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逮到,她也没再躲下去,转身绕到门口,踩着小碎步进厅里,一脸担忧地问:“三哥,魏国师是不是猜到在暗地里整他女儿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了?”
东方珞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笑,“你脸色这么难看,该不是被魏世峰给吓到了吧?”
若是平时,被调侃的容小满肯定会辩解几旬,可是此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他起身柔声道:“在想什么?难道真被吓着了?”
“三哥,魏世峰会不会把我抓走?”
“当然不会,本王想保的人,就连皇上也要留几分面子给我。况且魏金枝有那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魏世峰自己也知道将这事闹大,他也站不住脚,否则早到皇上面前参我一本了。”说着,他安慰的捏捏她脸颊,“现在才知道怕是不是有些晚了?”
容小满摇了摇头,“我不是怕,只是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连累到三哥,毕竟魏国师在朝廷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真把他得罪了总不太好。”
东方珞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还没那个本事来挑战本王的权威。”看她还是一脸忧心,他笑着拍拍她的头,“别想太多了,肚子好饿,一块去用早膳吧。”
容小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是一个刑场,十几排身穿囚衣的犯人,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
手执长刀的创子手个个面容凶恶。
秋风扫过,乌云密布的天空偶尔会发出轰隆隆的响雷声。
坐在监斩官位子的,是身穿官袍的魏世峰。
此刻他脸上所流露出的,是足以令人血液瞬间结冰的残佞和阴狠。
令牌被丢到地上的瞬间,创子手举起长刀,嚓的一声落下,人群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鲜血浓洒刑场,围观的老百姓也开始痛哭失声。
当越来越多的鲜血将整个刑场染成血红色时,老天爷哭了!
滂沱的大雨,仿佛在悼念着那几十条人命从此魂归离恨天。
染满鲜血的地面,逐渐被大雨冲洗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散了,官兵散了,偌大的刑场只剩下被淋成落汤鸡的容小满。
她泫然欲泣,浑身发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满地都是尸体,身首异处,死状狰狞。
那个曾经为北岳江山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贺大将军,静静的躺在地上,脑袋滚落一边。
可他却死睁着眼睛,用一种恨世的目光质问苍天的不公。
见到这一幕,容小满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恸,放声大哭起来……
“小满,小满……”
一道急切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不去。
她没有理会,只是呜咽的看着那些至亲,被刽子手残忍的砍下头颅。
她的世界崩塌了,她的依靠没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小满,快点醒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切。
容小满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满地的尸体,不再是刺眼的殷红,也不再是魏世峰阴毒的面孔。
东方珞满脸焦急的抓着她双手,见她终于睁开眼睛,急切道:“作恶梦了吗?远远就听到你大哭不止,还以为你受了伤,小满,你梦到什么了?”
慢慢恢复意识的她,这才发现刚刚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残留在脑海最深处的一幕画面。
她有多久不曾作过那个梦了?
以为遗忘的东西,原来一直被藏在心底最深处。
她被吓出一身冷汗,感到一片阴寒侵体。
她紧紧反握住他的手,带着几分哭意道:“三哥,我冷,求你抱抱我。”
闻言,东方珞鼻子一酸。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又无助的小满。
满脸泪痕,小脸苍白,眼底全是惊慌,就像受到某种巨大的惊吓。如果不及时叫醒她,他甚至怀疑这小丫头会摔死在那充满恐怖的梦境中。
一把将她锁进自己的臂弯,可她的身子仍旧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他放柔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小满,你只是作恶梦而已,现在没事了。”
轻哄几声,又小心询问:“告诉我,你刚刚究竟梦到什么?”
将自己缩成一团,容小满可怜兮兮的抹了把泪,“我……我也忘了自己究竟梦到什么,总之就是很可怕。”
说着,声音一顿,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三哥,你让我想起我娘,记得小时候我每次作恶梦,我娘也像你一样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不管多晚,都会非常温柔的把我哄睡了,她才肯躺下睡去。”
东方珞很想说,本王不想当你的娘,本王只想当你的男人。
可是怀里不住发抖的小东西,此刻是那么脆弱又可怜,他只能给予她更多的温柔,让她慢慢忘记梦中可怕的画面。
“三哥,你从来都没听我提过我娘吧。”慢慢平静下来的容小满,布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她是世上最伟大的娘,听说我一出娘胎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就连大夫都对我爹娘说,我这病没法治,能撑上两三年就不错了。可是我娘不甘心,死活非把我救活不可,就找来一个医术非常高明的大夫。
“那大夫替我诊脉之后,对我娘说,想要我活命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三岁以前,必须每日喝我娘的血,才能将命吊住。”说到这里,容小满又抽噎两声。
“为了让我活下去,我娘就每晚趁我爹不注意偷偷割腕喂我血喝,事后我爹知道就和她吵架。
“我娘抱着我哭,我爹见我们哭成一团,也抱着我们哭。
“如此三年,我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可是我娘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我三岁的时候,那个大夫又来我家了,见我还活着,一脸惊讶,他似乎很感动我娘为我做的一切,就留下一味非常珍稀的药材给我娘补身,然后在我爹娘的许可下,把我带走了。”
“这个人……就是那个教你医术的师父吗?”他问。
她点点头,“是的,他是个隐世的神医,性情非常古怪,可他的医术却甚是厉害,可惜他一生为情所困,思念成疾却又不肯接受治疗,就这么被病痛折磨死。”
东方珞没再问下去,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即使没问,而他也猜到八、九分。
他轻轻用帕子擦干容小满颊边的泪水,下巴枕在她的头顶,发誓般道:“不管以前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关心你疼爱你,就算你父母过世了,师父也不在了,你还有我。我东方珞,会护你容小满一生一世。”
看着他无比坚定的神情,容小满的嘴巴微微张着,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知道这是三哥对她的承诺。
如果她的身上没有那么大的包袱,她会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她没有把握,当他知道事实的真相后,还会不会像此刻这般,如此坚定的要护她一生一世。
她贪恋着他的温柔,又害怕这只是昙花一现,内心百般纠结后,她伸手圈住他的腰汲取温暖。
就算老天爷只给她片刻的幸福,她也会努力抓在手里不轻易放弃。
东方珞感觉她的不安,可千言万语的承诺还不如化为实质的行动力。
他不着痕迹的将她抱紧,想用这种方式来宣示自己的决心。
直到容小满熟睡,他才不舍的将她放回床铺,轻轻替她盖好被子。
踏出房门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的漆黑。
深夜,总能给人带来迷惑,可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无比的清醒。
打了记响指,跟随他多年的暗卫杨九从暗处现身。
“王爷有何吩咐?”
东方珞面色凝重的招招手,对他附耳一阵。
杨九闻言,微微一楞,但见自家王爷眼底流露出坚定,便用力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脚尖一点,跳上屋顶,片刻工夫便消失在夜色中。
午后阳光总给人温暖的感觉。
东方珞懒洋洋的躺在书房的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书。
不远处,容小满盘腿坐在地毯上,和阿宝玩抢东西的游戏。
自从一狮一人混熟之后,阿宝就特别的粘她。
虽然被东方珞教训了几遍,可阿宝显然是只不长记性的大白狮,只要逮到了机会,一定腻在容小满身边打转。
王府的下人会定时喂些牛羊肉给阿宝当正餐,除了正餐外,阿宝还喜欢吃鸡腿和肉干,王府大厨做的肉干非常美味,别说是阿宝,就连容小满也非常喜欢吃。
每天午后,她都会来东方珞的书房陪阿宝。
今日也是一样。
她带了两大块肉干,先分了一块给阿宝,它嘴大,牙齿锋利,三两下的就把肉干吞进肚子里。
容小满嘴小牙也没它利,啃了半天,也才啃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加上中餐吃得多,啃得嘴酸的她,索性将剩下的肉干递到阿宝面前,笑呵呵的哄着它吃。
阿宝一口咬住,囫囵吞枣的就吃了起来。
东方珞漫不经心的从书中抬起眼,哼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它吃到两块肉干,明天要是吃不到两块,它就会缠得你一晚上没法睡觉。”
闻言,容小满吓了一跳,“不会吧?”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她脑海中开始浮现画面,阿宝三更半夜蹲在她房门口,为了一块肉干,扯着喉咙在那练狮吼功。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急问:“那现在怎么办?”
东方珞没回答她,睇了眼阿宝,露出一记淡淡的笑容,“阿宝,别吃了。”
大白狮吃得正欢快,无奈主人下了命令不准吃,它很想反抗主人,又怕主人会生气,可怜兮兮的看了眼她,恩来想去,将嚼了一半的肉干吐回她手里。
容小满看那肉干上还沾着阿宝粘稠的口水,口水中还夹着好几块碎肉,她恶心到不行,嘟着嘴瞪大白狮。
阿宝觉得挺委屈的,心想,我都将肉干还你了,你怎么还瞪我?
别看它只是一只狮子,其实它很懂事的。它知道主人喜欢这个身上总有药香的姊姊,虽然她以前欺负过它,但相处久了,其实它也很喜欢她。
而且它还发现一件事,就是药香姊姊开心,主人一定会开心。
眼下药香姊姊满不高兴,它怕主人也不高兴,便讨好的凑向她,伸出湿润的大舌头,对着她白皙软女敕的脸颊,一口舌忝了上去。
可怜容小满被舌忝得一脸口水不说,脸上还留下不少肉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东方珞一个没忍住,笑得直不起腰。
阿宝得意的扬扬下巴。就说嘛,只要把药香姊姊哄开心,主人一定也会非常开心。
瞧,主人现在笑得多灿烂。
容小满则气不打了处来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对着阿宝叫道:“你脏死了!哎呀,我毁容啦,三哥你还笑,阿宝它欺负我。”
阿宝感到委屈,瞅了她一眼,摇着脑袋,似乎想解释自己没有欺负她的意思。
它只是想讨好她嘛。
捂着肚皮笑了好一会的东方珞,终于止住笑,起身走到她面前,拿出帕子好心替她把脸擦干净,还一边道:“你欺负阿宝那么多遍,偶尔让它欺负回来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