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只是怕把外婆吓坏了。”
“证书呢?”
“我放在巴黎,需要我回去拿吗?”
“不用了。”织田信子冷冷地看着他。“既然公证了,就马上补办婚礼吧,我不可能容许我唯一的孙子结个婚却连宴客都没有,我会马上派人去办,十天后举行正式的婚礼……”
一直到现在,太阳都快要晒了,蓝晓希都还不确定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夏子昙竟然吻了她,不只一次……
昨夜,他说要留下来睡,也真的留下来了,却是他睡他的、她睡她的,那个大声嚷嚷要留下来睡的男人,除了先前吻过她,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对她做,害她一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到快天亮才因太累而睡着。
“是梦吗?”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在头上敲了敲。“到底是真的还是在作梦?”
她真的搞混了,不是很确定昨夜夏子昙是不是真的有进来过,而且很热情的吻了她?
完了……
她这么年轻就得了老人痴呆症?
惫有,现在已经早上十点四十分了,怎么没人来叫醒她去用早餐?外婆应该很生气吧?气她这个女人没规矩,到人家家里住惫赖床赖到快中午!
想着,蓝晓希赶紧起身,抓了一件外套,便穿着运动休闲衣裤踏出房门,没想到和式的门才一拉开,就看见老管家不知何时已守在外头。
她赶紧朝他鞠躬。“早安,酒井先生。”
老管家也朝她一鞠躬。“您早,晓希小姐,老夫人交代,您一起来就要马上请您去用早膳。”
“是……对不起,您应该早一点把我叫醒的。”她汗颜的又是一鞠躬。睡这么晚还让一个老爷爷等在外头,怎么样都说不过去呵,真的好丢脸。
“小少爷说,怕您昨晚太累,所以特别交代小的们不可以吵醒小姐。”
嗄?怕她昨晚太累?
蓝晓希听得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那个……对不起,我先去用早膳了。”
“小姐这边请。老夫人也正等着您呢,说有话要跟您说。”
“外婆吗?不知道是要跟我谈什么事?”老实说,每次面对夏子昙的外婆,她都有点怕怕的。
“是有关婚礼的准备细节,小姐不必担忧,织田家是个大家族,绝对会让小姐您与小少爷的婚礼盛大风光的举办。”
蓝晓希顿住了脚步,愕然的看着老管家。
她没听错吧?老管家说外婆要帮她办一个盛大又风光的……婚礼?
这怎么成?她和夏子昙要结婚的事又不是真的!
“酒井先生,您知道夏……我是说小少爷现在人在哪里?”
“回小姐的话,小少爷正在前头院子里……”
“是吗?谢谢你,酒井先生,我先去找他再去用早膳和见外婆。”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冲太快、冲太过,当蓝晓希边叫着夏子昙的名字边找人时,却刚好撞见茉子偎在夏子昙怀里哭泣的画面。
哭的人来不及起身擦乾眼泪,安慰的人也来不及收回轻拍在人家背上的大手,冲过来的人更来不及把腿跟身体都缩回去躲好,就这样……三个人顿时面面相觑,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一直落,刚好落在蓝晓希的发上、脸上、身上,搞得她一身狼狈。
茉子从夏子昙的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瞅着她,害她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坏女人,是个很讨人厌的第三者。
说不出蓦地涌上心头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叫什么,此刻的她只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出现,也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的莽撞。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她头一低,转身想走。
“你站住,蓝晓希!”夏子昙下意识地叫住她。
闻言,蓝晓希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跑开。
他想追上去,一只手却拉住了他。
他望向那只手的主人,饭岛茉子正祈求的望住他。“不要丢下我,子昙,至少现在这一刻不要,拜托……”
夏子昙低眸轻叹,想要拉开她的手。
“茉子,你何苦?”
她不依,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你连这一点点面子都不给我吗?你非得要让我在这个女人面前变得如此不堪吗?你可以不爱我,但一向温柔的你,不会忍心这样把我扔下吧?”
是啊,他不会。
茉子一向了解他。
可,望着那跑得越来越远的娇小身影,他却第一次厌恶起自己对女人那始终如一的温柔……
她,真的爱上他了吧?
否则,为什么她每次遇见这对男女,不是急着要躲就是忙着要逃?
她是傻子、是笨蛋、是白痴,才会爱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蓝晓希跑了一段路之后便慢慢用走的,她好喘、心好疼,眼睛也很酸很痛很刺很难过。
实在是莫名其妙,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快太诡异,为什么过去二十七个年头,她都没碰过像夏子昙这样老是让她心跳变快的男人,却在她刚刚才决定和何珉交往后的现在,让她对一个别的女人喜欢的男人心动又心痛?
不该的……
她有何珉了不是吗?就算何珉从来没有让她心跳失速,握住她手的时候不会让她全身发热,离开他时也不会一直思念,想听他的声音、想见他……但,他毕竟现在还是她的男朋友,不是吗?
她却对夏子昙心动了。
她却爱上了夏子昙。
彬许,她并不是真的爱上了他,而是因为她处在另一个国度,所以产生了一种过于梦幻的错觉?
想着,蓝晓希掏出手机,找出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地被对方接起,她却只是抓着手机,静静的听着对方的声音,一句话也没有说。
“喂,晓希吗?是不是晓希?为什么不说话?”
她掉了泪,然后用手抹去。
“晓希?你在哭吗?为什么哭?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泪掉得更凶了,觉得对不起,觉得愧疚、觉得无奈、却完完全全不是因为思念。
怎么办?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念何珉。
怎么办?她真的好像一点都不爱何珉。
“到底是不是你?晓希?回答我!”
“是我。”蓝晓希笑着,却一直掉泪。“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
她说谎,天大的谎。
可站在她身后,不知何时追上来的夏子昙却把这句话听得真真切切,也把她的哭泣、不断落下的泪,当成了她对她男朋友的澎湃思念。
彬许,他真的过于自信了,以为她对他的心有着爱。
懊久好久没有再感到被人背弃的感觉,现在却有了。
不是她的错,但,他的胸口上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那巨大的痛感这几年他已经越来越陌生,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静静的在后头看着她半晌,夏子昙终是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
坐上织田家司机开的车,他随即打了一通电话给近年因为娶了个台湾姑娘,大部分时间都落脚台湾的国中死党宋明熙。
“子昙?什么风吹到你了?大白天的打电话给我?”
“你现在在台湾吗?”夏子昙也不罗嗦,直接切入重点。
“是啊,老婆刚生第二个,得多陪陪她。”宋明熙的声音,听起来就如沐春风,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样子。
老实说,竟意外的让他感到有点羡慕。
这个宋明熙是他们三个死党里最早结婚的人,孩子都两个了,而另外一个死党严莫臣,也在最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开开心心当起现成的爸,还因此把多年前的一夜人娶回家,只有他还单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长了几岁,这一、两年他思春的机率变小了,现在还开始学着人家思婚?
“喂,打越洋电话给我还在发呆啊?”宋明熙在另一头久久没听到声音,不禁笑道:“可别跟我说你夏大设计师最近在思春,你身边可从来都不缺女人的,快说吧,找我干什么?我还要去帮我儿子换尿布。”
被尿布?哈,夏子昙微微变了脸,终于有一点点感到当单身汉的幸福了。
“我要请你帮我查一个人,在SS服装公司工作,叫何珉……”
逼昏时,蓝晓希在织田大宅的底端,一间漆成蓝色屋顶白色屋身的木屋里,找到了一整日不见踪影的夏子昙。
上了短短的阶梯,还没到顶,她就透过一整面水蓝色半开的格子落地窗看见了那男人在作画的迷人身影,大大的画布架在半空中,他优雅的坐在一张高脚椅上,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调色盘,在落日余晖里,这样的他本身就是一幅美丽得令人赞叹的画。
她知道这男人打小就有小梵谷的美誉,是个画界奇才,但,除了小时候的一幅画,他的画作从来就不曾在世人面前公开过,而经过十几年坑邺十年的光景,大家只知道他是个名服装设计师,而不会称他为画家。
她以为,他不再画画了。
蓝晓希缓缓朝他走近,夏子昙也在落日里看见了她,手一顿,眼微眯,在下一瞬间,他手中的画笔继续在画布上轻移,彷佛完全不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访客而被打扰。
她不敢再上前吵他,转身在木阶上坐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暗下,她才听到身后夏子昙在唤她——
“在等我吗?”他笑问。
她赶忙起身,双手在裙子上搓了搓。“嗯。”
“什么事?”
“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他靠在木屋外头的栏杆上,温柔的看着她。
蓝晓希动了动唇,才道:“我听说外婆要帮我们办婚礼,而且是很盛大的那种,夏子昙……我们是假结婚不是吗?这样大张旗鼓的办婚礼,以后怎么办?马上结婚又马上离婚吗?我们要怎么跟人家解释?”
他斜了她一眼。“马上结婚又马上离婚?谁跟你说我们会这样的?你没想过我们会恩爱相守一辈子吗?”
蓝晓希愣住了,傻傻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也许这个婚礼是你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现在是假的,以后可能是真的,到那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实在是……太玄了,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假结婚就是假结婚,怎么会变真的呢?
夏子昙突然一个转身,把她困在他的胸膛和栏杆之间,上半身几乎要贴上她,倾身在她耳畔道:“没想过要跟我过一辈子吗?真的……一点都不为我动心吗?你到现在,心里爱着的男人只有何珉?就没有……一丁点的爱我?”
他试探性的问着,明明是有点逗弄的语气,他的身体却很紧绷。
他在紧张……
见鬼的!
打从他亲耳听见这个女人对着话筒那一端的男人说她很想他,他就一整个失控到不行……
第一次,他对女人有种近乎执着的渴望,出乎他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很平心静气的接受了。
但,她却是别的男人的女人……想到此,他的眸不禁沈下,一抹极淡的阴霾浮上他的眼。
夏子昙靠得太近,害蓝晓希全身的毛细孔都因为紧张不安而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