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的松懈感让瑞儿沉入黑甜睡乡,无梦亦无魔,原本全身陷入不适的冰冷与痛楚中,后来却有一股暖暖的气流莫名的在体内扩散开来,水银一般流淌过她全身的脉络,舒畅得令她叹息出声。
当她慵懒的半睁开双眼时,对上一张布满关切神情的俊逸脸庞,不觉甜甜的笑开。
“阿烈……”
“你还好吗?”
这是在梦中吧?不然金鸿烈怎么会如此亲密的抱着她,俯首凝视着她,薄唇更吐出关心她的问话?
“很好啊!”她笑得更甜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男性的俊颜微微一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是啊!你不知道,我这样医治别人是一件很耗费心神体力的事。”瑞儿喃喃,“若非情非得已,我才不愿动手呢!”
“很耗费心神体力?也是,本王爷就是发现你仿佛被抽光气力,全身变得绵软,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任凭本王爷怎么抱来抱去都行,这才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为你灌输真气。”
“什么真气啊?我又没练功夫……”文不对题,瑞儿又傻傻的笑着。
“是啊!本王爷相信你不曾习武。”金鸿烈露出深思的神情,“可是本王爷倒很想知道你起死回生的医术是怎么回事……欸,又睡着了?罢了,等你真正睡醒再说。”
对,没错,有什么事等她真正睡醒再说吧!瑞儿浑浑噩噩,再度沉入睡乡。
等她再度从睡乡中醒来,却是惊吓又警觉的用力张开双眼,更糟糕的是,她将再次入睡前所发生的小插曲记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在作梦?真的是金鸿烈抱着她,与她交谈?她真的主动向他吐露自身的秘密?而他也真的回应她“想知道你起死回生的医术是怎么回事”之类的话?
那……不得了啦!一扫残存的睡意,瑞儿一骨碌坐起身,第一个念头便是想逃,可是当她发现自己仅着内杉里裙时,又硬生生的打住开门往外冲的举动,在房里干着急的团团转,脚丫子还不小心碰到一张太师椅的椅脚,痛得轻声哀号。
因为哀号声,守在客厢门外的小叶和小草才注意到房里新产生的动静。
“瑞儿小姐,你醒了吗?奴婢这就进来服侍你。小草,你快去通报一声。”小叶一边说话一边推开门,进入厢房。
“小叶。”瑞儿不大自在的转身,回避对方的目光。就算同是女儿身,她也不习惯以如此单薄的打扮示人。“你帮我找衣服好吗?”
“当然,奴婢已经将小姐的衣裳准备好了。”小叶马上利落的拉开墙边一扇朱漆柜门,取出一大迭衣物。
“那些不是我的。”瑞儿瞠大双眼。
入住王爷府之际,丁总管便因为她是王爷的贵客,准备数套洁净崭新的衣裙,不过她一次也不曾穿戴过。别说笑了,金鸿烈肯让她住下来,还提供她一个赚取诊金的工作就够了,她随身携带的几件衣物尽管旧了点,不过够穿了。
现下小叶手中所拿的衣物,件件丝缎绫罗,上头更刺绣着精美的花样,一看便知价值非凡,重点是没有一件是她的。
“这些是你的没错,瑞儿小姐。”小叶这样回答她,“你休息的时候,王爷为你打理了这些新衣服。小姐若不喜欢,奴婢再去取别的过来。”
“不,我要我原先的衣服。它们呢?”瑞儿连忙开口。
小叶尚未开口,不知何时来到门口的金鸿烈冷静且清楚的回答,“扔了。”
“你把我的衣服扔了?”瑞儿气恼,直冲到他的面前。
“本王爷倒不觉那些能称为衣服,说是破抹布还差不多。”他一脸嫌弃,“本王爷在其中一件衣裳上看到三个破洞、五处散开的针脚,以及七、八处污渍。”
瑞儿登时脸颊泛红,“我近来是忙了点,没空补衣……”
“补什么补?扔了比较快。扔一件,本王爷给你十件。而且就本王爷所见,那几件衣服上头原先也补得……咳,很别致。”金鸿烈好整以暇的调侃她。
“那个……女红不是我的拿手活儿。”瑞儿的脸更红了,努力为自己辩驳。
“本王爷也这么觉得。”他颔首,“现下你先将就换上这套衣服,我们再来谈话。”
“啊!”她这才又想到自己衣衫不整,赶紧环臂遮胸,转过身子。
“现下才知道要害羞?”他俯首,贴近她的耳朵,恶作剧似的低语,“太迟了,本王爷都看光光了……”
“呜哇!你别说了!”她拒听啦!瑞儿孩子气的举起双手,捂住耳朵。
“哈哈哈……”金鸿烈仰首,放声大笑,总算放她一马。
稍后,他心情愉快的走向小厅,丁总管站在厅口朝他行礼,他领首回应。
“准备好了吗?”
“是的,王爷,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而且都是按照瑞儿小姐近日来喜欢的口味所准备的。”
“很好,待会儿你们都退下。本王爷要与瑞儿单独用膳。”金鸿烈命令。
“遵命。”丁总管顿了下,真挚的开口,“王爷,小人仅代表所有的奴仆,感谢您救了洪厨娘的两个孩子。”
洪厨娘?金鸿烈随即明白过来,是那对坠入水井中的小姊弟的娘。
“没什么。”他想起来了,“孩子们现下都安好吗?”
那时候他急匆匆的将被救活的婴孩抱到屋外,在众人的欢呼声与惊叹声中,将婴孩交给他的娘亲后,转头就把全副心思放在昏睡过去的瑞儿身上了。
“是,感谢王爷的搭救,以及瑞儿小姐的精湛医术。”丁总管立刻下跪磕头。“小人仅代表所有的奴仆向你们道谢,并致上最高歉意。”
“歉意?”
“是的,小人与其他人实在不应该说王爷的小话。”事后回想,了总管相信王爷一定听见了众人嚼舌根的内容。冒犯皇亲国戚是何等重罪,光是想象,就令人冒出满身冷汗。
“罢了,本王爷若真的跟你们计较这件小事,倒显得本王爷度量恁小。”
尤其是他正热切期盼与瑞儿单独用膳这件大事,其他事皆小,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倒是下回你们对本王爷有任何想法,当面直说,比在本王爷背后说小话来得好……啊!瑞儿,你来了。”
嗯?丁总管眨了眨眼,看着金鸿烈迅速迎向娉娉婷婷、盛妆现身的瑞儿小姐,终于明白他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的原因。
镇威王爷的春天,来了啊!
发别簪,耳戴环,颈子戴上粉色珍珠项链,瑞儿原本白女敕的秀容,经粉色裙装一衬托,更是可爱得紧,也更加清新可人,教人只想将她抱入怀中,好生怜爱。
一时之间,金鸿烈竟看得痴了。
瑞儿好奇的对他眨眼睛,然后在他的面前用力挥手,“阿烈王爷,你在发什么呆呢?”
“扑哧!”周遭响起此起彼落、隐忍不住的窃笑声。看来是郎有情,可妹还无意,莫怪其他人个个成了掩嘴笑葫芦。
呿!金鸿烈恼怒,眼底闪过隐含着杀意的冷光。“再不退下,本王爷就要治你们冒犯之罪了。”
“小人告退。”丁总管立刻带着其他下人溜之大吉,识时务者才是俊杰啊!
“丁总管他们怎么不留下来一起聊天?”瑞儿还弄不清楚状况,傻傻的问着挽起她的小手的男人。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常常与丁总管他们闲聊?”
“是啊!这阵子我们常常边用膳边聊天。”她乖巧的回答,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听到她竟然常常和别的男人边用膳边聊天,纵使了总管已年长到足以做她的叔叔伯伯,金鸿烈仍是大感不悦,于是沉声下令,“那好,从现在开始,你就陪本王爷边用膳边聊天。”
这时,他们一起走进小厅里。
由于金鸿烈事先己遣退所有服侍的人手,因此亲自带着瑞儿在桌旁坐下,而且当她有意与他拉开距离时,还收紧大掌。
“阿烈王爷,这样我没办法用膳。”她困扰不已,想缩回自己的小手,却始终无法从他的大掌中挣月兑。
“怎么会没办法?你想吃什么,本王爷夹给你便是。”金鸿烈果真一手拉着她,一手利落的拿起筷子。“你想吃什么?”
“我可以自己吃啦!”瑞儿楞楞的看着他朝自己的碗内布菜,各色美食堆积成小山。“太多了,我吃不完。”
“好吧!”他这才罢手,不过改以手掌支撑下额,看着她用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阿烈王爷,你的心情这么好?”由于他始于不肯放开她的手,她也只好有些笨拙的单手用膳,忍不住问道:“是发生什么喜事吗?”
“的确是有一桩喜事。”金鸿烈竟也一口承认。
“果然!是什么样的喜事?”难怪他的心情这么愉快。
“成亲。”
“成亲?真的吗?是园丁大哥终于向丫头青青求亲了吗?还是掌管洗衣的张姊儿终于愿意嫁给长工小陈?或是……”
“你对府里的小道消息知道得还真多。”
“什么小道消息?是闲话家常啦!我们常常会东南西北的聊天,好像一家人。”瑞儿很快乐的说。
“一家人?他们不过是王爷府里的奴仆、下人。若主不主、仆不仆,便不成体统了。”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王爷皇帝的,只是个小小的老百姓,正好和奴仆、下人是同一边的。不过我师父说过,将人分作三五九等另眼相看可是不好的观念喔!如果当初我和师父把阿烈王爷视为不同一边的人,可能就不会出手救你了。”瑞儿纠正他的说法。
“唔……”金鸿烈语塞,很快又回击,“你也是男眼相看之人啊!口口声声喊本王爷为『阿烈王爷』,以前你都是直接称呼本王爷为『阿烈』。”
“唔……”这回换瑞儿语塞了。“那是因为你就是个王爷嘛……好啦!不然折衷一下,人前我喊你『阿烈王爷』,人后喊你『阿烈』,好吗?.”
“那你现在喊一声看看。”金鸿烈要求。
“阿……阿烈。”不喊还好,她这一喊,竟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不少,近到完全贴合不对,他动手将她抱到他的大腿上,把她牢牢的按在他的胸前,两人之间是真的毫无距离可言了。
“本王爷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金鸿烈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传入她的耳中,酥了她的心。“再喊一声给本王爷听。”
意志迷蒙,瑞儿声如春水,“阿烈……”
“这声呼唤真好听。”再也无法按捧,其实也不想按撩住满腔情愫,他索性抬高她的小脸,俯下俊颜,薄唇搂住她红润的小嘴。
四唇相交,舌头相弄……唔嗯,不仅是她的声音甜美,她的小脸也美,她的小嘴尝起来的滋味更美。
他激狂的撩拨她青涩无比的反应,炽热的舌尖舌忝着她光洁的贝齿,再探入她的嘴里,勾住她的丁香小舌,纠缠逗弄,汲取她的甜美津液。
“唔……我没气了……”瑞儿先是被这记缠绵的亲吻吓到,接着更因为男人密不透风的吻法而难以透气,在他的怀中奋力的挣扎。
“啧,本王爷还没吻够,你可不许没气。”他这才放开她的小嘴,舌尖却意犹未尽的扫过自己的下唇。
听着他理直气壮似的抱怨,她不禁羞恼,“你……你怎么可以轻薄我?坏阿烈!我打你喔!”握紧的粉拳使劲的捶打他的身子。
反正对他而言,她的力道不过像是被小虫叮一口,金鸿烈心情大好的随她捶打,甚至还提点她,“右边肩膀再补一下……对,胸前再多捶两下……”
“你当我在做什么?”哪有人被打是这种反应的?瑞儿气结。
“你在替本王爷捏捏捶捶筋骨,不是吗?喝!好了。”他及时挡下她往他脸上招呼的一巴掌。“对不起,本王爷失言了。”
“你还失礼了。”她因为气愤而脸颊泛红,法然欲泣。“你又不是我的相公,怎么可以亲我?”
眼看她就要哭了,金鸿烈心房揪疼,后悔自己没事恶戏她。“那本王爷当你的相公不就成了吗?”
“啊?”她楞住,泪水挂在眼角。“你要当我的相公?”
“没错。”既然说开了,他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府里正是在筹办本王爷与你的喜事,所以本王爷现在就向你求亲吧!”
天底下哪有人先筹办喜事,再向人家姑娘求亲的?万一她不同意的话,怎么办?
很荒谬的,这却是瑞儿惊吓得乱成立片的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而且直到金鸿烈霸道无比的回答声响起,她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疑问说出口。
“反正你答应本王爷的求亲,就可以办喜事。你不答应,喜事还是得照办,没什么差别。”他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
瑞儿瞠大双眼,“你这是强娶民女!”
“是啊!”他轻松的点头承认,“就像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情节吧!你觉得本王爷够不够坏呢?”
够!她直觉的点头,又马上用力的摇头。
“你是想摇掉脑袋不成?”金鸿烈的双手及时贴着她两边的脸颊,制止她的行为,飞快的啄吻了下她的小嘴。“既然我们都要成亲了,你就不能再说本王爷轻薄你,夫妻间温存仍天经地义之事。”
谁跟你天经地义?眼下这光景……瑞儿觉得自己疯了,不然就是金鸿烈疯了。
不成,她得在发疯前冷静的思索才行。
她想来想去,第一个问题却是——
“你为何要娶我?是在报答七年前的救命之恩,所以想以身相许?”
“嗤!”金鸿烈嘴角一撇,“你觉得本王爷像是那种会因为恩情而以身相许之人吗?”
呃……不像。瑞儿下意识的摇摇头。这可不是在说他是个忘恩负义之辈,而是高傲如他,绝不可能因为七年前的救命之恩而要娶她。
所以,她很快又有了第二个问题。
“那么是因为你找不到新娘,所以要娶我?”
“光去年一整年,本王爷便已经谢绝七桩贵族联姻提议、四桩官员托媒说亲,以及一桩皇帝赐婚,你说,本王爷会找不到新娘成亲吗?”这下子,金鸿烈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唔……并不会。瑞儿又下意识的摇摇头。
是啊!凭镇威王爷此等尊贵身分,哪可能会找不到新娘成亲?
这不是,那也不是,她好闷。
“要不然你自己说,为何要娶我?”
“很简单,本王爷就是想娶你。”金鸿烈直截了当的说。
“这算是哪门子的理由?我间的是你想娶我的理由耶!”瑞儿不满,“不会就是因为你想娶我吧?”
“就是因为本王爷想娶你。”他表情一整,再正经不过。
“什么?”他的话教她楞住了。
金鸿烈乘机收拢双臂,将她搂得更紧。“你想想看,你一无家世地位,二无财富,三无惊艳貌色身段……”
“喂!”瑞儿狠狠的瞪他一眼。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是他有必要说出来吗?打他喔!
他对她凶狠的视线视若无睹。“所以说,如果本王爷想攀得更高的地位,早该同意当朝公主府的联姻提议,当上树马爷;如果想求得更多财富,早该同意娶富商出身的宰相女儿为妃.,如果想求得天仙美眷,才貌出众的千金小姐比比皆是……”
可恼啊这人!她的贝齿咬得咯咯作响,浑然不觉一抹妒色浮现女敕容。这回她不只想打人,还想砍人了。
嫉妒吗?呵……金鸿烈暗自窃喜,表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
“可是本王爷既不攀地位,也不求更多财富,甚至也不想求得天仙美眷。”他定定的看着她,更坚定的颔首,“依心而行,本王爷只想为自己求得一份人生中的快活开怀,而这正是本王爷想娶你的理由。”
没错,依心而行。在她因为救治那名婴孩而陷入昏睡的期间,他连续数日亲自在她的床边守着,心魂则整个动荡。
他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担心她,深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他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手探她的鼻息,也一次又一次因为探得那股温热鼻息而心安,当她在睡梦中可爱的皱了皱小巧鼻头,旋即舒展细眉,露出小小的笑容时,他几乎窒息,脑海一片空白,男儿心却欢欣鼓舞的乱跳个不停,一个领悟闪电一般劈中他……
“什么领悟?”瑞儿对金鸿烈娓娓道来的故事着了迷。多古怪,明明这男人没半句话惨蜜加糖,她却被勾去整颗芳心,再难索回。
“本王爷的领悟是,”他轻抚她的脸颊,对那柔女敕滑软的触感爱不释手。“地位、财富、才貌都不是能取悦本王爷的条件。唯独你,本王爷看着你才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有意思,心情才快活,笑得才开怀,所以本王爷一定要将你永永远远的留在身边,陪伴着本王爷。”
“喔!阿烈……”此情此话让瑞儿不动容、不动情也难。尊贵如镇威王爷金鸿烈,以如此坚决的态度,对她诉说着如此动人的情话,教她在此刻此刻亦动容、动情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金鸿烈见她动容的神情,明白自己已经打动她的心,但是凡人在情爱中,总是患得患失。
“所以你现下同意本王爷的求亲吗?”打铁就是要趁热啊!
“我……”同意吧!答应吧!她小嘴一张就要应声,却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大变,噤声不语。
“瑞儿?”怎么回事?他还以为她已经对他的求亲感动无比,合该用力颉首,满口同意才是,怎么突然不说话?金鸿烈心急如焚。
可是等她一开口,他又恨不得她干脆不要说话,因为——
“阿烈,我不想嫁你。”眼含歉意,语带遗憾,瑞儿拒绝了他的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