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妃子洗个澡都不知要不要那么讲究。”有没有这么爱美的男人啊?凌小妹一路嘀咕不停,月狩宫的上上下下对她的存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或不自在,确切来说,她感觉自己在他们眼里只比游魂多了一点存在感。
一旁的月狩宫侍从对她的牢骚同样没有任何表示,但会不会去打小报告就不得而知了。
卑说回来,人家就长得美嘛!说不定每天照镜子时都要忍不住自我陶醉一下——这也难怪啊,昨天他也不过就在东市露个脸,就迷得一票人不知自己姓啥名谁了,他天天看,搞不好天逃诩要小鹿乱撞一下,不自恋也难。
庆幸的是,任苍夜的手下也知道主子的怪脾气,老早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泉水,敲破了冰层,冰层底下的水流仍然活跃地渗透到地底或别处,他们不敢插手她的工作,但也不希望主子因为凌小妹的笨手笨脚而枯等,于是除了打水和烧水,其他重要的准备工作他们已经先行处理完毕,包括在院子里架起了柴火。
凌小妹乱感动一把的……
主子这么讨人厌,部下却还是忠心耿耿,该说训练有素吗?
她把水倒进大桶子里,一旁已备好澡豆,“宫主大人,您吩咐的深山清泉并以檀木和茶树烧煮的“高级”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再撒个花瓣、滴几滴香露什么的……凌小妹很费劲地才把最后两句话吞回去,继续茌他的瞪视下端出狗腿的笑脸,“您放心,小的从头到尾没有让人把口水什么的滴进去,这洗澡水保证还是纯天然的!”
任苍夜搁下书卷,眼里带点冷讽意味地看着她,“还能要嘴皮子,看来我让你混得挺不错的。”
难道他的嗜好是看人愁眉苦脸、凄风惨雨地哀号吗?凌小妹决定顺从地摆出看起来很卑微的表情,免得某人又抓狂要她去挑一次水。
其实她手超痛的,呜呜呜……
“还愣着做什么?”任苍夜来到水桶旁,张开双臂,意思很明显,大爷他还缺一个奴婢。
“……”怎么有人这么厚脸皮,要人家闺女看他洗澡啊?但是话说回来,她现在是婢女,不是闺女,差一个字,差很多。何况她也不确定任苍夜是否已经识破她女扮男装的伪装。
反正看了也不用负责,她就把自己想像成猪哥和好了,看最后是谁怕谁。他敢月兑给她看,她就敢大大方方地看,用眼睛把他的豆腐吃光光。
凌小妹熟练地替他宽衣,最后都得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了。
瞧瞧那腰身,那手臂,那胸膛!精壮结实的肌肉起伏,却不是虎背熊腰般的粗枝大叶,而是优雅如豹子。
翠谷往来的武林人士多,加上家里又有个离经叛道,思想前卫乖张的长辈,所以她从小就几乎是在不受拘束的环境下长大的,男人衣服底下长什么样子,她可是看到不想再看——当然只限上半身,哈哈。要评头论足,其实她也说不出个准,这就是爷爷常说的男女不平等了吧,那些男人可以给美女立个标准,胸几寸,腰几寸,身长几寸,小脚又几寸,方能称之为美人,但男人自己可就没那个好器量让女人也批评一下。
老实说,她家的男人几乎都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高大威武又虎背熊腰,相比起来任苍夜虽然同样高大伟岸、宽肩窄腰,但还算是偏瘦的,却也不是单薄无肉。武人该有的精实,他有——文人该有的俊雅,他也有。
“你是没看过男人吗?”他从来就习惯高高在上地被伺候着,自然也不客气地发号施令,顺便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在背后说了些什么吗?
凌小妹总算勉力拉回神智。她现在能体谅们的心情了,美色当前,还不能流口水,不能露出痴迷傻笑,真是种煎熬啊。
打赤膊的男人有什么好没看过的?但是硬要月兑给人看的厚脸皮家伙,她还真的没见过。
“像宫主大人您这样玉树临风的真男人,小的当然没见过。”她很克制不让自己眼睛继续?瞄,虽然眼角还是忍不住瞟了两下。
小麦色的光滑肌肤,精瘦而完美的肌肉线条,真想模两下,嗷呜——
任苍夜脸颊一跳,真是见识了这女人的厚颜无耻,而且还巧言令色、油嘴滑舌到了极点,她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出身?“够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凌小妹悻悻然地讪笑两声,突然想到眼前正是一个能为她解答何谓男人两腿间有“警报装置”的大好机会!她双眼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亮光,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伸手探向任苍夜的裤头……
“你做什么?”因为她脸上变态的表情和饥渴的眼神而头皮发麻的任苍夜,杀气腾腾地扣住她手腕脉门。
“为大人您宽衣啊。”
也许他想错了,他本来以为这丫头是单纯的笨蛋,所以想出这种方式教训她,但也许她根本就阅人无数?这个可能让任苍夜的脸沉了下来,原本不悦的表情更冷了。
“你最好搞清楚,我留你一命,是因为认为你可能还有利用价值,但是最好不要因为这样就有任何痴心妄想。”
凌小妹脸上的笑因为努力克制着暴怒咆哮的冲动而变得有些狰狞。
痴心妄想?这男人到底是自恋到什么程度啊?
是啦,她觉得他真是美得不似凡间物,而且可以的话真想模几把——当做倒霉被绑架的压惊费!她若真有任何妄想,也应该是妄想逃之天天才对吧!
她忍住鼻孔哼气的冲动,扯出一个狗腿至极的笑,“宫主大人您是何等超然月兑俗的人物,小的怎么可能胆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呢?小的敬爱您、崇拜您都来不及了啊!”
任苍夜真好奇这女人还能狗腿到什么程度,他几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盯着她巴结却又快要隐忍不住怒气的笑脸,讥诮地道,“那你就不要冲着我露出那种又猥亵的眼神和笑脸。”
他嫌她又猥亵?她哪里又猥亵?而且她并没有很想做这个工作好吗!
她隐忍到了极限的表情似乎逗乐了任苍夜。原来她也是有羞耻心的,只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迁就他,是吗?那他就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程度。
任苍夜又回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快替我宽衣,水都冷了。笨手笨脚,猪都比你聪明。”
娘的最好猪会帮他打水烧水月兑衣服!凌小妹咬牙切齿,忍住槌墙壁泄恨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
她惊到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
凌小妹盯着他两腿间目瞪口呆的神情,让任苍夜莫名地心情又更乐了,但他依然是冷冷地、警告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抛赶紧回过神,手忙脚乱了一番,才想起以前婢女们是怎么伺候她的——小时候觉得没什么,年纪渐渐大了开始感到别扭,就不让人伺候了。还好她还有些印象。
任苍夜却在她手伸过来时又狠力扣住她手腕,凌小妹只觉手一麻,手上的澡豆掉进水里。
“我让你伺候,可没准你碰我。”他撂下警告后,就像她的手比粪坑的石头还臭似的甩了回去。
“……”女乃女乃的,比黄花大闺女还麻烦!凌小妹抄起水瓢,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往他头上砸过去。
绑来她想到,这家伙真的有洁癖,他的手下呈任何东西给他,都得特别戴上白手套。凌小妹心里牢骚又更多了。
当任苍夜抬起手臂将背后的长发往身前拨,手臂上的水珠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往下流淌,肩胛与背部的肌理随之屈张起伏,这妖冶性感的动作让凌小妹舀水的动作顿了顿。
在他背后,颈子下,背心上,刚好在脊骨的正中央,有一处肤色较浅,看上去像一枚月牙胎记。她怔忡了半晌,这次很识相地在难搞大爷有任何不满的表示之前回神,继续以僵硬的动作完成小婢女的工作。
真是奇特的胎记,一般来说胎记都会比肤色深不是吗?凌小妹继续舀水往他身上倒,眼角也忍不住不停瞥向那块月牙印记。
不晓得那印记和月狩宫宫主的身分有无关联?但是那让她想起小时候养的土豆,背上同样的地方也有个月牙印子。
罢捡到土豆时它可丑了,光秃秃的,身上的皮也斑斑驳驳,一块灰一瑰白的,让她没注意到它背上的皮有什么不同。小土豆别说大人小阿看了都觉不讨喜,就是路上的阿猫阿狗也排挤它,简直就是没人要又没人爱的小可怜。妙的是后来土豆的毛长出来,银灰带紫的毛皮可漂亮了——土豆不见那时,她强烈质疑它被抓去剥皮了!真是担心了好久。
而会注意到月牙胎记,自然是因为土豆肯上一撮毛是纯白色的,刚好形成一块月牙,她那时才记起土豆没长毛时,背上确实有那么一块形似月牙的印记,当下只有啧啧称奇,胎记上的毛还会变色呢,有没有那么神奇?
这个回忆,让凌小妹突然觉得有点感伤,当下也忘记那些不满和牢骚了。
“宫主大人您的胎记真特别啊。”她又不小心忘了教训,八卦性子作祟地开口闲聊。
任苍夜让长发盖回颈背上,微微撇过头,语气不冷不热,但神情依然高傲得令人吐血地道,“谁准你的眼睛乱瞟?”
“……”她活该!吧嘛没事开口讨骂?凌小妹呕死了。
“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
凌小妹走出房门时,忍住必过头扮鬼脸的冲动,她可没真的当门口那两尊门种会对她完全视若无睹。
娘的他在里头洗热水澡,而她在外头吹冷风!凌小妹忍住喷嚏,冷风袭来,总算让她清醒点了。
她耍什么嘴皮子呢,这些人昨晚可是眼也不眨地屠了整座城啊!而里头那个难搞的大爷则是这群凶神恶煞的头头,早听说月狩宫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该感谢自己这条小命还在才对。
“小白啊小白,你可要争气点……”一定要飞回翡翠山庄求救啊!
是夜,丑时过,月西移,天将明时,只是小寐片刻的任苍夜便醒了,他随意披了长袍,将有些凌乱的长发往后梳拢,下床时屏风后候着的侍卫察觉床上的动静,立刻单膝跪地等候差遣。
案上已沏上一杯热茶,他坐在太师椅上,听屏风后的属下报告一夜追踪的结果。
“翡翠山庄吗?”果然是所向无敌的靠山,怪不得那丫头根本不怕死。
如果只是翡翠山庄的食客,可不见得能有一掷千金的能耐,但若是凌家人的话就不足为奇。武林盟主祁枫与“活菩萨”凌南烟膝下仅有五个儿子,这丫头应该是他们的孙女之一。
任苍夜走到窗边,幽微的天光自天井洒落,仅勉强勾勒出天井的四方格区,然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没有困扰他,他仿佛能看见藏在最深黑幽诡的阴影中所有的一切,俊美长眸在月落星掩的此刻竟如野兽般隐隐闪烁妖异紫光。
他看着与窗子正对面,底下的一间简陋厢房,房外只有一名月狩宫的合卫看守。那丫头很识相,他月狩宫的黑羽合卫都是顶尖的刺客,当然也最懂得应付各种偷偷模模的技俩。
翡翠山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