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位于台湾中部,住在这里的居民多半务农,也多半是自几代前就住在这里,所以在这里,大家彼此都认识,哪家人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得很,没有什么秘密。
小镇上唯一的公立高中,这学期破天荒的来了一位转学生。
说起来,姜宇砚对小镇的人而言并不陌生。
他在小镇出生,父亲是连任的镇长,更是镇上属一属二的有钱人,在镇上拥有无数的土地,是仕绅也是大地主。
只是从小学开始,姜宇砚就到邻近都市的私立贵族学校念书,只有寒暑假才回来,所以镇上的孩子虽然听说过他,却没有跟他实际相处的经验。
没想到就在这高二升高三时,他回来了,他的到来在小镇的高中引起不小的震撼。
首先,他不是因为成绩不好才转来的,人家上的可是市内第一名的高中,程度有多好就不用说了。
据说他高中读完后家里就要安排他出国念大学,学校已经申请好了,所以他不必跟那些得准备大学入学考试的同学们一起苦读。
另一个引人注目的是他本人。
他拥有接近一九○的傲人身高,健壮黝黑的根本不像只会念死书的名校学生,反而像个运动健将。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再加上笑的时候露出的一口白牙,很容易就得到同辈的欣赏与喜爱。
至于同校的女同学们那就更不用说了,个个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他几乎从一踏进校园的那天开始,就成为小镇高中的风云人物。
放学的钟声才响,他立刻就被人群包围。
“姜同学,这段英文我看不懂吶~可不可以教教我?”
他们班上的班花,平常书包里放的只有化妆镜跟梳子的女孩,现在破天荒的拿着英文课本来请教他。
“好啊!有什么问题?”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姜宇砚一向很少拒绝。
才刚讲解完,又有更多女生挤上来,把那正对着姜宇砚媚笑的班花给挤到一边去。
“姜同学,等一下我们去吃冰好不好?镇上那家水果冰—”
“姜同学,还是我带你去那家卖肉圆的老店好了,你一定饿了吧?”
“姜同学—”
姜宇砚被女孩们包围,就快要应付不来时,那一圈圈的人潮外边,几个男生大喊着他的名字。
“姜宇砚,打篮球!来不来?”
对他而言,那无疑是救命的绳索。
“好!”对那些热情的女孩们歉然一笑,他快步走向才相处几天就因为兴趣相投而混熟的同伴。
不只女生仰慕姜宇砚,难得的是,他也赢得了男同学们的喜爱,除了因为他的个性大方谦和,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外,还有就是—他的球实在打得好。
放学的时间过很久了,球场上的几个男孩子却仍打得起劲,遇到强劲的对手,似乎更能激发人的潜力,有了姜宇砚的加入,大伙打得更尽兴了。
姜宇砚身材高大却灵活,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优雅,他的技巧明显比同伴们好,但他不特别爱现,反而常做球给队友。
他脸上带着自信轻松的笑容,调度得宜,就像个统御全场的领导者,很快的,他们这队就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呼呼……哈……不行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直到逃诩快黑了不能再打下去,几个男孩才坐倒在球场上,汗水淋漓的脸上带着满足。
饼瘾啊!
“走吧,我请大家吃冰。”
姜宇砚登高一呼,一群男孩子们立刻欢呼。满头大汗的运动过后能吃个冰,还是不用钱的冰,那简直是人间一大享受啊!大伙迅速抓了书包就往学校外走去。
几个大男孩边走边玩,把篮球丢来丢去,一个男孩把球传向姜宇砚的时候失了准头。
“哎呀!”球跑到走廊上去了。
“没关系,我去捡。”
球越滚越远,姜宇砚盯着球大步往前冲,却没注意到一旁出现的人—
“痛!”
当他感觉撞到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似乎是个女孩子,眼见就要跌倒,他大手一捞,把人捞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放开。”
他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低头对上一双漠然的黑眼珠,心里顿时一震。意会到怀里抱着的是个女孩子,他立刻尴尬的放手。
女孩冷冷瞪他一眼,眼神充满防备。
他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一双眼睛,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对人类充满防备警戒。而且那样的眼神,竟是来自于一个与他同龄的女孩身上。
姜宇砚愣住了,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特气质所吸引,接着才注意到她的外貌。
摆缎般的长发狂野地垂在肩上,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傲人的身材彷佛要绷开过紧的衬衫扣子,还有那短得令人心悸的制服黑裙跟底下修长纤细的美腿。
即使身上仅有黑白两色︱黑的眼珠、白的肌肤;黑的裙子、白的衬衫,却给人一种火焰般鲜活的美感。
她的美令人心惊胆跳,张狂而带着危险的气息,就像一把火,威胁着要将人吞灭……
“我是三甲的姜宇砚,妳是谁?我没见过妳。”他想知道她是谁,迫切的想。
以往都是别人主动来跟他攀谈,这是第一次他想认识这个特别的女孩。
“你是谁关我什么事?滚开。”她瞪他一眼,丝毫不给他好脸色。
打工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她没空跟个二百五在这边闲磕牙。
“喂!等等—”姜宇砚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抓住她。
她的手小小、柔柔的,跟她整个人的感觉不一样,这种反差反而让人兴起想要好好握紧这只小手的冲动。
姜宇砚顿时心跳加速,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唐突的举动。他只知道,他不想放开她。
暗恩宁真的被惹恼了,这种情况她不是没碰过,在打工的时候,就老是有些毛手毛脚的客人想吃她豆腐。
不过眼前的男孩子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她没想到他会跟那些色胚一样。
她冷哼一声,没急着抽出手,却抬起手直接就往他的手背咬。
“呃—”意料之外的疼痛让姜宇砚不自觉松开手,女孩一溜烟的跑走了。
他独自呆站在走廊上许久,若不是手背上那鲜明齿痕,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作了个梦。
卑说回来,她咬得还真用力!咬得这么狠、力气这么大,好像一只凶巴巴的野猫……
“姜宇砚!”
男同学们看他久久没捡球回来,一起来找他了。
“刚刚那个女孩是谁?是我们学校的吧?”他迫不及待的问起同伴。
男孩们是有看见跑掉的那个女孩,不过听到他这么问时,每个人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
“那是三丙的傅恩宁。”
“傅恩宁……”
看姜宇砚喃喃念着她的名字,一副着魔般的模样,旁边的男同学忍不住开口道:“最好不要跟她扯上什么关系啦!她啊,漂亮是很漂亮,不过不太正经,她妈妈也是。总之,镇上大家都知道。”
“不太正经?”
“她妈妈以前是人家的小老婆,后来被抛弃了,才带着她回到镇上来。她妈妈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到处惹麻烦,镇上的人都很讨厌她,没人想理她们。至于那个傅恩宁,从小就凶巴巴的,我们以前每个都被她欺负过。”
男孩们想到傅恩宁,心里其实都五味杂陈。论身材脸蛋,镇上没有一个女孩子比得上她,可偏偏她的个性那样古怪,再加上有个疯疯癫癫的妈妈,让所有想要跟她更进一步接触的男孩子们都却步了。
听到同学们这么说的姜宇砚不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对她产生了强烈的不舍。她一定很不好受吧?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要面对镇上居民有色的眼光……
难怪她会有那种受伤野兽般的凶狠表情,难怪她的防备心那么强……真希望能够抹去她心里的伤……
莫名的,姜宇砚心中产生了这样的冲动。
没理由的,他就是无法把她从脑海中抹去,就像手上的齿痕般,鲜红的宣示着她的存在。
*
下课时间,姜宇砚出现在丙班教室外,引起不小的骚动。
“姜宇砚?”
“姜宇砚耶……”
女孩们兴奋的窃窃私语,不过他没注意她们,一进来就表明要找的人。
“傅恩宁在吗?”
听到他这么问,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顺着大家不自在的目光,他看到一个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女孩。
他走到她的桌子旁,她似乎真的很累,睡得很沉,就连他站在旁边了也没有让她醒过来。
才早上第二节呢!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疲惫?
她闭着眼,没了那防卫的眼神,看来只是个小女孩。小小白皙的脸上有两排如小扇子般的长睫毛,下面是令人心疼的黑眼圈,让人不忍吵醒她。
她的桌子上凌乱堆栈着几张考卷,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讶异的挑起眉。
那些考卷不是一百就是九十几分,她的成绩很好,出乎他的意料。
捡起一张掉落在地上的英文考卷,他注意到她的字很整齐漂亮,考卷上的英文作文也写得很有深度,程度颇高。
“姜宇砚,你来找她干么啊?”
“她下课都在睡觉啦!上课才会醒来,而且你最好不要吵醒她哦,她脾气很坏的……”
一群人围着姜宇砚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堆,这下真的吵醒傅恩宁了。
她的眼睛倏地张开,看到围着她的一群人,一下子怒火中烧。
“呃……嗨,妳好。妳记得我吗?我是—”看见她醒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她是记得他,就是昨天那个差点把她撞倒的莽撞鬼,还对她纠缠不放,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她瞇起眼瞪他。“你拿我考卷干么?”她一把抢过被他抓在手里的考卷。“你不是我们班的吧?走开!”
“对不起。”从见面以来,他似乎一直都在跟她说对不起。“嘿,不过妳的英文很好啊!”
他真诚的笑脸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关你什么事?”
“呃……”被她一句话堵住,他只能尴尬的抓抓头。“我只是……想跟妳做朋友。”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昨天以后就一直想再见她,今天一早还迫不及待的跑来学校。
她冰冷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没兴趣,我要睡觉。滚!”
她理都不理他,直接趴在桌子上闭起眼,这明明白白的拒绝让姜宇砚一下子愣住了。
他听到四周传来的抽气声,看来他眼巴巴的跑来找她又被拒绝的事情,不用一上午就会传遍整个学校了。
不过他不担心自己的形象受损,而且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她越是对他冷淡、越是不给他好脸色,他对她的好奇也就越强。
他知道自己是个有毅力的人,她恐怕是没那么容易摆月兑他了……
*
姜宇砚就像个无所不在的背后灵。
不出几天,傅恩宁就发现他跟以前那些对她好奇的男孩们都不一样,无论她怎么冷脸对他,他都不放弃。
她走出校门,看到那个这几逃诩一直等在校门口的人,不由得咬紧牙。
“嗨!要回家了吗?我载妳一程吧?”
他给了她一个阳光四射的笑容,却只让她更加头疼。
为了躲他,她已经刻意晚点出校门,可是他竟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她越过他,连瞥都不瞥他一眼,直直的走出校门。
他也没再叫她,只是牵着脚踏车,默默跟在她后面。
暗恩宁教自己别管他,可是射向她后背的视线却让她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缠着她?这几天她也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姜宇砚,镇长的儿子,成绩好、人帅、运动项目厉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女生眼中的白马王子,男生眼中景仰的对象,师长眼中的模范生—恰懊都跟她相反。
他这样的人会对她这么有兴趣,她勉强找出的原因,可能就只有因为她是个对他不感兴趣的异类。他八成从来没遇过不被他迷住的人,所以才把收服她当成了有挑战性的游戏。
她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没空陪他玩。
每天光要打工赚钱填饱肚子并顾好功课,就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她不是那种天真无邪、被家人照顾得好好的大小姐,有那么多余的时间去注意什么学校新转来的帅哥。
现在她得先回家一趟煮晚餐给妈吃,然后去上班……
暗恩宁心中盘算着,一面暗骂︱都是那个二百五,为了躲他,她可能要迟到了,迟到的话又会被扣钱,真衰!
像是嫌她还不够倒霉似的,天空此时飘起了一阵细雨。
她瞪着天空,很不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要下大雨了,上车吧,我送妳回去。”她终于转头看他,姜宇砚很高兴,不过她眼中的防备还是没有卸除,于是他更急切的说:“快上车吧!我保证只送妳,不烦妳。”
扳量着淋雨的麻烦还有打工迟到的风险,傅恩宁总算勉强坐上了脚踏车后座。
姜宇砚心里惶恐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肯接受他的好意。他回头看向她,急忙的又月兑下外套。“没有雨衣,外套给妳遮好不好?”
她瞪他一眼。
他尴尬的搔搔头。“妳是嫌会有汗臭味吧?应该还好,我每天换的,今天也没打球……”
彷佛嫌他啰唆似的,她一把抢过外套就套在头上。“走啦!”
“噢,好。”
她不需要告诉他怎么走,这几天他都跟着她,自然知道她家在哪。
既然坐上了车,她也就不啰唆,老实不客气的拿他的外套来遮雨,一手抓着他的腰,让自己坐得稳一点。
清爽的沐浴乳味混合着淡淡的阳光汗水味侵入她的鼻息间,这是属于男孩子的气息。她微愣的瞪着他的背,他有着宽阔的肩膀跟经常运动、充满弹性的肌肉,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摇摇头,甩开短暂的失神。
他再好、再帅,都跟她没有关系。
姜宇砚卖力的骑着脚踏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她家—一个残破的铁皮屋。
这就是现实,这才是她的世界。
她跳下车,把外套丢给他,连一声谢也没说就走了。
姜宇砚站在雨中,傻傻看着她的背影。
罢刚……她抓着他的腰了,被她接触过的地方传来微微酥麻的电流,令他全身发热,让他即使淋着雨都还舍不得离去。
*
姜宇砚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正常。
已经是晚上了,他站在省道旁的一间槟榔摊旁,咬牙瞪着橱窗里那个纤瘦的身影。
由于下课跟踪她回家已不能满足他,于是今晚他便继续呆站在她家外面徘徊,也幸好是这样,否则他不会发现她没多久后便又跑出来。
她的打扮,让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年轻稚女敕的脸上化着妆,红色的塑料皮外衣虽然将上身裹得紧紧的,可是那只堪堪遮住的长度,却露出了一双光果的美腿,脚上穿着的三吋高跟鞋,让她那双腿显得更修长也更诱人犯罪。
她就这么扭着腰从他面前走过去。
“喂、等等!”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妳穿成这样是要去哪?”
她瞪他一眼。“放手!我打工要迟到了,没空理你。”
“打工?妳打的是什么工,要打扮成这样?”
“你这个人真的很烦耶!走开啦!不关你的事。”
“不行,妳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我不让妳去。”
他们两人互瞪着,但因为姜宇砚一直都对她小心讨好,从没用那么严厉的眼光看过她,她心中隐隐有些被他的气势给吓住。
她低咒一声,不甘愿的说:“我要去槟榔摊上班啦!你不要挡路,迟到老板会扣我钱的!”
“槟榔摊?”她怎么会—
然而他还没回过神,她已挣月兑他的手,快步离开。
所以,他现在才会在这里,看着她坐进那个被霓虹灯环绕的小滨柜屋里,解开了红色外套的扣子,露出里面那件让人喷鼻血的低胸小可爱。
他愣愣的看着她,看她独自一个人低头熟练的包着槟榔,没有客人的时候就拿出书本来念。
每次只要有大卡车经过对她按喇叭,她就会迅速抬头,拿着一盒槟榔冲到大马路上。
她是个很尽责的槟榔西施,对客人露出职业的笑容,不时还会寒暄两句,慰劳客人的辛劳。
第一次看她笑的时候,他的心脏缩紧了。
他知道她是多么骄傲、多么愤世嫉俗的一个女孩,可是她却那样笑了,卡车司机趁机模她的小手时她也没有生气,只是迅速收回手,鞠躬弯腰的说“欢迎下次再来光顾”。
他的心彷佛被刺了一刀。
不笑的那个才是真的她,笑的这个,是迫于生活无奈的她。
这么一想,她的笑容在他眼里不禁那么的令他感到心怜,让他觉得悲凉。
卡车走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又继续埋头背着英文单字。
她的好成绩就是这么来的吗?尽避在这种环境中,尽避穿着那样的衣服,可是她没有放弃自己,仍是这么的努力……
姜宇砚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在那边站了多久,他只是不想离开她。越是观察这个女孩,他就越被她多变的面貌所吸引,越来越想知道她的一切。
一台改装轿车经过,打开的窗户里传出“砰嗤!砰嗤!”的重低音音乐。
“小姐!”一个染着金发、流里流气的男人探出头来,用极其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傅恩宁,然后婬秽的笑了。“买一百送两粒喔?那我要买一百,还要两罐汽水。”
“好,等一下喔!”她朝气勃勃的应了声,转身弯腰去拿冰柜的汽水,弯腰的时候,裙子缩得更短了。
透明的玻璃把一切照得一清二楚,车里的男人露出邪恶猥亵的笑,看得一旁的姜宇砚恨不得冲上前揍他一拳。
“总共是一百五,谢谢!”
她把东西交给车里的男人时,男人突然伸手抓住她紧紧不放。
“漂亮小姐,别做这么辛苦的工作了,跟我出去玩吧!我可以给妳很多钱。”
“不行啦,被我们老板发现的话—”
暗恩宁心里翻着白眼,很不耐烦又发生这种事,她正想先虚与委蛇时,一声暴吼蓦然在耳边炸开。
“混蛋!放开她!”从暗处冲出来的姜宇砚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扭碎男人的手骨,他咬牙切齿,高大壮硕的身躯散发出熊熊怒焰。
那个身材矮小的俗仔只敢跟槟榔西施打打嘴炮、吃点豆腐,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煞星,顿时脸色发白。“哎呀、哎呀,痛—”
男人一放手,姜宇砚就将傅恩宁扯进怀里,紧紧护着。
“!”车上的男人揉着被抓疼的手臂,恨恨的咒骂,“这什么鬼槟榔摊,老子再也不会来了!”撂下狠话,车子却“咻!”的一声迅速离去。
姜宇砚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着,好一会才将瞪着远去车影的目光移向怀中的人儿。
无论他原先预期自己会看见什么—她害怕颤抖、哭泣委屈、感激崇拜—事实却证明全都没有。
她只是仰头瞪着他。
“放开啦!你是白痴啊?干么把我的客人赶走?他刚刚拿了东西都还没有给钱耶!一百五我要赔给老板你知不知道”她是发着抖,不过是被气得发抖。
“可是他刚刚对妳—”
“对我怎样了吗?模两下又不会死!”
“他不只想要模两下,妳是瞎了吗?”她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态度,令他的声量也不自觉放大。
“我没瞎,我会保护自己!”她狠狠推开他,伸起另一只抓着手机的手。“有事我会打给老板、打一一○,笨蛋!”
“妳才是笨蛋!来不及打电话怎么办?妳就这样被拖进车子里怎么办?妳都没想过?”
暗恩宁咬着牙没有回答,因为连她也无法否认那个可能。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能往那里想。不然的话,她就不用工作、不用赚钱了。
再没什么工作比这个能赚更多钱了,她有学费要缴、有生活费要负担,还有个时不时跟她要钱买酒喝的母亲。
她能怎样?
她冷下脸。“谁要你多事?你把我的客人赶跑了啦!可恶,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你这大少爷,就算对我好奇也该够了吧?滚开!”
他的心口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又闷又痛。她为什么就那么讨厌他?对陌生人都可以笑靥如花,对他就一点好脸色也不肯给。
“妳要钱吗?我给妳钱好不好?妳不要再打这种工了,太危险了。”他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他以为他这么说她会高兴,那就大错特错了。她狠狠瞪着他,像把他当成仇人,然后忽地轻蔑一笑。
“不会吧?姜大少爷,你这么小就开始想包养女人啊?我告诉你,我就算饿死也不会拿男人的钱。你听说了吧?我妈就是那样,结果被个男人抛弃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神情冷然,眼中顿时掠过一抹坚决。“我对自己发誓过要靠自己,不管做什么工作,至少每分钱都是凭努力赚来的,不需要你假好心。请你不要再烦我了。”
说完,她转身走回霓虹灯里的货柜屋。
她不高,还穿着那暴露俗气的衣服,可是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让姜宇砚有种错觉,彷佛她是黑夜中最高贵的女王。
他暗暗叫声糟,觉得自己正在陷落,陷进一个比他原本想象还要深的深渊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