便宜得没话说,重点是离我们公司真的有够近。”
真是睁眼说瞎话啊,明明就害她热得汗流浃背,哪来的冬暖夏凉之说,她很清楚,铁皮屋就是铁皮屋,很难达到冬暖夏凉那种高规格。
但,去除这项缺点,倒还有不少优点可以列入考虑。这里离上班地点很近,可以省下一笔车资,自己开伙还可以再省下一笔伙食费,房间外面还有个小庭院可以眺望风景,也算是个不错的地点。
“还要考虑吗?再不决定,我就当妳不想到我们公司上班了喔……”
见卞寿纶还想继续唠叨下去,高羽湘打断他的话,兀自接口说:“租了,什么时候可以签约?”
“马上!”
喝!还真的是个行动派啊!
“可是不是还得准备租赁合约书?”
才说完,卞寿纶就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两份合约书递给她,动作迅速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看来,想后悔也不成了。
“以后每个月领薪日就是缴租金的日子,这是避免让我为了收租金伤脑筋,毕竟我很忙,妳知道的。”
能说不吗?
当然是不能,如果说不,可能工作就丢了,她没太多闲工夫找工作、找房子,安顿好才能往前冲。
“是。”高羽湘回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记得,除了房间以外的区域都是和另一个房客共享的空间,要与室友和平相处,千万不要为了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起冲突让我烦心,我很忙,妳知道的。”
是有多忙啊?她会观察的,不劳他费心,但此刻也只能继续附和,毕竟他职位比较高嘛!“是。”
“菜鸟……”
“前辈,我叫高羽湘。”
“叫我组长,这是公司伦理,我职位比妳高,妳知道的。”
光他那口头禅“妳知道的”就已经快把她搞疯了,换作以前,以她的大小姐脾气,肯定早把他轰出去了。
忍着,继续忍着,她才发觉原来自己忍功非常了得。“组长,我以后一定会以您马首是瞻,很认真、很用心地跟随您的步伐努力!”
“菜……好好,高羽湘,妳有前途,放心!我会罩妳的!”卞寿纶拍着她的肩膀,开心得不得了。
高羽湘却不是很开心,因为她的肩膀快被打垮了,心情也很沮丧,想到冬天可能得盖上两三层棉被取暖,夏天电费会破表,她满心疼的。
原来想独立自主没那么简单,不能吃顶级牛排、吃进口冰淇淋、买当季名牌,要舍弃的还真不少。
但,属于她自己的独立生活,在签下租赁契约书当下,正式展开了!
夜半,忽然听见开门声,以为在作梦,高羽湘翻过身再睡,但是随后一阵匡啷声传入耳里,她整个人马上从床上弹跳起来。
是室友回来了吗?她纳闷的猜着,并不打算下床探看,因为已经很晚了,就算要打招呼,也应该是明天的事情。
可是,外头声响越来越大,害她睡意跑得不见踪影。
最后,她还是决定起身看个究竟,但刚走到门口就突然担心起来……她这样贸然走出去,万一是小偷怎么办?
为了安全起见,她在房间里搜寻着防身器具,可是找了老半天,根本没啥可以拿来防身用,就在她准备放弃出去打探,决定继续窝在房里以求自保时,突然想到以前妈咪为她准备的防狼喷雾。
快速的翻找了包包,不一会就找到了,她便拿着它悄悄的拉开门板,走入一片漆黑的客厅。
如果是室友回来应该会开灯才对吧?不开灯,是不是就意味着来人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四个字一跳入脑中,高羽湘马上认定必是闯空门的偷儿,心开始七上八下,考虑着要不要退回到安全的领域里。
打电话报警吧!她脑袋里有了这样的想法。
但,还没退回到安全领域,她就突然被人抓住了手,冷不防地整个人就被摔了出去,一阵痛意传来,她已经仰躺在地上哀嚎。
她被过肩摔了!
这偷儿有练过喔,摔人的动作利落又爽快。高羽湘一边哀嚎,一边赞叹对方的身手,但更快的,她担心起自己的安危。
“你要什么都拿走吧,拿了就快点走吧!”她喊道。
一听到她的喊声,原本打算上前压制的冷谚连忙停下步伐,回身走去按了下电源开关,可灯还是不亮,气得他用力捶了墙面一记,下一秒,客厅就突然灯火通明了。
刚刚试过开关,发现灯不亮,想说反正就要回房间了,也就不理会,而他这下才知道,原来电源开关很欠打。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摔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
想到自己竟然把一个女人摔在地上,他皱起了眉头,不认为这是值得鼓掌叫好的事情,因为打女人一点也不光彩,哪怕对方可能是个小偷。
“你……不要过来!我的东西都在房间里,你要什么就拿去,拿了就快点离开!我保证不报警!”保命很重要,但她更怕贞操不保,所以即使被摔得骨头都快散了,她还是边说边努力的挪动身体。
能离多远就多远吧,总不能束手就缚,没命以前要做点什么,免得死了觉得对不起自己。
“妳在说什么?”冷谚低头看着她,扫视了她全身,发觉她不像一般偷儿穿得乌漆抹黑,而是绑着两条蓬松的麻花辫,身上穿着很的粉红睡袍,脸上还戴着一副俗到爆的大黑框眼镜。
小偷穿睡袍还绑麻花?
是流行吗?或者是,某一个点搞错了?
脑袋推理出来的讯息告诉他,该是某一个点搞错了,但,他记得和他换房间的前辈说过,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住,那这女人又是谁?
“妳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偷偷东西就好,问那么多做啥?难不成她被偷还要报上祖宗十八代吗?
突然间,高羽湘脑袋里的警铃又大响了起来,想起自己的真实身分,想起独居的第一个夜晚就出现小偷,她有了个很不好的预感。
她,该不会碰上绑架犯了吧
不!不会那么惨的!不能那么惨的!她怕自己真的被人绑架,所以不假思索地扯开了嗓,使出吃女乃的力气大叫、狂叫。
那叫声够凄厉也够吓人,足以划破宁静的夜晚。
客厅里,除了高羽湘和冷谚,多了一个人,他就是住在楼下,闻声跑上来的卞寿纶,当他看到冷谚出现在这里时也觉得很意外。
“你为什么在这里?该不会……”明明另一个房间是租给公司另一个女同事的,结果冷谚却出现在女同事的房子里……有鬼喔。
“卞组长,想象力丰富是很好,但很可惜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总务课的王姊要和我的室友同居,我只好和她交换住处。”
他要住在这里?一想到要和陌生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高羽湘开始紧张地唱起反调,“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能接受和一个男人同居!”
“小姐,我也不愿意好不好,但既然那位前辈和我交换住处,我就有权住在这里,毕竟我可是缴了一整年的租金,所以我是不会搬走的,要不妳搬吧,反正妳应该也还没交齐租金,可以再找其他房子啊。”
“我不能搬。”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把租金都付清了。”高羽湘把目光转向卞寿纶,甚是不满的说:“卞组长,你没有善尽房东的职责,事先告诉我得和男人同住,你得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卞组长,把租金退给她吧。”
钱入口袋,没理由再吐出来,而且这种破铁皮屋很难找到人租,笨蛋才会把房客往外推,“没了。”
“怎么可能没了!”两人异口同声大叫。
叫声如雷一般震耳,卞寿纶连忙用手摀住两只耳朵,退了一小步,讪讪的笑说:“别这样嘛!大家都是同事,还是同一组的,能够住在一个屋檐下,你们不觉得很有缘吗?以后互相有个照应还不错啊。”
“卞组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个女人,和个男人住在一起会很没有安全感耶!”
才说完,就见两人大笑,更直盯着她瞧。
这话很可笑吗?他们干么用那种看扁人的眼神打量她?
她忘了,自己的改造。
“哈哈!菜鸟,妳真是幽默耶!不过妳放心啦,妳长得很安全,我敢打包票妳一定不会受到威胁。”卞寿纶哈哈大笑地说着,只差没说连他都看不上她,冷谚肯定更吃不下。
但冷谚直接多了,他毫不隐晦的说:“妳不是我的菜,就算妳月兑光光站在我面前,我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感觉。”
“你……你……”
“他叫冷谚。”
“我管他叫什么!”
“那……”卞寿纶纳闷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我也对你这种自命不凡的男人没兴趣!”
“那不就好了。”最乐的还是卞寿纶,他才不管谁租房子,只要房子租出去,他有钱收就好。“你们既然对彼此没感觉,就代表不会激出任何火花来,激不出任何火花的话,就没有立即性的危险,甚至连一丁点的危险都不会产生,所以,你们就安心的住下来吧。”
“卞组长!”
卞寿纶再度把耳朵摀上,换他哀嚎起来,“事情又不是我搞出来的,已经很晚了,可不可以让我睡觉?菜鸟,妳不想在我们公司上班了吗?”
“当然要……”高羽湘扁着嘴,委屈地低喃。
“冷谚,得罪我这个最有可能升为主任的重要人物,你觉得划得来吗?”
升主任?如果他没记错,主任人选呼声最高的应该是另一组的组长古定远和他,他还因此被古定远当成了劲敌。
至于卞寿纶,他做事老是状况外,提案又没建设性,有事没事就开小差,更像现在这样,以职务之便图利,他没被降职就该偷笑了,还想升主任?真是想太多。
但,人事命令还没下来,加上卞寿纶这人还不算太坏,他觉得没必要泼对方冷水,就顺着他的意回答,“不划算。”
“好,既然你们都很聪明,这件事情就我说了算。你们各退一步,回到自己房间睡觉,今天你们让我好好睡觉,明天到了公司我一定罩你们到底!”
看着卞寿纶说完后兀自走掉,两人皆露出一脸的错愕。
问题看似解决了,但事实上并没有。
从没和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高羽湘压根不能接受这事实。
“你真的不搬走?”
“我有居住权,为什么要搬走?”冷谚好笑地反问着。
“那……你把我交给卞组长的押金和半年房租还给我,我搬走。”
这女人是头壳坏掉了吗?她交的押金和半年房租关他什么事?就算有钱,他也没理由当冤大头啊。“妳找错人了,要退房应该找卞组长,房东是他,收钱的也是他。抱歉,我很累了,没空和妳抬杠,看妳是要住下来还是搬出去随妳高兴,反正我是不会搬走的,妳就自个儿看着办吧。”
然后,冷谚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剩下高羽湘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发愣。
走?还是留?她当然想选择前者,可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钱可以随意挥霍,就算有,她也不打算退让,因为她根本没有错,没有退让的必要。
结果,问题依然没有获得解决,而这一夜,她根本无法入眠,因为怕另一个房间里住着的可能是一匹狼,每每快要入睡时,就又惊醒过来。
困意加上情绪紧绷,她只觉自己超级想尖叫、想掐死人,对象除了收她租金却没善尽房东职责的卞寿纶,还多了个住在对面房的冷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