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暖阁
清静安宁的午后,颖佳格格正聚精会神拿着画笔画画。
她画的不是中国传统水墨画,而是由西洋传教士传进来的西洋画。
生性喜好学习新鲜事儿的颖佳格格求新求变,一旦迷上好玩的玩意儿必定沉迷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手上的画已经完成了大半,她一心想赶快把最新学到的洋玩意儿给皇额娘瞧新鲜,过度的凝视贯注,竟连身后站了一个人也毫无感觉。
“喝!瞧你手下的这只小白狗,活像要从纸里跳出来似的。啧啧,洋人的东西果然神奇呐!”
陡然扬起的赞声,把颖佳格格吓了好一大跳。
“啊!谁啊?”手上画笔掉落地上,颖佳格格皱起眉,转过身啐道:“亲爱的皇上,以后您进来可否先出点声?妹妹我差点儿连魂也吓丢了。”
睁了睁黑白分明的眸子,颖佳格格不悦地嘟起小嘴,“还好没弄砸了画,人家画了好久呢!”
“原来,颖佳的一幅画比皇兄还重要?哼!看朕待会儿向不向咱皇额娘告状去?”
“去吧,我才不怕。”颖佳格格扬了扬下巴,根本不把皇上哥哥放在眼里。
“唉,如此娇蛮个性可怎么办啊?”皇上睨了睨亲爱的妹妹,无可奈何地摇头,“皇额娘才给你指了亲,啧!朕不得不替禁卫军都统捏把冷汗了,娶到你这么个蛮子,日子能过吗?”
“嫌我蛮?”颖佳格格继续执笔在画纸上努力,对自己的婚事漫不经心,“哼!萨济尔要敢嫌我蛮,那就别娶呗!”
“说什么浑话?”皇上轻斥道:“皇太后指的婚,萨济尔能有几个胆子敢不娶,你啊,趁早收收心,不要尽玩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年纪到了,不该成家吗?”
“不!我就要玩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颖佳格格回头给皇兄做个鬼脸,瞠道:“窦教士还要教我洋文呢,学了洋文就可以读洋书。听窦教士说,洋书里说的洋故事可有趣了,跟咱们读的四书五经完全不同,他还说啊,洋文里有……”
“好了好了!别再洋文、洋书、洋故事的绕口令了,听得朕头一阵晕。”
笔上伸手一拍额头,先行投降,反正他对这个自小就特别有主张、个性比男儿还倔强的妹妹就是没办法。
谁教他们是一母所生,兄妹感情自然深厚,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没人阻止得了她。
同样的,只要是她颖佳格格不想要的东西,任谁也不可能硬要她接受。
“皇上,赶明儿要是朝上见了萨济尔,麻烦转告他一声,这婚事不算数,反正皇额娘的懿旨还没正式下达,最重要是我根本没打算嫁人。”
“啥?你——你就这么不把皇额娘放在眼里?她指的婚,就算没正式下旨,也不能你一句话说不算就不算了,你不怕她老人家气得厥过去?”
“厥过去就厥过去呗!”不按牌理出牌的颖佳格格大刺刺地耸肩,道:“嫁人是我要去嫁的,总不能因为怕皇额娘厥过去我就得委屈自己吧?要不,换我厥过去呢?说真的,皇上您要是逼我嫁人,颖佳我当真立马厥死过去给您看!”
“够了够了!”皇上一拂袖,感觉太阳穴隐隐发疼,皱眉啐道:“瞧你,堂堂皇帝亲妹,尊为和硕格格,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什么话啊?”
“实话!”颖佳格格放下画笔,起身走到亲爱兄长身边,撒娇道:“亲爱的皇上哥哥,颖佳真的不想嫁,尤其不想嫁心里一直放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拜托,皇上哥哥帮颖佳向皇额娘求求情,她老人家一定不会为难我的。”
“没想到你对萨济尔的事情了解得挺透澈。”
“这有什么出奇?京畿方圆百里内,谁不知道萨济尔一心系着他短命死去的少福晋?我又不是傻子,人家心都不在了,嫁去作啥?当笑话吗?”
“那……为兄就弄不明白了,既然你对这门亲事不感兴趣,为何还应允敬王府的邀请?依据礼俗,人家王爷府可是把你当未过门媳妇儿来接待的。”
“哎呀!笔上哥哥会不会想得太严重了?”颖佳格格露出神秘兮兮的促狭笑容,“既然皇额娘要求我走这一趟,那我就不违母命,去和敬王福晋会个面,到她府上喝个茶,但……谁规定这样就要嫁啦?”
“是是,是没规定。不过……”皇上简直让亲妹子给搞晕了,不耐烦地问:“你究竟去干啥?朕可不信你只去喝杯茶而已。瞧你方才那表情,肯定有古怪。”
“哈哈哈,皇上哥哥果然了解我。”颖佳格格不再卖关子,直接说:“其实,我愿意走这趟,还不是为了敏慧格格。”
“敏慧?燕亲王的女儿?”皇上皱了皱眉,不解再问:“敬王府跟敏慧有啥关联?总不是敏慧看上了萨济尔吧?”
“哎唷!别瞎猜了!才不是呢!”颖佳格格走向皇上,小声道:“我要带敏慧找她失踪的妹妹……”
“失踪的妹妹?这、这是啥话?你别胡说!”皇上表情一凛,正色道:“燕亲王是先帝亲手足,不容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是真的。”颖佳格格解释道:“敏慧跟我像亲姐妹似的,这秘密她从小藏在心底,为了找回亲妹她不惜抗拒太后指婚,我也是一再追问,她才不得不说出来。”
“不过,我只听说燕王府曾夭折一名格格,哪有什么失踪的女儿呢?”
“反正啊,事情复杂得很,恕臣妹口拙,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颖佳格格撒娇地勾住笔上的臂膀,“等我把事情全弄明白了,再来向皇上哥哥您好好报告一番,行吗?”
“行!你赶快去处理好这事。”皇上谨慎交代:“咱大清皇族血脉不容混淆,宗族谱上一概要求记载详明,若真有落失,一定得找回来,不能让皇族血脉流落在外。”
萨济尔再度来到城外小苞同内,禁卫军鄂佐领府上。
“大人,请用茶。”
“鄂佐领别客气,今天来只是随意叙叙,大可不必拘谨。”
不愿造成属下太多困扰,萨济尔敛起都统该有的一品武官架势,微笑轻松应对。
“是是,大人客气了。”鄂佐领挪了挪座椅,一丝不苟地谨遵礼数,在朝当官久了,对朝廷命官他不敢随便怠慢。
“呃……这——”喝口茶,萨济尔斟酌着该怎么打开话题,“是这样的,鄂佐领,我想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关于上次跟你提到的,佟督军的女儿一事……”
“卑职怠慢。”鄂佐领闻言立刻起身作揖,惭愧回道:“是卑职不好,其实这件事卑职略有所闻,碍于佟督军乃先帝下旨罪贬流放之人,卑职深怕再扯上陈年是非、惹祸上身,才姑且隐瞒,还盼大人恕罪。”
“哦?原来你知道实情?”锐利眸中绽锐光,萨济尔顾不得追究知情不报之罪,赶忙追问:“佟奕馨究竟是谁的女儿?你能确定吗?”
“这个……唉——卑职、卑职内心当真是十分、十分惶恐啊!”鄂佐领面露难色,四肢微微颤抖,嘴唇泛白。
看得出来要他老人家说出陈年秘密,简直是让他拼掉老命,拼着头上的顶戴花翎不管才做得到的事。
“你尽避说,有什么事情我帮你担着,不必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
以一品武官的强势力量,萨济尔必须让鄂佐领感受自己靠山够稳,足以保护他的身家性命,否则他肯定多所保留。
“哎,过去十多年的往事了,说起来还是教人心寒。”鄂佐领不住叹息,微眯起眼睛,思绪回到多年以前,“当年,卑职还是燕亲王府里的小当差,专职保卫王府上下安全。当差第二年燕亲王立了嫡福晋,是来自蒙古的须兰公主,她生性骄纵蛮横又善妒,夫妻俩感情并不融洽,直到生下大格格依然冲突不断,几次闹着要回蒙古草原去,简直把燕亲王给气炸了。”
“夫妻不睦,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萨济尔皱起俊眉,委实郁闷。
满清皇族里,多的是为了利益而促成的联姻,免不了造就了许多没有感情基础的怨偶,但下一代新生命仍是皇室贵胄,没人有权利伤害他们。
“唉,讨不到燕亲王欢心的嫡福晋个性日渐古怪,之后王爷册立的侍妾陆续生下儿子,更教她暴怒不已,失控的情绪让她误入歧途,听信巫师的妖言,坚信肚里的胎儿若是女婴便为妖魔转世,留住她一定会伤害嫡福晋的地位……”
“所以?她狠得下心把亲生女儿送走?”萨济尔沉痛的握起拳,不可置信。
“确实如此,二格格一坠地,福晋便要求助产的嬷嬷向王爷谎报女婴已夭折,一面命人把婴儿裹进布包里,秘密交给当差的卑职带到王府百里外的林子内丢弃,卑职于心不忍,但又不能抗命……犹记那日,天光才微微亮,卑职怀里兜着冻僵了的小婴儿,站在马厩外进退两难,恰懊碰上从盛陵来京觐见王爷的佟督军,他见我行为诡谲、面露异色,上前问明原委——”
“哎……原来如此,我懂了。”萨济尔点点头。
笔事说完,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小榜格跟佟督军有缘啦!”鄂佐领感慨道:“本来燕亲王与先帝皆与督军情同手足,可惜督军中了小人奸计,让先帝贬到盛陵去看守皇家墓园,之后两人也不方便频繁联系,那次督军特意来向好兄弟问安辞行,正好遇上这事,收留了可怜的小榜格。”
“如此说来,燕亲王似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存在人世?”
“应该是不知道。”鄂佐领捻着胡须,沉思道:“唉,嫡福晋扔掉亲生女儿之后,不但和王爷之间感情无丝毫进展,反而争吵日益强烈,闹到最后两个人都受不了,燕亲王勉强同意让福晋回蒙古去歇养身子,哎,谁知啊——十年前这一去,也没再回来。”
“真是——造孽啊!”仰天感叹,萨济尔沉吟着该如何还原事情始末。
“小的只盼二格格福厚命贵,早日回到王爷身边。”
“嗯。”萨济尔肯定自信地点头,“既然受佟督军重托,又让我找到了线索,一旦收妥相关证据,一定帮她回复身份。”
“若有需要卑职的地方,一定勉力相助。”鄂佐领恭敬作揖。
“太好了,有确切人证,事情就好办了。”萨济尔信心更坚定。
敬王府蓉居
踩着愉悦步伐,在冬日难得的暖阳下行走,佟奕馨恍如雀鸟般快乐,从她脸上的欣喜表情可知,又到她打扫蓉居的时候了。
边走她心头边盘算,该将瓷瓶里的鲜花全换过,上回大人写过字的砚台笔墨也得整理一下,最重要的是得煮上一壶好茶,说不定大人会过来歇歇……
想起心心念念的萨济尔,佟奕馨不由得殷红了粉颊。
那掩不住的兴奋期待令她脚下步伐更加轻快,神魂沉浸在属于自己的绮想甜蜜当中,竟没发现在蓉居门前,静静伫立了一道人影,似乎等她很久了。
“啊!您、您……”几乎快撞上堵在前方的人,佟奕馨猛抬眼的瞬间差点儿吓破胆。
挡在蓉居门前的竟是一脸寒霜、两眼正迸烧怒火的老福晋,身旁还立着两个嬷嬷,同样也是眼露凶光,不怀好意的杀气腾腾。
佟奕馨知道自己该下跪请安,但此刻她脑袋完全空白,连空气都吸不到,光是张大嘴,很努力想呼吸,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么?躲在里头久了,连人都不认识了?”老福晋冷冷迸出苛厉言语,“哼!
她真当自己是谁了,以为躲进蓉居就能当上少福晋了吗?是不是该有人出来教教她怎么当个好奴才啊?”
“哼!依我看,这死丫头非好好教训不可,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一旁的老嬷嬷跟着冷言斥责。
“奴婢不敢!”终于,佟奕馨哆一声跪下,磕头求饶,“福晋、福晋请饶命。”
“嗯,还不错嘛,知道自己是个低下又微不足道的奴婢啊!你做的是奴婢该做的事吗?”
“……奴、奴婢知错了,请福晋饶命。”佟奕馨浑身颤抖。心知自己在劫难逃,这次死定了。
老福晋冷着脸,阴阴笑着,“死丫鬟!当初让你进府,是为了咱大人要迎娶颖佳格格需要人手帮忙,可见你绝对知道都统大人是即将成亲的男人,而且成亲对象还是高贵的皇上亲妹子。哼!懊死的贱婢!你明知故犯,瞧你是不要命了,竟敢死缠着将要迎娶格格的萨济尔大人?”
“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不敢了。”佟奕馨除了磕头还是磕头,她知道这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办法、其余多说无益。
“该死!你死个千次万次都不足惜!懊死!懊死的死奴隶!”
两个嬷嬷恰如其分地扮演加油添火的角色,在老福晋以最难听刺耳的字句辱骂佟奕馨时,她们一起冲向前狠狠踹踢已经俯卧地上的佟奕馨。
“噢!懊痛……真的好痛。”剧烈疼痛袭击全身,佟奕馨禁不住飙出热泪,申吟出声。
“现在知道痛得太迟了。”老福晋的脸愈来愈阴森寒霜,教人看了不寒而栗,“呵,你以为你们躲在里头干的什么肮脏事儿我不知道吗?呸!不要脸!”
“啊!”
老嬷嬷接着又是一阵踢踹,佟奕馨痛到咬唇咬出血迹,连申吟都发不出来了。
“告诉你!我是忍着,忍着看你这奴才有多大本事?可我今天实在无法忍了,眼看颖佳格格再一个月就要到咱王府来作客,萨济尔却让你迷得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为所惑脑子迷糊了,敢为了你这贱婢得罪皇上,但做额娘的我没他糊涂,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
一声声尖锐苛刻的利嗓如刀、如剑切刺着佟奕馨的心,几个老女人轮番以最难听的词句羞辱她,在老福晋和老嬷嬷眼底,仿佛她只是一条狗,有用时尚且用用,要是主人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把这条狗整得死去活来。
佟奕馨觉得自己好悲哀,无论她的真实身份是不是金贵的格格,但举凡是个人就不该被如此对待,她们自以为出身高贵就践踏其他人,难道不怕有报应?
“咦?怎么半声也不吭啦?装死吗?哼!狡猾的贱东西,以为装死就没事?还早呐!”
老福晋见佟奕馨安静跪伏在地上,既不哀号,也不哭泣,她干骂着多么索然无味,遂向身边的两个老嬷嬷使了使眼色。
“把刑凳给我准备好了。”
“是,福晋,奴婢这就给备上。”
两个人立刻把刑凳摆到佟奕馨面前,等着老福晋下指令,“福晋,您说该赏几个板子才让这贱东西脑子清醒?”
“嗯,我想想……”老福晋眯起眼,毒辣眼光盯住佟奕馨,好似猎豹在弄死猎物之前的最后玩赏,一种变态的兴奋在她眼底彻底浮现。
“我看,先来五十大板。”
“咋?五十大板?”老嬷嬷瞠目结舌,“这……丫头身子不甚硬朗,恐怕要出人命啊!”
“福晋,奴才以为五十大板刚好。”另一名嬷嬷一脸奸笑,阿谀谄媚道:“既然她胆子比谁都大,挨板子我看也难不倒她,说不定五十大板还少了呢!”
“没错!”老福晋赞成点头,恶狠啐道:“我呸!有那个胆子就别怕挨打!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的打!五十大板,一板也不能少!”
“是,福晋。”
两个人异口同声应声,随即举起大板往佟奕馨身上落下。
“啊——啊——”
凄厉!惨烈!
一声又一声如裂帛撕碎般的惨叫,在宁静院落里听起来更形凄厉残酷。
啪!啪!啪——
傲不留情的板子令佟奕馨痛到失去意识,迷离恍惚中,她感觉冰冷的身躯以一种快速度下坠,不断不断往下坠,似乎就要坠往地狱……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不准打!”数不清第几个打板子正往佟奕馨瘦弱的身子落下的当儿,本不该出现在府中的萨济尔如同一阵飓风狂旋而至,厉声嘶叫制止,“全部停手!!不准对馨儿无礼!”
“萨济尔?”老福晋睁大眼,万般不解地看着儿子,“你不是该在朝中与皇上议政吗?”
“馨儿,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没空回答母亲的疑问,萨济尔一个箭步将佟奕馨从刑凳上扶起来,紧张问:“刚挨了几下板子?挨在哪儿?”
“我……不知道,太痛了……”
佟奕馨只觉眼冒金星、身子虚软如泥,连说话、呼吸都感到刺骨的痛。
闭上眼,她眼角沁出泪水,一滴一滴无声落下,的痛到最后变成麻木,四肢百骸死绝了,剩下脑子还活着,还能落泪。
她多希望藏在体内的那颗心也一并死了,心死了,连泪都不会流。
“馨儿,忍耐一下,我马上帮你敷药。”萨济尔在她耳边温柔安慰,“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没事了。”
“嗯。”佟奕馨侧过头,将身子贴进他怀中,莫名地,又落下一串又一串的泪,心酸酸的、暖暖的……有他在,多好啊!但是,他终究是别人的。
佟奕馨脑海转啊转。心忖:这次本是必死无疑的,老福晋事先抓准了萨济尔不在府里的空档,又把刑具全备齐了,外加两个忠心耿耿的老嬷嬷,照理说,这条小命神仙也救不了的。
所以,应是上天的悲剧,上天还想留着她的一条命。
“萨济尔,快给我放手!!别碰那个脏丫头!”老福晋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竟然将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抱在怀中,气得向前冲去,用力摇蔽儿子手臂,叫嚣斥吼:“放开她!那丫头是什么东西?”
“馨儿不是普通丫鬟,我早跟您说过了。”萨济尔痛苦蹙眉、激动控诉,“您为什么不能善待馨儿,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
“什么叫不是普通丫鬟?”老福晋亲见儿子百般护卫着那该死的贱丫头,气到鼻孔快喷火,“丫鬟就是丫鬟!教训自家的丫鬟我怎么要后悔了?你别跟我拐弯子穷狡辩!”
“不跟您说了,馨儿受伤很重,我先给她医治再说。”
“什么?你给她医治?”老福晋怒不可遏,气呼呼地推了儿子一把,“不过是几个板子死得了人吗?丫鬟不听话挨板子天经地义。你呢,堂堂皇帝跟前一品侍卫,都统大人啦,犯得着为个奴婢费心吗?别平白辱没了咱的身份,快放下她!”
“额娘,您这是干什么?”萨济尔紧紧将馨儿抱在怀里,深怕她再受丝毫伤害,再次怒斥母亲,“请您回房里歇息,往后别再找馨儿麻烦,要不,别怪儿臣对额娘无礼。”
“什、什么?你——你——”老福晋拗不过儿子,气到几乎晕过去。然而,萨济尔一点儿也没空暇再理会发狂的母亲,只担心怀中脸色苍白的佟奕馨,想赶快为她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