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以锐芒慑退手下后,一字一字的清楚下令。
“将她带下去,跟曲老头一起关在柴房,好好看守,不得有误。”
“是。”高毅不敢再有意见,立刻命令两名黑衣人将她左右挟持着,一块儿带了出去。
在临走前,宁紫燕回头望了李熙一眼,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盗墓没盗成,却已经惹来杀身之祸了。
柴房的四周都有人把守着,被关在里头的宁紫燕和曲老头哪儿都去不得,对于阿古就是当今二皇子这个事实,他们到现在依然震惊,久久未平复过来。
宁紫燕一个人坐在柴堆上发呆,曲老头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在喃喃念着。“我就说嘛,他看起来不像一般普通百姓,我本以为他是富家少爷或者官家的人,原来是当今二皇子,想不到、真想不到呀!”
曲老头踱过来又踱过去,这圈子都不知道绕几圈了,他一个人在那儿着急了老半天,却发现宁丫头静得出奇,看来阿古是二皇子的事对她的冲击相当大。
他走过来,在宁丫头身旁坐下,安慰道:“别难过了,丫头,你得接受这个事实才行,他是二皇子,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攀附的人物。”
宁紫燕轻轻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攀附他,也不求他回报。”
“既然如此,你在难过什么?”听见她的回答,曲老头疑惑地问。
“我难过的是他骗我,骗我失忆,骗我他的腿没有康复,我真心诚意待他,他却以此回报我。”这才是最让她难过的地方,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单纯的付出,不求对方回报,可以坦然的看待一切事情,但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潇洒,想到阿古那冷漠的神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伸手抚模着自己的胸口,刺刺的,会痛。
曲老头疼惜的拍拍她的肩膀。“丫头,既然晓得他是二皇子,咱们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要知道,官威最大,皇帝是天,他是皇帝老爷的儿子,在他面前,咱们只能跪、只能磕头,绝不能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连直视他都是大忌,对他不敬,那是要杀头的。”
杀头二字让宁紫燕心头一颤。“惨了!”
“怎么了?”曲老头问。
“盗墓是死罪,而且我盗的还是他的墓呀。”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大祸临头,她什么墓不好盗,偏偏去盗二皇子的墓,还把人给救活了,原来她是在自掘坟墓。
说到这里,曲老头也神情凝重起来,并且想到一件很怪的事。
“我从未听闻二皇子去世的消息,朝廷亦无举行国丧,现在他们又将咱们关起来,看样子似乎是不希望咱们把这事宣扬出去。”
曲老头这话让宁紫燕想起适才她尚未被抓进来之前,那名叫高毅的手下瞧了她一眼,那一眼分明不怀好意,而且他还对二皇子建议,为免夜长梦多,希望把他们两个解决掉,她把这事告诉了曲老头,曲老头听闻后也变了脸色。
两人呆望着彼此,不用明说都心知道肚明事情的严重性,这其中肯定牵涉到皇族的斗争,想必是有人要置二皇子于死地,并偷偷把他埋在古墓里,意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处理掉,而他们却阴错阳差的救了二皇子。
起死回生的二皇子为了躲避仇家,绝不想让人知道他又活过来了,对朝廷来说,庶民的性命如草芥,若想杀他们灭口,也是很有可能的。
宁紫燕和曲老头一想到此,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他们竟然无端卷入了一场笔族的斗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完了、完了,宁丫头,你什么不好挖,怎么偏偏挖出个二皇子来?”
“谁知道他会躺在那里面呀!”她欲哭无泪的说,随即想到什么,忙道:“不怕、不怕,怎么说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不至于对我们怎么样的。”
“别天真了!丫头,你看那阿古根本没有失忆,却假装失忆,你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是不要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咱们知道了,你以为他会放过咱们吗?”曲老头一边说,一边又急着开始来回踱步,这可是火烧、攸关性命的大事呀。
宁紫燕也感到害怕,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阿古有没有骗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会不会杀了他们?
他会吗?
不,她不相信,就算他是二皇子,还骗了她,但过去一年累积的情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他真能不顾情面,狠下心对他们下手吗?
在内心的某一处,她还是情愿相信他是那个拥有迷人笑容的阿古。
“我想他不会的……因为……他并没对咱们怎么样呀,你看他还命令那些手下不准动咱们呢。”她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相信过去一年和阿古之间的点点滴滴是真实存在的。
曲老头可就没她想的那么天真,他年纪大,看的人多,见识也广,不得不劝她面对现实。
“他现在没动咱们,不代表之后不会动,这候门深似海,皇宫内苑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斗争在进行,自古至今,史书告诉咱们,皇族为了争权夺利,兄弟阋墙、子弑父这种缺德事都干得出来,更何况咱们又跟他无亲无故的,等到他想通,就把咱们喀嚓了。”曲老头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宁紫燕越听越心寒,曲老头说的不无道理,让她也变得没把握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了解阿古,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阿古有着她完全不知道的另一面,那原本带着憨厚笑容的面孔,当回复成二皇子的真正身分,一群人身他俯首称臣时,他威严内敛、暗藏锋芒,变成她所不知的另一个人,离她好遥远、好遥远哪……
这才是阿古的真面目,尊贵又不可侵犯的当今二皇子李熙。
曲老头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别忘了,你也说是盗墓是死罪,国有国法,到时他定咱们一个盗墓之罪,咱们也无话可说呀。”
是的,她是盗墓者,就算死罪能免,但活罪绝对难逃,求生的意志让她立刻振作起来,就算有万般不舍,她也必须慧剑斩情丝,因为现在不只是她一条命,还有曲老头的命,曲老头与她情同父女,她绝不能坐以待毙,让他跟着一起牺牲。
“事不宜迟,咱们快逃。”她猛然站起身,坚决的对曲老头说道。
曲老头见鬼似的看着她。“丫头啊,你疯了吗?外面包围了那么多人,怎么逃?”
她又回复了以往的机灵,双目绽放异彩,脸上有着无比的坚决。
“别忘了,我可是盗墓者,师父曾教过我,盗墓第一守则,就是永远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曲老头立刻睁亮眼。“你留了什么活路?”
宁紫燕先来到门边,从门缝查探外头的情形,然后又走回来,示意曲老头附耳过来,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在你屋子底下挖了一条地道。”
曲老头见鬼的瞪着她。“真的假的?”
宁紫燕很不好意思的露出鬼灵精的笑容。“咱们干盗墓这一行,最厉害的就是挖,这地道我挖了好几年了,就是为了万一有朝一日必须逃命时,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还真的派上用场。”
曲老头没好气的指着她啐骂道:“臭丫头,你居然在我屋子底下挖了个坑,你当我这里是坟墓啊!”
她急忙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你该感谢我才是呀,能不能活命,就靠我挖的这个坑呀。”
曲老头是又好气又好笑,一副被她打败的无奈样。“你呀,我真是招谁惹谁了,先是挖一个活死人回来,接着又被人家包围,现在又说在我这下面挖了个地道,你还有什么惊人之举?干脆一次说完,免得我三天两头要被你吓一次。”
宁紫燕吐吐舌,嘟起子邬说道:“所以我要带你逃呀,要骂我先等等,逃出去了再让你骂个三天三夜都行,好不?”
瞧她一副故作可怜的样子,既可爱又好笑,让人就算想气也气不起来,而且她说的对,这地道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他们立刻展开逃亡行动,为了不让守在门外的人发现他们逃了,还必须故布疑阵,等到一切妥当后,她和曲老头便偷偷潜入地道。
临走前,她迟疑了下,回首凝望来时路,想到此去可能后会无期,她与他,如同日与月,今天生此别过,分道扬镖,不禁升起触景伤情之感。
已进了地道的曲老头又折回来,见她脸现忧伤,低声道:“傻丫头,你还留恋那家伙做什么?先不说他有可能要杀你灭口,就算不杀你,人家是二皇子,地位何其尊贵,要娶,也是娶贵族之女,你与他缘分已尽,快走吧。”
宁紫燕转过头,对曲老头做了个鬼脸,“我才没有留恋他,而且我也不稀氨,走吧。”她把话说得潇洒,心里却是万般不舍,但她也深深明白,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牵连纠葛,最终只会苦了自己,那男人不是她这小小的平民女子能沾惹的。
别了,那个曾经令自己心疼怜惜,有着全天下最迷人笑容的阿古,已经死了。
在茅庐里,李熙忙着和一群手下商议秘密大事,他命人准备文房四宝,亲笔写下一封书简,并将信缄封好,以蜡封住。
“高毅。”
“属下在。”
斑毅是这群死士的领头,是他的心月复,也是能够担负此一重任的人,李熙烔锐的目光直视他,沉声对他叮嘱。“这封密函务必交到刘将军手上,绝不能落入任何人手上,明白吗?”
“属下明白。”高毅恭敬的上前接过信封,将其谨慎的收入衣襟内的暗袋。
李熙接着拿出一块青龙玉佩,这玉佩乃是皇家信物,能够证明他的身分。
“到了将军府,你把这玉佩交给刘将军,他看了便知。”
“是。”高毅小心翼翼的接过,将玉佩和信一块儿收好。
“你挑出两名死士随你一道去,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
“殿下放心,高毅就算付出性命,也绝不负殿下所托,势必将此信送达,物在人在,物失人亡。”他面容坚毅,向主子立誓,他们这群跟随二皇子的死士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随时有牺牲性命的决心。
李熙缓缓点头,目光瞬间迸射出凌厉,沉声道:“去吧。”
“遵命!”高毅恭敬的领命,然后退出门外,前去执行任务。
刘将军掌握西北三万兵马,是他的支持者,对他一向忠心,他在信中写明自己受人毒害,希望刘将军暗中调查毒害他的幕后主使者。
李熙又花了点时间和其他心月复商议事情,待大致交代完毕后,他命所有人退下,各自去办交付的任务,直到此刻,他才有余暇思考燕儿和曲老头的事。
这一年来,他特意隐瞒自己的身分,一开始是为了自保,也因为不轻易相信他人,但燕儿的肝胆相照和曲老头的古道热肠让他冷硬的心有了温度,也让他亲眼目睹这世间真有人傻傻的付出,不求回报。
这一老一少有飘泊山野间的豁达,也有闲云野鹤般的性情,令他脸上有了笑容,暂时忘却残酷的权势斗争,但身上的余毒和不能行走的双腿,又时时刻刻提醒他身上肩负的仇恨。
终究,他仍是得挺身面对权势阴谋,作出决定,继续往前迈进,而不能耽于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