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不断说服自己,自己之所以会这么犹豫,全是因为谨慎,绝对不是为了心里那莫名其妙的慌乱与挣扎,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上官卫的眼底盛满了笑意,险些就要忍不住笑。
其实他哪里打算要娶其他人,这不过是将她拐到身边的一种手段,为的就是能名正言顺拉近彼此的距离,纵然他的做法与外头那些卑劣的男人没什么不同,但唯有这样,她才能弄懂自己的心。
她明明就是在乎他的。
纵然她总是表现得那般冷淡,佯装得那般毫不在乎,但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其实早已产生了变化,有太多太多迹象显示,她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抗拒排斥着他了,她不经意间为他流露出的小女人娇羞,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甚者,有许多时候,她经常会不自觉流露出一股独占,就像她幼时,总是讨厌有人比她还要亲近他。
“你想好了吗?”他徐声开口问。
“我……我……”她皱紧眉头,实在不懂自己究竟怎么了,她明明就不想让他小看她,为什么简单的一句答应,她就是难以说出口。
“唉,你就这么害怕替我说媒吗?”他摇摇头,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被他这么一激,她果然马上中计了!
“谁说我怕了?”
“那你是答应替我作媒了?”
“废话。”她拍着胸脯,冲到他面前说道:“既然你想娶妻,那我就奉陪到底,我一定会好好的帮你物色对象!”哼,谁怕谁啊!
“是吗?”他看着她气愤的小脸,缓缓的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咚咚咚!
轻浅的敲门声忽然自上官府的榆木大门外响起,虽然敲门的声音不大,但门房方福还是听见了,因此恪尽职守的立刻将大门拉开。
“纤纤小姐?”他猛地一愣,万万没料到来敲门的竟然会是纤纤。
自小到大,她进出上官府大门的机会简直是屈指可数,大多时候她总是直接从花霏阁翻墙而来,不过长大之后她已甚少“翻墙拜访”,更别提“登门拜访”了。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难道天要下红雨了?
方福忍不住往天边望了过去,没看见红雨,倒是看见满天的绯艳红霞。
“福伯,我有事找上官——司户佐大人,请问他回来了吗?”纤纤说出来意,尽可能表现得落落大方。
“当然回来了。”说话的同时,方福也立记恭敬的退开身子。“少爷一刻钟前便自县衙回来,还带了一位同僚回府作客,两人此刻应该是待在君清楼里。”
“我知道了。”纤纤点点头,立刻抱着一捆画轴跨入门槛。
看她抱了那么多东西,方福立刻伸手去接。“纤纤小姐,让我来吧。”
“不用了,不过一点东西我还拿得动。”她笑着婉拒。“再不久就要晚饭了,我不会打扰太久,将这些画轴拿给司户佐大人后,我马上就离开。”
画轴?
方福一愣,虽然疑惑那些画轴的用途,却不敢多问。
“纤纤小姐许久没来拜访了,既然来了就一块儿用饭吧,老爷夫人一定很高兴,我这就去禀报老爷夫——”
“不用了。”她连忙打断他。“我待会儿还有其他事,下次吧。”
“可是……”
“府里有客人,上官伯父和欢姨一定很忙,送完画轴后我自然会去和上官伯父和欢姨打招呼。”她笑了笑,自动迈开脚步朝君清楼走去。
方福连忙关上大门,快步跟上。
“其实老爷夫人近来正惦记着你呢,说你好久没上门来玩了,不过从大门来确实得多绕些路,下回你若是有空,大可以像从前那样从花霏阁直接进来,少爷一定也会很欢迎的。”
“呃……从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大了可不能再那么乱来了。”听着方福理所当然的语气,纤纤立刻慎重申明立场,就怕消息传到外头会让人误会。
她拍了胸脯保证要替上官卫找到如意美娇娘,可不想因此节外生枝,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纤纤小姐会这么说,看来纤纤小姐真是长大了呢。”方福备感安慰的微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料上官召和上官徐欢却突然从长廊上迎面走来。
“纤纤?”上官徐欢惊讶的睁大眼,连忙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来了?欢姨好久没看你上门来玩了,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嗯……我找司户佐大人有点事。”她一语带过,说完话,立刻朝上官召恭敬福身,纵然两家交好,上官伯父也始终待她如同女儿,但他毕竟是河南府尹,礼数总是不能少。
“你找卫儿?”上官徐欢更惊讶了。
“他请我帮忙物色一些姑娘家,说是打算成亲了。”她说明来意。
“什么?卫儿要成亲了?”上官召和上官徐欢异口同声,就连一旁的方福也不禁重重一愣。
“是啊,前天他跟我提了这事,所以我就准备了一些画轴过来。”她端详三人的反应。“怎么,他没跟伯父和欢姨说吗?”
当然没有!
上官徐欢忍着惊喜,乐得差点就想手舞足蹈。
呵呵呵,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她才计划着该怎么说服卫儿,以成亲为由诱拐纤纤上钩,没想到他竟然也有相同打算,准备先下手为强!
真不愧是她的好儿子,太好了,太好了!
“老爷,少爷真的要成亲?”方福终于忍不住错愕,低声询问身边年过五十却依然精壮英明的上官召,实在不敢相信上官卫真的要成亲,他以为在这世上,少爷会娶的人只有一个呢!
“静观其变就是。”上官召答得深奥,一双黑眸同样别有深意地觑着身边眉开眼笑的妻子,心知肚明结缡三十年的爱妻,肯定是瞒了他什么事。
其实儿子要娶谁他都没意见,可私心里却是更属意纤纤。
毕竟是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姑且不论从格品性才华,光是她与儿子青梅竹马,两人从小靶情深笃,他就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儿子。
而且就算有更适合的人选,儿子也未必就会喜欢。
同样是男人,他岂会看不出儿子对纤纤有多么情有独钟?
除了纤纤,他从不曾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如今忽然说要成亲,怕是别有所图、另有居心。
“是。”纵然听不懂上官召话间的意思,方福却不敢再多问。
“既然你和卫儿约好了,那就快去快去,千万别耽搁了时间。”上官徐欢笑着挥挥手,恨不得两人能早点见到面。“方福,待会儿让人送点茶点过去,千万别怠慢了。”她殷勤交代着,仿佛是在接待什么贵客。
“是,奴才这就去办。”听到命令,方福立刻离开现场。
“伯父、欢姨,那我这就过去了。”话才说完,纤纤特地又朝上官召福了个身。
“去吧。”上官召微微一笑,而一旁的上官徐欢则是将手挥得更勤了。
直到人走远了,对于儿子突然想娶妻成亲一事始终不置可否的上官召,这才转头看向妻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淡淡问着,语气平淡得就像是询问今日的天气。
“你没听见?儿子说了,他要成家了。”上官徐欢将责任推到儿子身上。
“你私底下就没有推波助澜?”上官召了然地又问。
“有或没有你都别管,这些年来你和卫儿老是在书房里窃窃私玉带,许多事都神秘兮兮的瞒着我,我从不过问,所以这事你也别想管。”她斜睨丈夫。“反正等着看结果就是了。”
“总归还不是咱们家的媳妇,别太过火了。”上官召让妻子放手去做,却不忘提醒。
“就是因为还不是咱们家的媳妇,所以动作才要快。”上官徐欢理所当然的说道,甚到公布自己的打算。“而且最慢今年底,就得成定局!”
君清楼里,上官卫和好友范军筹正低声谈论着公事。
自开春以来,河南府管辖的二十个县城内,便频频发生人口突然失踪的案件,失踪者多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或是稚女敕可爱的男童女童,各地县衙虽然积极侦办追查,可吊诡是案情每到关键,线索总会莫名中断,让人陷入五里迷雾当中,难以继续追查。
如今失踪人数已高达六十多人,各县县衙仍是一筹莫展。
这不寻常的情况几乎证明一连串的案件是互有干系,并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
要做到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那人必须有一群忠心耿耿、办事利落的手下,还有得足以操控他人的权势地位,以及滴水不漏的心思与手段,更甚者,那人还必须十分清楚县衙的办案进度和案情机密——
案情每到关键,线索总会莫名中断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一般人,绝不可能如此熟悉县衙里的办案进度,甚至赶在各县县衙破案之前将所有线索斩断,可见那人若不是在县衙里有眼线,就是本身也是一县之长,或是高于县令以上的官员!
这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测。
而两个月来,他俩奉命暗中在各县城间到处奔波,搜查出的种种蛛丝马迹也全都指向这个可能,甚至指向某位官员。
可纵然那人涉嫌重大,无奈他俩却怎样也搜查不到有力铁证,所以今日才会一同坐在这儿,苦思良策。
“拐了那么多人,那人真是泯灭人性,不过先说好,下次查案若是又得混入青楼里,打死我都不扮成女人!”圆桌边,范军筹大剌剌的将右脚跨在椅子上,长手一探,就将壶嘴往嘴里塞,大口大口灌着凉水,实在受不了炎热酷暑。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你扮成女人可是连青楼的老鸨都认不出来呢。”上官卫斯文一笑,极有同僚之爱的将自己尚未喝过那杯水也送到他面前,就怕一壶凉水不够他消火。
“你别想用那张笑脸骗我。”他迅速搁下茶壶,瞪着眼前那张无害的笑脸。“有本事你也扮成女人,就不信被男人吃豆腐时你忍得住,没道理同样是监察御史,每次联手查案倒霉的都是我。”
可恶,他是男人,他是男人好不好?就算他长得俊美无俦,犹如仙人下凡,但男人有的他通通都有,他爱的是女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