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他忧心忡忡之际,项皇瑞竟然还跑来告诉他。“糟了,事情全部穿帮了!”
“什么事情都穿帮了。”
他说得又急又气。“你妈妈早就知道你这段时间人都在台湾,根本没亲自参与美国的收购案,而且连当年你和宫风幸在日本结婚又离婚的事情,她也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她人已经出发到宫风幸家,不知想找她做什么?”
“你说什么?她去找风幸!”
这下他完全豁出去了,怎能让宫风幸毫无防备地就与母亲碰头?
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朝项皇瑞喊了声。“会议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飞奔跑出了办公室。
刚踏入办公室准备开会的郭鹤见状倒是一派镇定,只沉声地对项皇瑞说道:“会议结束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项皇瑞肩膀瞬间垮下,郭江权啊冰江权,你这次最好别再给我离婚,不然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妇人犀利的目光,冷冽的语气,教宫风幸有些不寒而栗。“是,我是宫风幸,请问您是?”
“我们要站在门口谈吗?”也不等宫风幸回答,就迳自走进屋,举目四望。“品味还不错嘛。”
掩上屋门,宫风幸纳闷地跟在她身后,想着这妇人到底是谁?
“怎么,客人来访连杯水也不给吗?”她已经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下。
宫风幸依然处于迷雾中,因此也就傻傻地听话,乖乖地为她倒了杯水。
“你真的给我一杯水?”她将杯子重重放下。“就这么穷吗?只给得起白开水,是这样才妄想当我儿媳妇?”
儿媳妇?电光石火间,宫风幸终于恍然大悟。“您是郭江权的母亲。”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李云姿态愈趋高傲。“明人前不说暗语。我就开门见山地说清楚,要我答应你和江权结婚是不可能的。原因你应该心知肚明,豪门媳妇可不是这么好当。”
结婚!爆风幸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和郭江权结婚?
李云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表态。“也别想我会拿钱打发你,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竟然还跟她扯到钱!此时宫风幸已从原本的困惑转变成愤怒状态。
只是李云却丝毫不予理会。“我管不住自己儿子是我的失策,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只好拿你开刀。只要你胆敢继续见我儿子,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不仅会让你一个案子也接不到,甚至弄垮你工作的公司也在所不惜,你听清楚了吗?”
“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宫风幸仍努力遮掩怒气,企图保有身为晚辈该有的礼节。“我从没答应要跟您儿子结婚。”
“是吗?都已经背着我们偷偷结过了,还敢说我误会。”
只见李云眉眼一挑,眼波里流转的目光……宫风幸惊愕地想着,那是鄙夷的神色吗?
自己和郭江权的婚姻在她眼里是这么卑微不堪吗?为什么?
“妈,你来这里想做什么?”不知何时郭江权竟然回来了!
他一个箭步就走到李云身前。“我们回家去。”伸手就想把母亲拉离沙发。
“你干什么?”李云也不甘示弱。“快放手。”
两人角力拉扯之际,却听见——“等一下。”出声阻止的是宫风幸。
她隐忍的火气,在见到郭江权之后,濒临爆发的边缘,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趁着三个人都在,我想,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你——”她指着郭江权。“先坐下。”
倏忽之间,流动的空气忽然凝结,郭江权沉着一张脸,找了位子坐下,李云也敛起剑拔弩张的姿态。
“很好。”她转头对着李云说道:“夫人,让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既然您已经知道我和郭江权在日本结过婚,一定也清楚我们已经离婚了。”
李云只是冷哼一声,郭江权却喊了声。“妈,你别这样。”
“怎样?你自己有错在先,难道我不能生气吗?”
“我做错了什么?”郭江权终于也动起肝火。“我已经是成年人了,难道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吗?”
“是,就是不能,况且如果不是自觉理亏,干么偷偷结婚?”
“两位。”宫风幸再次出声阻止。“我并不想介入你们的家务事,要吵架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再回家吵。
“关于结婚的事情,我想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为什么要跟前夫再婚?如果可以在一起就不会离婚,这样我说得够清楚了吧。两位可以请回了。”
“很好。”李云发现宫风幸似乎真的完全不知道儿子的计划,因此有些放心。
她扯了扯儿子的臂膀。“人家已经很清楚地表态,不想嫁给你。那么你也该死心了,跟我回家。”
郭江权却对母亲的话听而不闻。“风幸!你听我说……”横过身,想拉她的手,却被她冷冷闪开。
那双灵动的美眸,此刻只有阴森的寒,郭江权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宫风幸是一个字也听不入耳。
“还不走。”李云人已经起身走到门口。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长气。“我再来找你。”随即起身与母亲相偕离去。
宫风幸确认大门关上后,站起身扣上重重的锁扣,背倚着门板滑落,瘫坐在地,倏忽之间,放声嚎哭了起来……
尽避百般不愿,宫风幸还是红肿着一双眼到公司上班。
她将荷琳给的合约交给Peter的秘书,让她交给Peter和律师确认,自己则打了电话给郭佑权。
“执行长吗?我是宫风幸,抱歉这么早打电话给你。”
“不早,时间刚刚好,只是你还好吗?”
昨天郭江权在他住处喝得酩酊大醉,关于两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全部知情。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你是真的喜欢我的设计还是因为郭江权?”
“我们昨天谈了那么久,你难道看不出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设计?”
“我现在什么都无法相信了。”
直到这句话才显露了宫风幸的淡然其实不过是伪装。
郭佑权完全可以理解宫风幸的心情,换作是他也会如此想,然而他也懂弟弟为何会做出这一连串荒唐的行为。
“风幸?介意我这么喊你吗?我知道江权骗你是他的不对,不过他有他的苦衷,请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好好说明白己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昨天郭江权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只持续听见“用户已关机……”这句耳熟能详的话语;敲过宫风幸家门一回又一回,只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廊道,最后还是管理员看不过去,要他还是暂时先回家比较好,他这才终于死心放弃回头来找他。
“执行长,让我们把重心放在设计案上好吗?”宫风幸无法继续郭江权的话题。“我很想做这个案子,也不想让公司错过这次的收益。如果你也愿意,那么我就接下这个案子,我会全盘负责直到完工、直到你满意为止。”
“那就太好了。”对于宫风幸公私分明的工作态度又添了几分好感。“我还担心你会拒绝呢。”
“不,我从来不是任性的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得保证在我工作期间,郭江权不会出现,而且我和他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介入。”
“这……”不讳言,他的确想过透过这次的合作,想办法帮弟弟一把。
经过昨夜彻夜长谈,他可以明白弟弟有多爱宫风幸。
“不愿意?”
“不,没问题。”
尽避他向来是信守承诺的人,不过如果有必要,毁信背义只为另一种美丽的成全,那么他也不会不懂变通墨守成规。
获得郭佑权首肯之后,宫风幸全心投入工作中,此时此刻唯有工作可以让她忘却郭江权、忘记他母亲所给予的耻辱。
本该耗费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工程,宫风幸只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大功告成。工人们怨声载道,不过当得知宫风幸征得Peter同意,愿意支付他们三个月工期工资,甚至还帮他们争取到红利奖金,谢谢他们优秀的工作态度,才顺利抚平工人情绪。
当然也教郭佑权赞赏有加,更大方地在完工后宴请宫风幸公司所有同事,然而主角宫风幸却缺席了。
这才知道,她向公司告假,回老家休息了。
郭佑权也不好叨扰,这段时间,她憔悴消瘦的模样,不知让他遭受郭江权多少白眼,偏偏他特地找人熬煮的补汤,不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就是让她分给同事吃个精光。
郭江权镇日魂不守舍,也把自己搞得不成人形,郭佑权也束手无策,只能暗中祈祷,老天帮忙。
宫风幸知道自己情绪已经紧绷到一种境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这一个半月的,而且还能正确无误地完成荷琳的工程!照理说,她应该开心地手舞足蹈的,但是没有,她只有满心的疲惫,而且突然非常想念母亲。
于是她告了长假,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回到久违的家。
望着“猫喵喵出版社”斗大的招牌,她想着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按了电铃,见到母亲宫夏美一脸惊喜。“怎么要回家也不说一声?”
继而发现女儿几乎瘦了一大圈,她惊得搂着女儿就往屋里走。“怎么瘦成这副德行?工作太累了吗?”
“嗯。”偎在母亲怀里,宫风幸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刚刚结束一个大案子,大概真的累坏了,所以老板放了我长假。”
她将女儿带往厨房,让她坐入餐桌。“你啊,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这样是不行的。”自己转身打开了炉火,想为女儿准备一碗热汤。
直到这时候宫风幸才意识到,母亲自己不也是如此?她还为此埋怨过母亲呢。
“妈,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终于她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和母亲如此贴近。
母亲转身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女人如果只懂得工作是不会幸福的。”
宫风幸突然好奇母亲这些年是怎么看待自己和父亲间的情感?
“妈,你还恨爸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她拿起汤杓,舀起一碗热汤,端到女儿面前。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她低头喝汤,其实有点担心看见母亲忧伤的脸。
往常只要提起父亲,母亲总是神色黯然。
母亲开了口。“我是恨过,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声音却有一种踏实笃定的安然。
宫风幸有点意外,这才抬头,勇敢地看向母亲。
“风幸你爱过?”宫风幸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母亲却看出了端倪。
“因为爱过所以无法忍受背叛和欺瞒。”母亲为自己倒了杯茶,细口啜饮之后又继续说道:“这也是我之所以恨你父亲的原因,只不过我忽略了,背叛和欺瞒之所以发生的成因也有可能是因为出于爱。”
“我不懂。”
母亲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些年才突然顿悟的。”
原来父亲出轨前和母亲的情感已经出现严重裂痕,察觉到彼此个性上的差异,但母亲刻意忽视,以为视而不见就可以假装彼此仍是当年结婚时爱得难分难舍的恋人。
只是父亲终究还是无法忍受,在母亲怀孕期间出轨,其实只是一种苦闷的抒发,这可从父亲再婚的对象并非出轨的第三者就可以看出。
“我和你父亲因为还惦念着对彼此的爱,所以假装仍然还爱着,只是他提前清醒罢了,有时我也忍不住想。”母亲微偏了头,缓缓说道:“也许那次出轨是他刻意的,只是想戳破爱的假象,手段是激烈了点,但在那个时候好像也只有这个方法。”
“是这样吗?”她喃喃自语。“欺瞒也可能是出自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