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慕风签好最后一件公文,抬起头来看看老羊。
“饭店订好了,李经理也已经帮您准备好一间办公室了。”老羊答。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老羊张大眼睛看着慕风,现在才早上九点,这……会不会太快了?
“对!就是现在,我们走吧。”慕风合上卷宗,站起身来。
“喔,我这就去联络司机。”老羊很快回过神来。
“不必了。我们要暂时搬到高雄去,不需要司机,就你和我成了。”
“喔。”
“可是我们都没有准备行李……”
“欠什么到那里再买,走啦。”
“嗨!”老羊边开着车,不忘问慕风:“老大,你是不是已经盘算好怎样跟大嫂破镜重圆了?”
“你会不会想太多也想太远啦?你这毛病到底什么时候会改?”
“喔,老大,你讲这样简直让我伤心欲绝。如果我这毛病早改掉了,我怎么可能找得到大嫂的下落,对不对?这么多年来,你可是找了无数的徵信社,透过各种关系,结果,有消息吗?没有嘛,对不对!惫不是我发挥我这伟大的想像力,先想到大嫂的阿嬷的那些姐妹淘,再想到我姨婆,然后花了三个礼拜的时间整天去和她们闲话家常,把家里的、路边听到的、网路搜集的所有八卦都奉献出来,才得到这个可贵无比的线索耶。”
“那我还真是错怪你了?”
“哎呀,大哥,讲这样就见外了,你了解我的用心良苦就好。如果你真的觉得有一丝丝、一咪咪对不起我,想在并购的新银行里找个主管职让我当当,我也会欣然接受啦。”
“这哪有什么问题。”
“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能找到一个和你一样天赋异禀的人来代理你的位置,我马上帮你安插一个主管职位。”
“唉哟,大哥你这样不是太为难我了吗?像我这样的奇葩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也对啦,如果大街上随便找都有,怎能称作奇葩。难得你如此明晓事理,那这件事就暂时搁下吧。不过,今年年终奖金我一定不亏待你就是。”
“谢谢大哥,那我便心愿足矣。”
慕风和老羊一路上有说有笑,很快就来到刚合并的汇融银行高雄第一分行。
慕风从地下室搭电梯直接到分行经理办公室,李宏宽见到老羊和慕风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呃,李经理,我不是请你帮总经理准备一间办公室吗?”老羊问。
“喔,对!我昨天听到杨特助的交代就马上动手准备了。总经理和杨特助要现在过去看看需要添购些什么,还是要先坐下来喝杯咖啡?”
“让杨特助过去看看就成了,我们喝杯咖啡聊聊吧。”慕风说。
“是。”李经理说完,立即帮他泡了杯咖啡,边问道:“总经理,是不是有意朝我们南部发展?”李经理问。
“也可以这么说。汇融集团毕竟是以建筑业发迹的,近来董事长想多元发展汇融集团的版图,金融业便是我们第一个要发展的目标;我们计划合并几家中小型的信用合作社及银行当作短期目标。不过,毕竟是跨进一个全新的领域,所以我想应该亲自下来和金融界的前辈学习。此外,我计划在南部盖栋金控大楼,所以我需要一个熟悉这个地区的人协助我处理买地盖楼的专案人员,我打算从分行里找,可不可以请李经理帮我准备好人事资料,我待会儿看看?”
“是的,没有问题,我这就请人事单位把资料送上来。”
这个分行里总共有十八份人事资料,慕风坐在他的新办公椅上,看着老羊在桌上挑挑拣拣,总算挑出一份他觉得满意的。
“老大,你看看。”老羊把资料递给慕风。
慕风看着资料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照片,动作突然变得有些迟缓。他不禁有点自我怀疑,人们对于熟悉的定义究竟是因为眼睛看着熟悉呢?还是应该了解彼此才能称作熟识?
那么他是否真的曾经认识、熟识这个叫叶子榆的女人?
如果他不曾认识她,他们怎会结成夫妻?
但他若真识得她,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包括她为什么朝他走来,却又不告而别?
懊吧,他承认,当年大家年纪都太小,她是十八岁的新娘,他是二十三岁的新郎,当年许多事情来得又快又急,他似乎除了接受接踵而来的突发状况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当年他们一起作的决定,难道全错了吗?
他从来没机会亲口问她是否后悔过,因为他们的婚姻仅维持一年不到,就像他女乃女乃预料的——他的小新娘拿着钱跑了。
尽避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千百遍,这桩婚姻如果是个错误,他必定是该负最大责任的那个人,因为他早就成年了。
可是,因为他一直很信任叶子榆,所以,她的不告而别不仅变得令人难以忍受,还让他倍感愤怒;但因为没有人看好他的婚姻,所以他不仅无处发作,还必须独吞这样的挫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像个偏执狂似地非找到她不可。
老羊说得对,既然找她只是为了索讨一个理由,为什么不直接找开资料夹,找到她住的地方,当面问清楚不就得了?
但是他不能跟老羊明说的是,七年前,当周遭所有人都把他当个有钱、却一无是处的废物看待时,叶子榆曾用明亮、带着祈盼的眼神望着他,希望他带两人离开当时深陷其中的生活泥沼。他望着她那一对明亮如星子的眼神,看到的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纯净无瑕的信任;是她让他以为,他只是暂时隐藏于尘世的英雄,必要的时候,他会拔出宝剑,斩除所有障碍,带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他生平第一次为自己作的决定,便是娶她。
因为不想让自己像个混蛋,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努力读书,通过高中毕业考;因为自觉对她有一份责任,他努力鞭策自己,不想让她失望。
因为被全校最优秀的叶子榆挑上,他怎么可以不优秀呢。
老羊要他当面问她,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如果她说当年只是一场误会,她只是想利用他,那他究竟该如何自处?
所以他没说话,只是拿过叶子榆的个人资料。“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老羊看着他,很快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老大反常的不要人陪,那表示他此刻的心境必定是兵荒马乱,是该让他好好想一想、静一静,毕竟他要面对的是六年不见的逃妻。
老羊出去后,慕风打开人事资料夹,很快扫描一遍,配偶栏虽然空白,但子女那一栏却有资料;他的心陡地一紧,立即往下看,当看到“叶雅欢”这个名字,教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他的女儿没了吗?可是叶子榆却有个女儿五岁多……
究竟是谁在对他说谎?
雅欢是他亲自为女儿所取的名字,他绝对不会弄错。他思前想后,突然有种荒谬感,觉得他的人生无端被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他当然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也许,他该出手替自己讨回该得的公道。
他按电话内线请李经理进来。
“是这样,”李经理进来后,慕风邀他坐在沙发里。“人事资料我都看过了,我希望找一位细心、勤快,最好有运动员背景、体力好又负责任的人来担任这个专案的主任,不过这种特质在人事资料里当然看不出来。或许李经理可以为我推荐推荐。”
“是,我认为营业部叶子榆应该符合总经理您的要求。”
慕风脸上无波。
“叶子榆吗?”
“是的,就是在签约典礼那天当司仪的那位小姐,总经理应该还有印象吧?”
慕风解开西装的扣子,往沙发椅背一躺。“好吧,那你就说说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经理陷入回忆当中——
“子榆是六年前到我们社里来的,那时候我记得我们正要应徵一名清洁的欧巴桑,谁知竟来了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漂亮小泵娘。我当时委婉地拒绝了她,她竟然反问我,她不被录用的原因是什么。
我说这份工作很累、很烦杂,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做得来的。
子榆扬起下巴说,如果我没有能力做好这份工作,就不会来应徵了。
如果我没法子将打扫工作做好,因而失去这份工作,我会输得心服口服;可是如果是因为我的年纪不够老,这就不合理了不是吗?更何况,我以前曾是运动选手,因此我的体力相对比较好,站在合作社的经营立场,一样的钱,您自然应该雇用体力及能力都好的人,才是一个经济的做法不是?
小姐,你几岁了?我问。
下个月就满二十岁了。她平静地说。
我当时心里忍不住靶慨,她和我的小女儿一样年纪呢,可我的女儿恐怕只会倒垃圾吧。
我看着她。
只见她眼里流露出一股无畏和决心,不知怎地,我打心里相信她会做好这份工作,要是我们不给,她也会一一说服每个人让她得到这份工作,因为她眼里与生俱来的剽悍和气势让我相信,她是一个很有想法和能力的人,而这些确实无关乎年纪。
最后,她当然得到这份工作了。
而且最神奇的是,她不知怎么办到的,每天只用了两个钟头就把所有清洁工作做好,且办公室里真的是一尘不染,放眼望去一片窗明几净。
做好她的工作之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她帮大家做一些简单的事,很快地,大家都乐意找她帮忙,协助对帐,打资料,影印文件,邮寄公文,她做得确实又快速。
我当然看得出来大家有点占她便宜,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我在她身上看到旺盛的企图心和野心,她无疑是个人才。
所以我找了一天要她到我办公室坐,我问她,想不想继续念书?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告诉我,说她有一个阿嬷和女儿要养,没多余的时间和金钱去念书。
我说我可以问问你先生吗?
我们离婚了。她简短地说。
小榆啊,我看得出来你很聪明也很上进,你听我的话去找间大学夜间部念,只有这样你将来才会有更好的生活。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
可是我……她一脸为难。
我打算升你当雇员,不过得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她一脸惊喜地看着我,开开心心地答应了。那年夏天,她就考上公立的夜大,我没有看走眼,她的程度果然很好。
这些年来她努力读书和工作,家里一老一小也照顾得很好,让人不得不由衷喜欢和心疼这个孩子。不过,她总算熬过来了,现在不仅大学毕了业,还考上保险经纪人,您要的能力和要求,叶子榆都有,我相信她会是一个很妥适的人才。”
慕风静静听着。
“好吧,那我就接受你的推荐。至于她的薪资,由总公司支付,暂时以每月七万元计酬,她所有的工作直接对我负责。”
“谢谢总经理!我这就去跟她说去。”
“月底再跟她讲吧,免得影响到她这个月的工作。还有,你不仅得安排好继任人选,还要考量将叶子榆升上来当专案主任后,如何消弥办公室的耳语。”
“总经理说的是。”
李经理离开总经理室时,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位汇融集团的总经理做事不仅精明,心思还不失细腻呢。
如果慕风知道了李经理心里的想法,想必会苦笑。
此刻,他和老羊来到叶雅欢念的幼稚园门口,可是他站在门口却有点不知所措。
他的家人是怎么告诉他的?他们告诉他,他的女儿在八个月大时早产,不幸离开了。
可他的女儿就在这里面,她一定是他的女儿。
她快六岁了,长得什么样子?是像他还是像子榆?
另一部车停了下来,一对父母带着一个小男孩下车,可男孩哭哭啼啼的不想进去;做妈妈的又哄又骗,好不容易才将他带进去;当父亲的望着孩子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动,那画面,让他很有感触。
那位父亲一定是第一次送小阿上幼稚园,他是不是正在回想着他的孩子的许多第一次?
那他呢?究竟错过了几次女儿的第一次?
“老大,你没事吧?我们要不要进去?”老羊总觉得他的反应很不寻常。
“他们……我是说里面的老师会让我见她吗?”他忐忑得不知该怎样面对和女儿的初次见面。
“嗯,我们就说你是雅欢的爸爸,过来看看她如何?”老羊献策。
“不行!子榆不知怎么跟孩子说我,突然这么说,吓坏她了怎么办?”
“不然就说我们是雅欢爸爸的朋友,受他所托过来看看她。”
“好吧。可是看朋友的女儿要带礼物,我们现在就去百货公司买礼物。”
一个钟头后,他们又回到幼稚园。车里装满了芭比女圭女圭、维尼熊、泰迪熊家族和他们两个说不出名堂、但售货员坚称小女孩会爱死的衣服和玩具。
“老大,我们不可能把一整车礼物都提进去吧?”
“那就先拿一个芭比女圭女圭给我,其它的你先载去子榆家里吧。”
“老大。”老羊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觉得还是该跟他提醒。“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里面的孩子不是你当年的那个孩子,那该怎么办?”
慕风从口袋里拿出他翻拍自子榆跟合作社申请的子女教育补助费所附的照片给老羊看。
当老羊看到照片里小女孩的脸,马上笑了出来。“天啦,你们俩根本像是直接COPY的,我现在倒有点担心,你自称是雅欢老爸的朋友,可能会被当场抓包喔,我看剧本改一下,就说是叔叔,亲叔叔会不会更好些?”
慕风重重捶了他一下。“我不能同意你更多了。”
“好啦,我不打扰你们父女的相逢大会,我去子榆家了。”
慕风点头。
一直等到老羊走远了,他才提着礼物晃进幼稚园。
他微笑看着教室里的小人儿坐在小椅子里围坐在小桌子旁作美劳,看着走廊外的小小洗手台和小小水龙头,像是走进了小人国。
一名女老师发现正在左顾右盼的他,主动和他打招呼。“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喔,你好,我想找叶雅欢小朋友。”
第一次从嘴里说出女儿的名字,让他感到有些奇妙,像是某种联结。
七年前她还在妈妈肚里时,他为了取这个名字,在房里想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才确定,可现在这个名字的主人却已用了五年多了。
“找欢欢啊,请问您是……”
他对老师露出杀手级的笑容。“我是雅欢的叔叔,她爸爸买了一些礼物要我到高雄出差时顺道带来给她。”
“喔,这样啊,那欢欢一定高兴极了,她在兔子班,我这就带您过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穿着一件蓝白格子洋装,头上绑着高高的马尾,看来清爽活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桌子上的绘本。
老师唤她:“欢欢,过来一下,你叔叔来看你喽。”
倍欢抬起头,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什么叔叔啊?
“过来呀。”老师催她。
她只好拉开椅子,慢慢走到教室外。
“那你们慢慢聊。欢欢,和叔叔讲完话要自己进教室知道吗?”
倍欢乖巧地点点头。
“叔叔,找我有事吗?”欢欢很有礼貌地问着,但眼神明显有着面对陌生人时的不自在和不安。
慕风蹲了下来,热切地看着有着丰腴瓜子脸的雅欢,看着她的眉眼和小嘴。谁说不是呢,她长得真像他!
见他不讲话,只是一直看着她,这让欢欢不知如何是好,她转身想走了。
“等一等。你别怕,我是慕叔叔,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我到高雄来出差,你爸爸托我把他要给你的礼物带来给你。你看。”
倍欢迟疑地看着他手上的礼物,再看看他,脸上满是困惑。
“可是妈咪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她坚持着这个原则,没有接过芭比女圭女圭。
“对,你妈咪说得对,可是这不是别人的东西,是你的东西啊,是你爸爸付了钱买的,要我带来给你的啊。”他努力想打动眼前这个美丽的小宝贝。
“这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吗?”她问得好认真。
“嗯?”为什么是美国不是英国?他不解。
“我妈咪说我爸比在很远很远的美国读书,如果他要买礼物送给我,一定是在美国买的。”
“嗯,对!当然是这样。”他同意她这么聪明的推论。
她终于放心地接过女圭女圭。
“谢谢叔叔。”她对他微笑,甜甜地说。
“不客气。对了,你喜欢这个女圭女圭吗?”
她很严肃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说:“我比较喜欢珍珠美人鱼。”
“那我跟你爸比说,请他再买珍珠美人鱼给你。”
“不可以,那太贵了,我看电视上的就好。叔叔,你可不可以请我爸比把要买女圭女圭的钱寄给妈咪,这样妈咪就不必那么辛苦赚钱了。”
她的话让他听得有点心酸。
见她还在等他回答,他用力地点着头。“没有问题,还有什么要我转达给你爸比的吗?”
“有!请你一定要告诉我爸比,请他一定要认真读书,他真的念好久、好久了,从我是个小baby念到幼稚园了都还没念毕业,妈妈好像对他很生气,都不喜欢我问他的事情。”
唉,原来子榆是这样跟孩子说他的。
“你会想爸比吗?”
“会啊,可是我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要怎么想?”
“或许叔叔可以请他早点回来。”
“真的吗?”
“我努力试试看。”
“谢谢你!”
他看着她笑得脸都亮起来的模样。
“欢欢,叔叔会在高雄待一阵子,我可以常常来看你,和你聊天吗?”
“好啊,不过我只有放学后比较有空喔。”
“为什么?”
“因为要等妈咪下班后才能来接我啊,所以我都会在园里待很晚。你可以那个时候来找我聊天啊。”
听完,他那夹杂着不舍和心疼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伸手模模她的头。“你爸比一定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又乖又聪明的女儿。”
“叔叔你说错了,我爸比还有我妈咪、我阿祖,她们也很乖很聪明喔,你回去美国的时候要记得跟我爸比讲,免得他忘了。”
她说的童言童语既纯真又可爱,可他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听得眼睛泛红……
他的手机在此时响起,他拉拉她的手。“好了,欢欢你回去上课了,叔叔有空再来看你。”
“叔叔再见。”
“再见。”
目送欢欢进教室,他才接起电话。“什么事?”
“老大,我好像迷路了,找不到大嫂住的地方,或者我打电话回分行问她?”
“找不到就算了,你先回饭店吧,我们用过晚餐再亲自登门拜访。”
“是。”
他往欢欢的方向再看一眼,随即作了决定。他曾失去的,他都要一一找回来,不计任何代价。
子榆在一如往常的时间来接欢欢。
见面照例是一个热情的拥抱。接着她看到欢欢手里紧紧抱着的芭比女圭女圭,正要问,欢欢便自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妈咪,你知道我手上的芭比女圭女圭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
“今天有一位叔叔来幼稚园找我,他说是在美国的爸比买了这个芭比女圭女圭要他带来给我的喔。”
闻言,子榆觉得脑袋轰地一声,紧张得整个胃部都抽紧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她突然对欢欢吼起来。
倍欢吓了一跳,眼里马上溢满泪水。
“我有说啊,可是那个叔叔说那不是别人的东西,是爸比要买给我的啊。”她委屈地解释。
子榆看着欢欢紧紧抱着女圭女圭、一脸无辜害怕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罪恶感,她蹲下来紧紧抱着欢欢。“对不起,妈咪只是紧张过度,怕你遇到坏人。”
“那位叔叔替爸比拿东西给我,是做好事,应该不是坏人吧?”她说,脸上期待着能得到妈咪的认同。
“那也不一定啊,白雪公主的坏心后母也是假扮成好心的婆婆请白雪公主吃苹果啊。”
倍欢不喜欢妈咪这么说,她喜欢那位叔叔,因为他是爸比的朋友,爸比怎么可能和坏人做朋友呢?
“那位叔叔长得什么样子?”
“很高啊,也很帅啊,都笑眯眯的。”
那到底是谁呢?
贬是杨长寿,老羊吗?
不可能!当年他们两个一起到美国去读书,根本不知道欢欢还存在,慕风的家人也不可能告诉他。
她越想越烦!
懊不容易平静了两天,怎么又发生这种事!
唉,难道往事非得像个鬼魅一般紧紧跟着她,怎么样都不能远离她的生活吗?
“欢欢,你说的那个叔叔下次要是再来找你,请你一定要请老师打电话告诉妈咪好吗?”
“妈咪,你也有话要请那位叔叔回美国时跟爸比说吗?”
“……”她有话跟慕风说吗?
不。
她根本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