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十八岁,身高一六八,体重四十八,虽没有令人惊艳的姿色,但明眸皓齿,绝对称得上是中等美女;再加上她是个开业的会计师,收入丰厚,有什么理由不找个各方面都足以和她匹配的男人?
她所开出的学历高、财富高、口才高,绝不过分。
因为她都符合啊。
她抬眼望着宥恒,眼里有着极深沉的落寞。
“为什么那些看似符合我条件的男人,到最后都开高走低,演出失了水准?我失恋了十五次,也许不是偶然,问题……会不会其实出现在我身上?”她有些惶惑的问,一向饱满的自信突然消失无踪。
赵宥恒用手扒顺她头上的湿发,望着镜中那张画了浓妆的脸。“为什么妳非得不停的谈恋爱不可?”
她扬眉,仔细打量着他──
他的神情仍是一贯的和煦,但那语气却有着少见的质疑,这对性情温吞的他是很罕见的。
随即,她便明白了。
他们相交多年,有着至深的情谊,他应该是舍不得她这个老朋友总是找不到真爱吧。
她对着镜里他严峻的俊脸发笑。“你不知道爱情是女人的维他命吗?没有爱的女人,就像玫瑰失了颜色,难以想像的恐怖呢。”
说完,她瞥见镜里的他脸色怪异。“阿恒?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没事,只不过有点……胃痛。”他说。
没错,他没说谎。
只不过他讲的是未来进行式。他要是再和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讨论她的爱情观,他的胃痛很快就会大发作。
他甫说完,她已经一溜烟离开美容椅,帮他倒好一杯温水,然后在玻璃柜里翻找。“你的胄药咧?不是一向摆在这里吗?跑哪里去了。”
他无奈的把她拉回椅子上坐好。“妳还没来之前,我已经吃了。”
“喔。如果你不舒服,我今天不要烫好了。”她眼里盛满关心。
他拍拍她的肩。“我没事。我帮妳改变造型,重新出发吧。”
他把自己心里真正的感受放下。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她是个善良热情的好女人,除了挑男人的能力吓死人的差之外,其它一切都很好。
包括她笑起来时引人侧目的爽朗笑声、她那从头到脚像一道彩红的穿着,在他眼里都不奇怪。
因为他喜欢她的坦率和自然。
“烫这样好吗?”阿快不太放心的对镜注视着她的新发型。
“很好啊。其实这样的直短发型最适合妳。”他说。
“真的吗?那为什么每次你都帮我烫爆炸头?”她不解。
他望着她,一脸无辜。
“因为妳总是要失恋了才会想要改变发型,失恋的妳每次都嚷着要烫爆炸头。”他解释。
“换句话说,爆炸头从来就不适合我?”
“嗯。”
“会很好笑吗?”
“应该不致于。”
“很丑?”
“不能发挥妳的特色。”他终于说。
她责备的睐他一眼。
“我这个发型五年有了喔,你身为我的朋友怎么可以这样,明知我烫这样不好看,还由着我丑去?”
赵宥恒眼神一黯。这会不会是他潜意识里忍不住想将她藏起来的恶意?
但无论如何,这只是他心里的秘密,她并不需要知道。
“既然换发型对妳的意义就是转换心情,当然是以妳的意见为主,妳开心比较重要。”他浅笑,为自己辩解。
“对啦,我就是眼光有问题啦,难怪总是找不到男朋友。”
“怎么找不到?妳不是找了十五个?”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点高亢,语气有点尖锐,总之和以往有些不同,可到底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
“……”
她也不想把自己搞成这样。这样的失败到底有多彻底她很清楚,实在不劳他提醒了。
看到她的表情,赵宥恒不觉心软;毕竟她是来摆月兑痛苦、寻求安慰的,他又何必如此出言相讥?
他解开她肩上的毛巾,对她绽开一抹很有鼓舞味道的笑容。“好啦,付款吧。”
她对镜微笑。
所谓的付款,从来不是真的收钱。他们有过君子约定。
说到这个约定呀,她脑海里不由得浮起和他由初识到熟识的点点滴滴。
“阿恒,我们认识有五年了吧?”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沙哑的性感。
“五年三个月又七天。”他精准的说出正确数字。
“都五年多了。”时间过得好快呀。
“是呀。”
“这些年多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走下去。今天我们去吃点不一样的,祝福我们会一个五年又一个五年的在一起。”
谁知,他竟叹了口气。
“阿快,我不确定我们会不会再有下一个五年,因为……我决定要到上海去。”他说话的语气犹豫。
这消息让苏阿坑诟地觉得脑袋轰然一声。
“你……要走了?”怎么会?
为什么?
是不是她漏听了他曾讲过的什么消息?
不然为什么他要去大陆?
她竟全无印象!
不管答案是什么,她心里头那晴天霹雳的感受再真实不过。
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分离。这样讲是有点好笑,但他们感情这么好,她还真没想过如果他走了,她该如何是好?
也许,她真该好好想想了。
“白羊座今天的恋爱运:妳将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当苏阿快在收音机里听到这句话,她就觉得这话讲得──
准!真是准!简直是无敌神准!
今天是她交往两年的医生男友要带她回家见他母亲的日子。一早,她打电话到会计师事务所请假,挂上电话,便拎着皮包,嘴里哼着伍佰的“爱情的限时批”,搭上电梯。
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的行程。嗯,她得先赶去美容沙龙做个头发、修修指甲,再到精品店去逛逛,帮男友的母亲挑个见面礼,回来再补个妆,把自己打点得又美又香,等男友来接;见过他的父母,她的恋爱就差不多可以修成正果了。
一切都很妥当的按着计画进行着,唯一的错误是她不该坚持点贰芭设计师,坐错了位置。
沙龙里今天生意可大好,每张美发椅上都坐了人。
她的左边是壹号设计师,她正忙着替一位今天要订婚的女人梳髻;她的右边坐着一位发福的胖妇人,正一脸不耐烦的等着要染发兼修前刀,可参号设计师不知上哪去了。
在小妹倒了第N杯咖啡后,胖妇人终于嚷了出来:“小妹,去!去叫妳们店长过来!”
穿着白色套装的美丽店长快步走过来,一张陪笑的脸甜得发腻,对着镜里涂着血盆大口的夫人讨好的笑着,接着开始在她肩上按摩兼撒娇道:
“陈姨,别生气啦,人家没骗妳啦,阿恒今天真的是被他姊夫调去电视台帮忙啦。我也很不愿意借人啊,可是人家是大制作人,又是老板的亲家,我很难拒绝耶。不然,我叫五号汤尼过来好不好?他手艺也很好的,我先让他帮您染?”
“安娜,妳讲这样对吗?妳摆明看不起我嘛。我可是三天前就预约了,当时妳在电话里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妳说妳查过了,今天,现在,这个时段,没有问题,”越说越气,妇人站了起来,转身指着店长的鼻子咆哮着:
“妳亲口说没问题的!结果咧,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快一个钟头了!妳们会不会太夸张了?!”
顿时,以这咆哮泼妇为中心,大家全停下手上的工作,目光一致的看着好戏。
“对啦对啦,陈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啦。我今天上班前还特地打电话问阿恒,他一听说是您,马上答应要赶回来,只是刚刚他的车好死不死在路上抛锚了嘛。我们经理怕您生气,还特地出去接他,人马上到,您别生气啦。”店长小心的安抚着,边对那些看热闹的工作人员使眼色:不去工作,看什么看!
“我不染了!”胖妇人拿下肩上的毛巾,狠狠地丢在椅子上。“没见过这么差的服务。”冷哼一句,转身要走。
此时,大门走进一个从容的黑色身影,他低头睐着那名正要走出去的胖妇人,微微一笑。“陈姨,我赶回来了,妳要上哪儿去?”说完,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回座位上坐好。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以后都不来了。”她仍然气呼呼的,但在镜里看见阿恒那双温柔带笑的眼,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赵宥恒带着些许安抚意味地轻拍妇人的肩,接过助理递送过来的手套,开始调染发剂;抬头看见壹号设计师求救的眼神,他低头嘱咐助理继续调药剂,随即走过去,把手套拿下来,将那位准新娘已经盘起、但看起来依然有哪一塌的髻重新放下,拿起梳子重新梳开那头秀发。
阿快看着他的手法快速而流畅,迅速却不失优雅,好看极了,好看到她舍不得眨眼睛。从来不知道看人盘发,可以像看艺术表演那样让人入迷,她沉浸在那美丽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突地,一声怒吼──
“阿恒!快点!我赶时间,我已经等了你一个上午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参号椅上的胖妇人又在靠么。
邻座的欧巴桑这样一吼,瞬间吼碎了原本那份美丽,还让苏阿快莫名吓了一大跳。
她想都不想,直接转头,吼回去:“妳真的很夸张耶!这里又不是只有妳一个客人,妳的权益重要,我们就不该享有片刻宁静吗?”
胖妇人怒目横眉。“嫌吵?妳不会回去啊!”
“唷,妳、妳这是恼羞成怒吗?欧巴桑,有点年纪了,脾气不要那么大,中风就不好了。妳看人家,那是要订婚的,有看时辰的,妳的设计师都回来了,妳就再等一会儿也不会死,干嘛这样为难别人?!没见过那么爱计较的女人。”阿快把脸转回来,不想再理会那张刻薄的脸。
胖妇人气得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妳……妳算哪根葱?!耙这样说我!”她气得连说话都在颤抖。
阿快双手抱胸,一脸无谓。“我的确不是葱,我叫苏阿快。”
“什么?”闻言,胖妇人明显愣住。
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斯文男人,一脸困惑的看着老妈。
“妈?”他想问:出了什么事?
转头看见老妈身旁的女人,他更吃惊。
“阿快!”他月兑口叫出她的名字。
只见苏阿快惊骇的张开嘴巴,满是粉色发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胖女人阴鸷的脸露出一抹冷笑。
“亚书,这个疯到不行的女人就是你想娶的……苏阿快?”
陈亚书恼红了脸。
“……是。”他非常艰难的承认了。
陈亚书在门口就听到两个女人的吵架声,但怎么也不该是他老妈和他的女友啊。这下完了,一切都完了。
胖女人望着阿快,眼神透着一股冰冷。她说:
“我要真让妳进门,那我才真是疯了。”
说毕,拉着儿子的手。“这种疯女人再摆个一百年也没人要,你好歹是个皮肤科医生,犯得着捡这种人家剩的吗?我们走。”说完,把钱放在柜台上,一脸骄傲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