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她的信任不够,还想坐享齐人之福,让她成为忘恩背信之人。
洛子辰也不禁大怒,眼脸微垂,掩住眸底一闪而逝的寒芒。
“归还订亲的玉佩是他做的?”
锦凤兰摇头,“不是,是我,当时我命悬一线,能否治愈尚不可知,我怕万一不治让家父有负洛家大恩,便想主动退了亲事,让你能另聘他人。”
“兰儿——”他心疼的低唤一声,将她搂入怀中,“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默默的伏在他胸前,心中又酸又涩。
门上突然传来轻敲声,随即口向起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的饭菜好了。”
洛子辰放开妻子,道:“端进来吧。”
一夜风雨未歇,清晨推窗而望,银丝一般的细雨密密麻麻的悬挂在天地间,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湿气的凉风。
洛子辰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浊气,回头看向床的位置,轻笑一声,“娘子,看来今天咱们上不了路了,你可以继续睡了。”
床帐之内,仰面而躺的锦凤兰脸上情潮尚未完全褪去,身子酥麻,软成一摊春水,被人怜爱了整夜的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搭理他。
洛子辰回到床边,掀开床帐钻了进去,看着明媚娇艳的妻子,忍不住又扑在她的身上。
“滚开。”锦凤兰狠狠在他耳上掐了一把。
他嘻嘻笑着蹭了蹭,这才停手,“一会儿用过早膳,我去找月笙说话,你休息就好。”
“嗯。”
“说吧,想问我什么?”
似乎早就料到好友会来找他,柳月笙一看他进门,就倒了两杯茶招呼他坐下。
洛子辰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地道:“我想知道三年前那件事。”
柳月笙挑了下眉,轻笑道:“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知道?”
“武林第一世家的云大公子,江湖第一美人的南宫二小姐,这样两个人物凑在一起,这件事怎样也不应该很单纯才是。”
柳月笙点点头,“确实,而且整件事牵连的,其实不只是武林第一世家和南宫山庄,还包括了圣手神医的大弟子,怎么也算是武林大事件,我会知道也就不足为奇。”
“那就说说看吧。”洛子辰的口气云淡风轻,但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柳月笙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三年前南宫庄主练功走火入魔,南宫二小姐求到了武林第一世家云家,据说是因为那位神医的大弟子说要找一位怪得太玄内经的人才能帮南宫庄主导回错乱的内力。”
“是兰儿。”没想到去世的岳父竟是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太玄门人,洛子辰难掩讶异。
柳月笙叹了口气,“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没人清楚,只知道南宫庄主恢复正常了,但原本对南宫灵爱慕非常的云玉诚却忽然变得冷淡,另外圣手神医也将自己的大弟子逐出门墙。”
洛子辰哼了一声,“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吴老所说有人帮兰儿调养的是杏林高手的话也找到答案。”
“那位神医的大弟子只怕也是个为美色所惑的人,救治南宫庄主的方法想必是他所提供的,神医出于弥补会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柳月笙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好在嫂夫人福大命大,你也别想太多了。”
“我差点失去她。”洛子辰攥紧了拳头,忘不了初见时她那副憔悴虚弱的模样。
柳月笙默然片刻,然后用力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好好帮她调理吧。盛夏时节却畏寒,看来当年她的身体一定遭到难以想象的重创。”
洛子辰想到吴老的诊断,眼底寒意加深。“那些人加诸在兰儿身上的,何只上的伤害那么简单,他们甚至可能剥夺她成为母亲的权利。”
想到这里,他脸色大变,霍然起身冲向门口。
柳月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好友冲出门,愣了片刻才摇头轻叹。
洛子辰急切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到床前却有些不敢去掀那层轻薄的床帐。
沉默半晌,他慢慢坐上床边的墩子。
她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初遇时在明知他身分的情况下,她不认他,后来也不欲与他纠缠下去。因为她知道,不能生育对女人来说是怎样致命的打击,在他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中又是何等的不能被接受。
难怪他一直觉得她有时候望着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复杂。
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的顺从,他不知道她到底经过怎样的心路历程,却知道她心中只怕已经做出某种决定。
洛子辰眉头微挑,凝视着床上的身影,一点点抿紧了唇,无论她做了怎样的决定,他都不可能放手的。
轻轻的挑开床帐,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他伸手轻抚她的眉眼。
锦凤兰轻轻翻了个身,变成面壁而卧。
洛子辰无声的笑了笑,掀开被子一角,和衣躺了上去,搂住她轻笑道:“娘子睡得这般不沉啊。”
锦凤兰其实早在他进门时就醒了,不过他到了床前却一直没有其他举动,她迷迷糊糊的差点又睡了过去。
洛子辰在她颈侧嗅了几下,轻叹一声,“睡吧,我陪着你。”
锦凤兰见他确实没有其他动怍,便放心的睡着了。
洛子辰却睁眼想了半天的心事。
扬州,自古繁华之地。
扬州洛宋,名门世家,历代出过的高官士子商贾名流不知凡几,光是门前林立的牌坊便说明一二。
当被人扶下马车时,锦凤兰着实被朱漆大门外两排早早迎候的人给弄得一怔。
丙然,高门大户,丫环仆役成群,这两排丫环俏、仆役俊,人人面色恭敬又透喜色。
“恭迎少爷回府。”
锦凤兰忍不住抬头看了下天空,过午的日头显得温和多了,湛蓝的天空也无一丝昙一彩。
没有人给锦凤兰请安,洛子辰眉头微挑,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
“给少夫人见礼。”他沉声,一字一字的吐出来。
众人垂首不动。
洛子辰尚未发怒,锦凤兰倒先笑了,若无其事的低头整整衣袖,然后似笑非笑的睨了丈夫一眼,道:“你说,现在我是跟你进去,还是就此识趣离开的好?”
“出嫁从夫,你还想去哪?!”洛子辰拽了她就大步往门里走。
两人一路进去,不时有人请安问好,洛子辰却看都不看一眼,直往前厅而去。
一看到厅内主位上一脸严肃的祖母,洛子辰大步上前,挎袍就跪倒在地,“孙儿给祖母请安,祖母一向安好。”
锦凤兰被一起拽倒在地,鸥鸡学舌般地道:“孙媳给祖母请安,祖母一向安好。”
没有人说话,两人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饼了一会儿,满头银丝的洛老夫人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祖母。”
洛老夫人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锦凤兰,半晌才向旁挥了下手,“让少夫人敬茶。”
马上有丫环端了茶递到锦凤兰手上。
锦凤兰垂眸看手中的茶,嘴角征微掀了掀,然后走到老人家身前再次跪下,举高茶碗道:“请祖母用茶。”
洛老夫人半天没动静。
锦凤兰就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随着时间流逝,身体晃都没晃一下,倒是旁边的洛子辰看得直皱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老夫人才再次开口,“你就是锦家的女儿?”
“是。”锦凤兰的声音平静淡然,没有丝毫的睛绪起伏。
“三年前你不是把订亲的玉佩归还我们洛家了吗?”
“是。”
听到她平静无波的回答,洛老夫人心里就窜起一股无明火,用力往扶手上一扣,“既是如此,你怎么还有脸找上门嫁进来?”
“祖母——”洛子辰忍不住苯道。
“你给我闭嘴站一边,让她回答。”
锦凤兰抬起头,直直的看向洛老夫人,征微一笑,坦然道:“我原没这心思的,只是病中失身于令孙,他给我这个名分,我要了也理直气壮。如果老夫人执意不认我这个孙媳,那么便给我一纸休书吧。”
洛子辰一脸阴沉的看着她。
洛老夫人脸上难掩错愕,目光在孙子与她之间扫了个来回,定定心,道:“你就对辰儿没有留恋?”
洛子辰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手心兀自未觉。
锦凤兰微笑如故,不紧不慢地道:“有些事发生不过早晚而已,过多的留恋只是伤人伤己。”一旦她不能生育的事被洛家人得知,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她总是要走的,眼睁睁看丈夫纳妾入门,她办不到。
洛老夫人手指发颤地指着锦凤兰问孙子,“这就是你背着我娶进门的好媳妇?!”洛子辰垂眸道:“祖母,兰儿跪了半天了。”
“……”洛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孙子几眼。他在指责自己惹得这丫头动气吗?
锦凤兰收回高举的手臂,慢慢的自地上起身,走到一边将茶碗放到几上,环视了大厅一遍,撇撇嘴,道:“给我休书呢,我就等等,如果不给的话,我有些累了,想去歇息。”
洛老夫人气结。
洛子辰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垂下头不去看祖母。
锦凤兰非常平静的看着洛老夫人顺好了气,再次用力拍在扶手上,冲着她怒道:“还不把茶端过来?”
她听话的重新端了茶跪下奉上。
这回,洛老夫人马上接了过去,并将一个红包扔在丫环端着的托盘上。
锦凤兰伸手拿过红包直接揣进袖袋,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谢祖母。”
不等旁边的丫环动作,洛子辰就急忙伸手扶起她,关切道:“膝盖疼不疼?一会儿回房我帮你揉揉。”
咳咳……看着不成器的孙子,洛老夫人简直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泼到他身上去,好让他清醒清醒。她辛苦在这里给他媳妇立规矩,他却忙着在一边拆自家祖母的台。
“祖母,兰儿身上有病,又一路颠簸,让她先回房歇息吧,孙儿陪您老人家。”
洛老夫人突然就没脾气了,无奈的挥挥手,“扶少夫人去歇息吧。”
“是。”立刻有两个丫环过来扶锦凤兰离开。
当厅内只剩下祖孙俩时,洛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指在孙子额上狠狠戳了一记,“你这孩子,越大越有主意,成亲这样的大事你也敢先斩后奏。你若真喜欢,祖母难道还会硬拦着你不成?”
这个孙子有多死心塌地她不是不知道,自从被锦凤兰退亲之后,他花费了不少工夫在找人上,寻寻觅觅三年,不管她期间如何逼劝他放弃就是不听,前阵子得到一点线索便急急忙忙出远门,谁知还真让他把人给带回来。
洛子辰腼腆的笑了笑,声音轻如蚊蚋,“祖母,您知道有些事总是成了亲才名正言顺的……”
洛老夫人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就那么急不可耐,趁人家病中下手?”
“孙儿还不是为求万全嘛,万一她病懊不告而别,那孙儿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倒也是。”瞧刚刚她那脾性,确实是干脆爽利得让人看得牙痒痒的。洛老夫人又想到一件紧要的事,“你现在也成亲了,早点给我生个曾孙、好继承洛家的香火。”
洛子辰心一沉,面上依旧挂着笑,连连称是,“祖母只管放心,孙儿一定努力,等兰儿身子调养好,给您生十七、几个曾孙出来,为洛家开枝散叶。”
洛老夫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这猴儿,这样的话也这么大刺刺的就嚷出来。”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兰儿她不是不在嘛。”
洛老夫人笑哼了声,“那是,要知道你把她当母猪,肯定啐你一脸。”然后就是一阵笑。
洛子辰陪着笑,心里却暗叹,只怕她脸上带笑,心里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