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岚使臣造访天府本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机下,他们的到来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而华岚使臣虽然已经听说沈慎远病倒,目前天府朝堂,由沈慕凌主事,却没有料到在江山殿中微笑迎候他们的,竟是新后陈燕冰。
“杨大人,多年不见了,不知大人可还认得我?”她巧笑倩兮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华岚使臣——已经年过五旬的杨尚杰。
他在动身之前就知道北燕公主嫁给天府皇帝的这桩婚事,但陈燕冰这开口第一句话倒把他问住。看着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燕冰笑道:“也难怪大人不记得了,十年前,大人跟随当时的华岚丞相萧大人出使我们北燕的时候,我还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
“不,小使不是忘了那次相见,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还记得小使。”杨尚杰边行礼边惶恐回答——当然,状似惶恐而已。亡国的公主,傀儡般的皇后,有什么可值得畏惧的?他好奇的只是沈慕凌为何会安排陈燕冰来见自己?
“杨大人此番来天府,本应是由陛下见你,但陛下近来国事繁忙,无暇见客,所以只好委派本宫与大人见一面,希望大人不会见怪。”
“岂敢岂敢,只是陛下竟这么忙碌呀?”
杨尚杰的询问让陈燕冰面露憾色,“大人该当知道,我北燕与天府现在已经合并为一国,如此时期有多少国事亟待处理,千头万绪之下,陛下甚至急调武王回京分忧解劳,即使如此,陛下还是操劳得日日都不能按时就寝,这两日又染上风寒,连早朝都耽搁了,本宫劝陛下为国家保重龙体,可陛下心中只有国事,没有他自己啊。”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令人动容,可杨尚杰却听得心里冷笑。谁不知道北燕是被天府灭了国?“合并”两字只是好听而已。陈燕冰看起来如此牵挂沈慎远身体,其实心中巴不得他早死的人,她一定排在首位吧?
但想是这样想,嘴上当然不能这样说,他恭恭敬敬地问:“陛体有恙?不知小使可否探望?吾等一行人此来,带着华岚最好的药材,临行之前,吾主还让吾等带上敝国最好的御医。”
“贵国君真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药材和御医居然一并带来,可是陛下生病不过是这两日的事,大人您从华岚过来至少也要四天的行程吧?是谁向华岚传递了什么谣言吗?”
她的语调倏地一凉,幽深的眸子凝注在他的脸上,让原本心气高傲,对她不屑一顾的杨尚杰顿时一惊,意识到自己言词之中犯一个重大的错误。他立刻辩解道:“那些药材原本是进献的礼物之一,而御医,是陛下担心我们舟车劳顿,体恤小使上了年纪,恐染病疾,特意派遣随行的,并非针对贵国陛下。”
陈燕冰展颜一笑,“我想也是,只是如今天府和北燕的战事刚刚平息,余下几国之中难免有居心叵测之辈,捕风捉影,造谣生事,华岚素来洁身自处,不沾惹这些是是非非,陛下曾和本宫说过,若天府想找寻一个可以倚重的盟友,华岚是首选之国。”
杨尚杰长出一口气,说道:“此番小使奉命来天府,吾王也有此意,关于海境港口之事……”
她摆摆手,“和国策有关之事本宫不便多听,后宫不干政,这是陛下的意愿,也是本宫自己的意愿。待过两日,陛下龙体康复之后,自然会和大人谈的。只是不知道大人能在我天府停留几日?”
“这个临行之前,吾主给了小使一月之期。”
一个月,就是说有得耗了?陈燕冰心里暗暗一笑。接下来要头疼的人该是沈慕凌了吧?如何把这明显是来刺探情报的老头打发走,又不让天府真正的国情泄露?
和杨尚杰又寒喧片刻,见他脸上出现应付焦躁的神色,知其因为从自己这里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也感觉厌倦了,她便很知趣的结束这番会面。
待一直看不到杨尚杰的背影,她才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屏风道:“我刚才若有说错话的地方,王爷可以指正。”
屏风被太监们撤去,沈慕凌就端坐在屏风之后,一手托腮看着她。两人对视,她猜想他大概会挑些毛病来揶揄她,但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低眉道:“皇后进退得宜、言词稳当,没有什么需要本王指正的。”
陈燕冰的唇角上扬,“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王爷处理公务,本宫也该回飞燕宫了。”
“太子怎么样了?”他又问。
上扬的嘴角闪过一丝讽刺,“还好,没有用到王爷说的以毒攻毒,几位太医替太子配的解毒汤药很有用,今早他已经可以下地,只是人还有些虚弱,我让他先休息几日,学堂的功课我会帮他补上。”
他的脸上也似浮起一层隐隐的笑意,“那就好。”随即起身,“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未等她说话,他已经先她一步出殿。
在路上,陈燕冰问他,“王爷对下毒之人是谁可有头绪?”
“嗯,有了。”
这么快?她颇为惊讶他的办案效率,但是转念一想,在沈慕凌心中一定早有一份可疑名单,毕竟敢对皇储下毒手的人,在天府之中,不会超过一掌可控之数。
“那……王爷能和我说说吗?”她轻咳一声,“我这里也好有所防范,万一对方再次下手,我不能全无准备吧?”
“你不用防范什么,因为对方短期之内不会再下手。”他说得异常笃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就是傻子,尝试一次之后没有甜头,也该收手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飞燕宫。
正巧沈铮在院内,五台武将正在为他示范剑法,小太子坐在一边的石敬上,虽然气色欠佳,但却看得很入神。
他们两人连袂而来,那名武将立刻收住剑式,躬身道:“末将拜见王爷、皇后娘娘。”
将沈慕凌喊在前面,她并不意外,知道天府二十万大军,有十五万是在沈慕凌掌控之下,这人应该也是他的部属。陈燕冰点点头,走到沈铮身边,抚模着他的头发,“太子怎么在院子坐着?不是和我约法三章,你要乖乖在屋内静养的吗?”
沈铮仰起脸朝她笑道:“母后,我是想自己快点好起来啊,如果我手无缚鸡之力,就会给那些想害我的坏人可趁之机,所以我一定得尽快开始练武才行。”
“那也不急于一时啊。”她摇摇头,询问宫女,“殿下今天的药吃过了吗?”
“已经吃了一帖,还有一帖是临睡之前喝的。”宫女答道。
陈燕冰回头对几人道:“我先回房换件衣服,王爷请随意。”她身上还是见外国使臣时的正式朝服,隆重到过于沉重,在自己的寝宫之内就不用这样郑重其事,现在又正值盛夏,还是穿得简单舒服些好。
沈慕凌斜眼着那名部属,似笑非笑地说:“萧迁,我竟不知道你几时成了太子的老师?”
萧迁尴尬地回禀,“今日太子命人召末将入宫,末将还不知是为了何事,所以没有向王爷禀报。”
“你多心了,太子召见你,你为何要向我禀报?太子是君,而你与我……都是太子的臣。”他微笑着慢慢走到太子的面前,弯下腰盯着对方的脸,“殿下,微臣说的对不对?”
沈铮一瞬也不瞬地瞪着他,忽然抽出桌上的一柄匕首就刺了过来——沈慕凌大手一拨,就将他的手腕撑住,稍一使劲,沈铮就疼得松开于,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微笑着摇摇头,啧啧几声,“殿下这就不对了,一直以来,殿下都让我感慨您不愧是生长在宫中的孩子,老成世故工于心计。难道自己所设计谋不能如愿就要恼羞成怒吗?您的隐忍之功着实太浅。”
沈铮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乱臣贼子!我若是不杀了你,早晚有一天你就会像梁冀杀汉质帝一样杀了我!”
沈慕凌呵呵笑道:“您太高估自己了。汉质帝?先看自己能不能当上皇帝再拿自己去比那个短命的小皇帝吧。杀你?我有必要吗?这天府之内没有人会是我的威胁,一个孩子又能把我如何?”
他低声再说:“我劝您以后还是放聪明些,别再做那种给自己下毒的蠢事。想栽赃陷害谁?我吗?还是殿内那个女人?不论是谁,你都得罪不起。中毒的滋味很难受吧?肚子疼得快要死掉了吧?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沈铮气得两眼喷火,恨不得跳起来咬死他,可是手腕被撑住,沈慕凌的一只手也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压在石敬上一动也不能动。
噙着一丝冷笑,沈慕凌黑眸冷得令人发抖。“好吧,我知道你现在不敢喊叫,因为不想让你那位亲爱的母后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小孩,所以,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给我安安静静地听,然后牢牢记在心里。”
沈铮咬着牙瞪他。
“殿内那个女人,你别打她的主意,因为她的生死与你无关,可你若非要和她扯上关系,那你的生死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你如果想活着登基亲政,就给我乖乖地做好你的太子,八年之后,这江山自然就是你的。”
“哼!”沈铮别过脸去,分明不信他的话。
他冷笑一声,“但你如果非要做傻事和她过不去,我对付人的手段,你应该有所耳闻吧?烈油烹炸、巨瓮蒸煮、千刀万剐……哪种死法都足够让旁人看上十天半月,记住一辈子……”
“你敢?!”沈铮的脸色由红变白,煞白如雪。
沈慕凌清幽地一笑,“你若不怕死,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是敢还是不敢?”
陈燕冰从内殿走出时,就见这对叔侄如此对峙着,不禁好奇地问:“你们这是……”
“殿下想与我切磋一下武艺,可惜一招就败下阵来。我看他大概快要哭了。”
沈慕凌轻描淡写地说笑,环臂胸前,“不过你说的对,太医们的解毒汤药还是很有用,否则他根本没有力气在我面前举起这柄七首。”
他面对她,朗声笑道:“皇后娘娘,接下来的日子您可有得忙了。”
她走到沈铮面前,见他果然脸色难看,便拍拍他的肩膀说:“败给武王有什么丢脸的?我们北燕十万大军还不都败在他的长剑铁蹄之下?”
“皇后这是在安慰太子,还是在指责我是杀人狂魔?”沈慕凌在她身后悠然问道。
她抿起嘴角,只当没听见。
“王爷今天要在我这里一起用膳吗?”见他似暂时无意离开,她便客气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他竟点点头,“也好,忙了一清早,我还没有吃饭。皇后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将就吃一点吧。”
见他答应得“委曲求全”的样子,陈燕冰深吸一口气,真后悔自己刚才多话。
“就不知王爷平时爱吃什么,王爷难得来一次,总不能让王爷『将就』回去。”
“面就好。”他对一名宫女吩咐,“御膳一房的人知道本王的口味,用肉丁不能用肉末,别太油腻,菜嘛就搭白菜,切成细丝,其余的一概不要。”
“是。”宫女小碎步的跑掉。
陈燕冰看着他,“王爷吃得太节俭了,这后宫的膳食虽然都有银两额度,但是王爷难得在我这里用一回饭,总不至于把我吃穷。一碗面是不是太寒酸了?”
他反笑道:“皇后是公主出身,锦衣玉食早已习惯,您口中的平常膳食所需花费,一般人家也够吃上十天半个月。我在外面行军打仗多年,兵贵神速,平日生火做饭只求简便快速,吃什么并不重要,就是普通一碗面,放上不同的佐料,也能吃出不同的味道来。”
他这是在教训她平日生活奢靡?陈燕冰心中不服,因为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吃穿上也并不十分讲究。每日三餐,最多不过四菜一汤,怎么就能把普通百姓十天半个月的饭钱都吃进去?
她微笑着对那名武将道:“这位大人是……”
“末将萧迁。”刚才看着王爷和太子短剑相接,他简直是胆颤心惊,偏偏不敢吭一声,直到皇后问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答。
“萧大人也留下一起用膳吧。”
“不敢不敢,末将还是先告辞吧。”萧迁一个劲地注意王爷脸上的表情,沈慕凌默然点点头,他才如蒙大赦般起身告退。
陈燕冰只觉得好笑,也不强求他。回头看太子一声不响地走回自己房间,她追过去问:“殿下要吃什么吗?”
沈铮闷声道:“我的肚子还有点疼,不想吃。”
“那就叫他们做一碗热汤吧,配两块点心,你应该吃得下。”陈燕冰温柔地拉着他,送他回房间。
一进屋,他就抓住她的袖子颤声说:“母后,我猜应该是武王给我下的毒!”
“别多想,不可能是他的。”她拍拍他的头。
他张大眼睛看她,“难道母后现在和武王是一条心了吗?您认为他是好人?”
“是不是好人,我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
她要出门,沈铮却拉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哀求道:“母后,我求您千千万万别上他的当!”
她颇为诧异。上当?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意思?怕她上沈慕凌的当?他是知道沈慕凌在给她设什么圈套,还是单纯的担心而已?
御膳一房的手脚很快,一碗简单的白菜肉面很快送来。她见沈慕凌一碗面也吃得痛快淋漓,不由得笑道:“王爷,现在不是作战之时,也没有敌人在后方追赶,王爷不必吃得这么心急吧?”
“眼前纵然无敌,但身后未必没有。”他抬起眼,看到对面匆匆而来的身影,哼了一声,“眼前之敌不是也到了?”
来者是一名侍卫,他快步走入殿内,拜倒道:“王爷,兵部那边有急函送至,苏大人请您务必现在到兵部去一趟。”
沈慕凌无奈地丢开碗,对陈燕冰说:“看到了吗?一碗面都吃不踏实。”
她不解地问:“现在战事已经平定,兵部还会有急函?”
他问那侍卫,“苏大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侍卫看了陈燕冰一眼,欲言又止。
沈慕凌斥道:“皇后不是外人,有话直说,本玉最不喜欢看人目光闪烁,吞吞吐吐。”
侍卫小声回话,“苏大人说,是与北燕的边境上出了些岔子,好像是北燕残部负隅顽抗和我军发生冲突,有十余人死伤。”
陈燕冰浑身一震,“北燕残部?这不可能,我已亲自签下命令,要北燕所有军队停止抵抗,就地等待整编。”
沈慕凌用白绢擦了擦手,起身建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到底是军情有误,还是确有其事?”
她盯着他的眼道:“兵部乃军机要地,王爷敢让我去?”
他淡淡一笑,“你现在身处天府帝都,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让你去的?”
狂傲,是因为自信。现在的她是人家的笼中鸟,他有足够的自信将她掌控在手中。
陈燕冰深深吸气,“好,我和王爷同行!”
陈燕冰和沈慕凌一起来到兵部,令兵部震动不小。
兵部尚书苏博青当面就问:“王爷,今日所谈之事,皇后娘娘不宜在场吧?”
沈慕凌眉梢一扬,“怎么?北燕之事,北燕公主不能听吗?”他亲自拉过一把椅子,“皇后请上座。你们有什么急事,就直接当着我和皇后的面说。论行兵打仗,你们当然个个都是行家,但是要说对北燕人的了解,你我都得听皇后的。”
武王都放了话,众人哪里还敢不听?只是一个个神情古怪,显得极为勉强。
苏博青闷声道:“也好,这群北燕残部皇后娘娘肯定是认得的。他们的领军人物叫风自海,真是个疯子似的家伙,我们这边派人去整编投降人马,他竟然坚持不交兵器不交人,所以和我们的人爆发冲突,双方各有伤亡,我们这边死了十三名士兵,将士很是愤慨,都吵嚷着要灭了这伙人,宁要死尸,不要活敌。”
事态竟真的如此严重。陈燕冰蹙眉道:“风自海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个倔脾气的,皇兄在世的时候,他都敢公然违抗皇兄的命令,更别说你们了。他对北燕一腔赤忱,众多北燕旧臣中,最反对北燕投降的就是他了。我本以为我来到天府之后,他能死了复辟北燕之心,没想到还是这么强硬。”
苏博青哼声道:“强硬也没什么,在战场上我们什么难缠的敌人没遇过?现在只等王爷一句话,这群人该怎么处置?他们不过剩下六、七百人,咱们这边有三千精兵把他们团团围住,五打一,必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不可!”陈燕冰急忙阻止,“我已经和陛下签订两国契约,讲好我带北燕举国投降,陛下不会伤害北燕军民。风自海虽然是个疯子,但那六、七百士兵何罪之有?这一战万万打不得,否则万一激怒北燕其他百姓或军民,可就不是三千灭六百人这么简单。”
“那要怎样?打不得,可也和不了!难道就这么僵持着?”苏博青一脸的不悦,似在抱怨。
陈燕冰看向沈慕凌道:“这样吧,我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军前给风自海。”
“他若不理睬呢?”沈慕凌缓缓开口。
她叹口气,“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听我的,否则也不会坚守到现在都不投降。所以这封信只是为了拖住他而已。同时要请王爷派人带着我的另一封书信送到北燕长岭县,那里的驻军将领叫左冲,是风自海的丈人。风自海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这位丈人的话却极为敬服胜过圣旨。左冲会听我的话,收到书信后一定会即刻赶到风自海的驻地劝阻他。十天之内,我保证左冲会押着风自海到帝都来请罪!”
“又是十天?”沈慕凌幽然笑道:“你要欠我几个十日之诺?”
她忽然想到那追查奸细的十日之约自己还背在身上,现在居然又加上一个。但情势紧急,也顾不得那些了立即回应,“兵不血刃的退敌是兵家上策,王爷若肯采纳,我这就写信。倘若这两封送出之后依然毫无用处我就认了,那六、七百人任你们处置!”
他看向众人,问:“还楞着做什么?竟没有一个人为皇后娘娘铺纸磨墨吗?”
苏博青沉着脸走上前,从桌案下的抽屉中拿出信笔,旁边有人忙为皇后磨墨。
陈燕冰快笔写好信,对沈慕凌交代,“我个人的印信留在宫内了,不盖印只怕他们怀疑书信的真假,我这一双耳环还是北燕旧物,上面有北燕皇室的图腾,他们应该认得出来,烦请王爷让送信的人务必先把耳环送上再给他们看信。”说着,她一边将耳环摘下,分别放在两封信上。
沈慕凌拿起其中一只审视,不知道是赞许还是讽刺地说:“这一只耳环也价值连城吧?”
“和数百条人命相比,它不值一文。”
陈燕冰的回答让一开始对她不屑一顾的苏博青也不禁动容。虽然两国之战是天府赢了,但是人命在每个人心中都有其自己的价值和地位。即使是统领千军万马的主帅,也知道人命之可贵。
于是这位天府的兵部尚书主动道:“我这就派人把两封信送出去。”
“除这两封信之外,我们这里也该有所行动,总不能坐等左冲送人上门。”沈慕凌想了想,忽然道:“本王亲自去前线会会这个风自海。”
“王爷!”兵部大堂之内,一片阻挠之声此起彼落,“王爷刚刚大战归来,朝中政务繁忙,这等小事何必亲力亲为?有吾等在,还不能解决吗?”
但他并未接受众人的好意,将目光投注在陈燕冰的脸上,悠然问道:“倘若我邀皇后一起前往,这一回,皇后还敢与我同行吗?”
又是一片惊诧的吸气声。
陈燕冰对他的邀约也是万分震惊,不仅震惊于他的突发奇想,还震惊于他的心思。将她这个北燕公主带在身边前往两国境边,是想以她为人质要胁风自海吗?
她凄然一笑,“王爷可知道,在许多北燕旧臣心中,我是卖国求荣的叛国罪人。倘若王爷把我挂在军前祭旗,北燕会有一些人为王爷拍手叫好的。”
沈慕凌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我不管旁人怎么看,你也不用追问我为何做此决定,我只问你敢不敢和我同行?”
她咬咬唇,“有何不敢?王爷若不嫌我麻烦,我当然乐意亲自玉成此事,将干戈止于阵前。”
他展颜笑道:“那好,明日正午,我在皇城正南门等候皇后大驾。此行轻车简从,请皇后别携带太多的行李和人马。”
“好,我会记住王爷的话,只是我与王爷原本的约定”十日之期本就短暂,若再与他一起出京,更无法查案了。
“那件案子可以暂缓,更何况有周英帮你,还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
他对她的一言一行果然了若指掌。既然如此,自己更没有推辞的借口了。
待陈燕冰离开兵部,苏博青不满地问:“王爷,叫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跑到那里能有什么作用?她自己都说了,北燕旧部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
沈慕凌冷冷看他一眼,“北燕旧部之所以负隅顽抗,便是因为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只将她当作一个叛国罪人。但我们不能让她就此败坏名声,不仅不能,还要让她成为北燕人心中的一面大旗,只要旗帜不倒,北燕人的精神就不会垮。”
苏博青听得更加惊话,“王爷,只有打垮北燕人的精神,我们天府才好顺理成章地将整个北燕接管啊。”
他言词如冰,犀利如刀,“一个已经心死的国家,纵有百万子民也如行尸走肉一般,要其何用?我们天府要的,不单是心甘情愿臣服于我们的俘虏,还要一群能为我们所用的盟军。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关键便是北燕皇室最后的血脉,所以,我们必须善加利用,绝不能错失每个机会。”
苏博青恍然大悟,拱手道:“王爷高见!”
沈慕凌看着桌上那两封信,神情冷峻地下令,“即刻派人将这两封信送出去,传本王命令,在本王未到达边境之前,天府将士不许再行挑衅或率先开战。违者,斩!”
“遵令!”兵部之中一片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