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下,霍敏儿被迫从窗子攀爬出去,却一个不小心,脚一滑人往下掉,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双手及时的攀住窗棂,此时,裴府上下人声鼎沸,拿着灯笼、火把四处在找她,她不知道自己能挂在墙外多久,只知道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是耳际不停听到骚动声,跑动声及吆喝声,她好怕。
怎么办?她扣住窗棂的的十指开始僵硬颤抖,害怕的泪水滑过眼角,她还不想死,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只是很想再见少伦一面,再一面就好……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行了!手儿一松,她掉了下去,夜风在她耳边呼啸。
同一时间,一抹黑影在黑暗中疾速掠来。
在她昏厥前,她依稀靶觉到有人拉住了她……
钱少伦快马的将脸色死白的霍敏儿载到钱府外,抱着她,以轻功飞掠进了南院,再将她带回寝室。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后,仍不放心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事实上,在他从老总管口中知道唐颖做了什么,又从先行回府的马快得知霍敏儿仍留在裴府时,他简直吓坏了,急急换上夜行衣,直奔裴府。
在目睹她挂在楼阁的窗棂,随时会坠落时,他真的觉得他的心跳就要停止,比起被发现他的探子身分,他更害怕失去她!
此刻,她幽然转醒,在看到钱少伦时,她还有些不解,然后想到昏迷前的事,“你救了我?”
她醒了!能说话了!钱少伦原本还能按捺着濒临爆发的脾气,在看到她一切安好后,一股窜起的浓浓惊惧与愤怒在同时席卷向他。
“你是疯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狂吼着。
她瑟缩一下,再看着他那双闪动着熊熊怒火的黑眸,她不由得猛咽口水。他看来像是要将她给活活拍死似的,是真的气坏了吧!
“我、我、我都知道了,你、你是探子的事,宫大哥……全说了!”
他倒抽了口凉气,他就知道,那多嘴的家伙可恶!
“偏偏仙之彩布被唐颖拿走了,宫大哥说过,一旦探子的身分被证实,就活不了了。”
可现在想想她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让裴德因此确定少伦的身分?她脸色更白。
“活不了也是我的事,你干么要管……你知不知道你差点粉身碎骨!”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怎么只会是你的事?”她也气了。
“你不是不在乎、不爱我!”他咬牙怒吼。
“我哪有不在乎?哪有不爱你,我在乎,我爱死你了!”怒不可遏的她月兑口喊了出来,接着楞住。
他也怔住,见她的脸庞开始浮现嫣红后,他的表情也开始起了变化,横眉竖目的神情消失,开始变得眼儿弯弯、嘴角往上勾。
“是真的很在乎,真的爱死我了?”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我、是!我不争气,明知你要了唐颖,我好心痛,却无法硬下心肠不爱你,你这下满意了吗?!”她将心里的话吼出来后,一张粉脸更红。
他先是一楞,“怎么?群皓没说,跟她交欢的人是他?”
她一皱柳眉,“骗人,你明明跟她在房里过夜——”
他眼眸中笑意更浓,“傻瓜,我真的不曾要过她,那个人不是我。”他将他跟宫群皓在黑暗中交换的事同她说了,“其实,自从与你交心后,我就没办法再去碰别的女人。”
她好感动,但她还惦记着一件事,“那裴德是不是很快就会被捕?对你不再有威胁?还有唐颖呢?”
“我得到的消息是要抓裴德的人已经在往京城的路上,至于唐颖,她是聪明人,知道裴德已没戏可唱,所以才刻意将仙之彩布送去,堵裴德的嘴,也能多赚一笔的从容离开……”
“我以为她爱你。”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她想爱的是探子钱少伦,不是花心浪子钱少伦,由于一直无法确认我的身分,她最后也只能放弃我。”
“不管你是哪一个钱少伦——我……”她粉脸儿又红了。
“我知道,你都爱我。”他深情凝睇,轻抚着她的秀发。
她也伸手,模着他俊美的脸庞,他握住她的手,轻柔的一一吻她的指,慢慢的挑逗,再吻她的脸颊,啮了啮她的耳垂,最后才吻住她微喘的樱唇,他的手也开始往她的衣服里钻——
“你的伤……”
“不碍事!”
他以温柔与深情,带领她共享一场最甜蜜的缱绻缠绵……
夜色渐渐深浓,形如鬼魅的黑影在钱府里迅速移动。
“什么味道?”原本拥着霍敏儿入眠的钱少伦突然起身,也惊动了她。
两人往窗外看出去,竟然看到了有好多好多的烟冒了出来,两人急急的披上外衣,跑出房门,这一看可不得了,从院落、亭台、就连前方的店铺都有红色火焰四处窜起。
“火!好多的火,快救火,快!”
“快!快救火!”
奴仆们也被惊醒,在霍敏儿的指挥下要救火,但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救火的行动徒劳无功。
“不要救了,快逃!快逃!”钱少伦当机立断,这分明是有人刻意纵火。
两人急急的奔去西院,将钱牧廷救了出来,一行三人,跟逃命的奴仆们往外跑去,庆幸的是钱家二老不在家。
灼热的空气中不时传来出劈哩啪啦响的火烧声,而哭叫声、喧闹声,随着愈来愈旺的红色火焰窜向天际,逐渐地、逐渐地转为沉寂。
这一夜的火,将钱府烧成一片瓦砾,什么都没有。
钱家被一把查不出纵火者的大火烧得一无所有后,过去那一则霉运说再度发威,街坊邻居怕被沾染上,连点帮助也不敢给,再加上与钱少伦有忘年之交的裴德,无预警的被逮捕、入监审判,让众人更是将钱家人视为瘟疫。
“咱们要怎么过日子啊?”
钱家二老忍不住拭泪,怎么玩一趟回来,一个家就没了!
“爹、娘,至少我们大家都在一起,物质匮乏又如何?饿不死的,钱家一定能重新开始的!”霍敏儿展现了极强的乐观及韧性。
“没错,听娘子的准没错。”钱少伦对她一笑。
“我相信婶婶。”钱牧廷开了口,说了更长的句子。
钱家二老欣喜不己,“牧廷,你会说话了!”
“是,爷爷、女乃女乃。”
“太好了、太好了!敏儿,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这件事冲淡了失去家园的哀伤。
钱少伦看着爹、娘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钱牧廷靠着她,而她则是被他拥在怀里。
曾几何时,她竟成了稳定这个家的力量,他真的觉得好幸福,只因生命里有她!
然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钱家如此困顿之时,钱家的奴仆仍对主子伸出援手,有人让出朴拙的四合院,让钱家一家子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另外吃的、喝的,就由各仆佣随意提供帮助,因为,他们领了这么久钱家薪俸,钱家人对他们并不苛刻,感恩是自然的,尤其是霍敏儿嫁进来后,不吝惜的多给薪棒,他们既有余钱,自然要帮钱家度过此灾难。
但老是靠奴仆们救济也不是办法。
所以,没有知会公婆、没有告知钱少伦,霍敏儿自行雇了一辆马车,回到靖城向娘家求助。
没想到,爹与姨娘外出访亲友,已有一段时日未回,自然也不知钱家遭祝融一事.她只能找上姊姊们。
“大姊、二姊,你们能帮忙吗?”
“怎么帮?钱家这会儿可是个无底洞,怎么填?钱家现在又没有特别的织机可织那个什么仙之彩布,又没人敢雇用钱家人,怎么还钱,这钱给了你,可是有去无回啊。”霍玉绫冷冷的道。
“没错,敏儿,你别拖累我们,我跟玉绫的婚事,再一个月就要进行,你跟钱家的人可别来参加,那太晦气了。”霍玉珊说得更毒。
“哎呀,大姊,你怎么这么说嘛?不过……”霍玉绫看了看穿着别人的布衣的霍敏儿,“瞧你一身穷酸落魄,也没有锦衣可穿,确实是别来丢人现眼的好!”
“咯咯咯……”两位姊姊捂着嘴笑了起来。
濒敏儿头垂得低低的,受辱不甘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奇怪了,哪来两只老母鸡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起鸡皮疙瘩?!”
钱少伦含笑的嗓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濒玉珊、霍玉绫两个势利眼姊妹倏地噤口,看着俊美无祷的钱少伦一身华服、尊贵万分的走了进来。
濒敏儿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的是——她怔怔的看着一身贵气的他。
“两位姊姊,敏儿前来求助反而被糟蹋奚落,你们还真是姊妹情深啊!”他脸色一变,眼神也转为冷峻。
看到他这冷扬扬的眼眸,霍玉珊、霍玉绫可说不出话来。
而霍敏儿只是一直看着他身上的衣着。怎么会呢?这紫袍是贵重的绸缎所制、鞋子、腰带一看也价值不菲,还有挂在腰上的贵重翡玉……他哪来的钱?!
在她打量时,钱少伦已经拥着她离开这“寒酸”的娘家,往街口走去。
“钱少伦,你、你怎么穿戴如此?又哪来的钱败家?!”她简直不敢相信。
下一秒,出现在她眼前金灿灿的豪华马车更是让她看傻了。
“上来。”他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坐上马车。
她是在作梦吗?她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车辘辘而行,钱少伦的表情可得意了,“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再怎么败也败不完财产了,因为啊——”
“因为?”
“不对,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群皓来找我,说那把火是裴德知道大势已去,自己逃不了,要我们也不好过,派人放的火。”
她一脸懊悔,真是她自作聪明才会有这场祝融之灾……“所以是宫大哥捐钱给你的?”
他表情古怪,“不是,娘子,那是我辛苦所得,我是探子耶,这么多年来……”
“天、天啊,所以眼前这一大片山林土地,不对,珍贵的桧木林都是你的?!”
濒敏儿看着眼前无边无尽的山林,下巴差点掉下来。
“是啊!因为我跟群皓说过,钱家什么没有就是钱多多,所以,他就替我把我的酬劳拿来买土地、建房子。”
是真的有房子,而且还是好大的园林,明明离了好一大段距离,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就矗立在山林间。
她真的看傻眼,但也明白了钱少伦对钱真的是毫无概念。幸好宫群皓想到这个方法来付他当探子的酬金,他们才有一条生路!
“群皓在得知我们的情况后,已经尽快的赶来,没想到,你跑得更快,我只好来追你,再带你过来看看了,刚好就在靖城近郊。
“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新家?爹、娘、牧廷,还有那些愿意跟过来的奴仆也都在。”他愈说愈开心,“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可以卖木材、卖家具,当然,他们的薪俸三级跳,喔,对了,群皓建的房子够多、够大,我大方的给老帐房他们一户给一间!”
她用力的点点头。
他却突然皱眉,“我好像又成了一个败家子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我支持你!”她也好开心啊。
“谢谢娘子。我相信,过两天,你的姊姊们一定后悔莫及。”
她也相信。
事实证明,夫妻俩都说对了!
他们先对外放出一个消息,指称钱家老祖宗原来还留有一笔土地给后代子孙,但因为钱家经营绣业有成,时日久远,让他们都几乎忘了这件事了,直到无处可去,才想起来。没想到,百年过去,这片土地如今竟是桧木成林,给钱家一条生路。
于是,随着时间过去,钱家经营的木材业发达了,没打好关系的霍玉珊、霍玉绫姊妹更是后悔莫及,因为那些伸出援手的奴仆们可是摇身一变,都成了小盎公、小盎婆了!
钱家又富有了,过去避之唯恐不及的京城富商名流,又一个一个冒了出来,巴结、谄媚阿谀,送礼见面,莫不想要谈合作,分一杯羹。
可钱少伦很公平又大方的请众人喝了很大碗的闭门羹,让这位于山林间的豪华宅第维持平静。
此刻,阳光暖暖,在后花园,钱少伦跟霍敏儿并肩坐着。
在他们的前方有艳丽的芍药绽放,轻风拂来,树叶沙沙作响,鸟儿啁啾追逐,空气中有一股动人的愉悦氛围。
两人静静依偎,此时,无声胜有声,彼此眼神里尽是浓情密意。
“敏儿,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敢嫁给我?”
“有一个秘密。”她露齿一笑。
“秘密?”他不解。
“对,伸出你的右手。”她坐起身,看着他笑说。
他蹙眉困惑,但仍伸出右手。
她伸手拍向他的,“这是击掌。”她调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的笑了出来,“那只怀孕的狗儿?”
晴空湛蓝如洗,一如那一天,他们初识的那一天,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在林间相遇时,已为他们的未来写下了最美丽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