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冰浑身散放着冷意,“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她揉揉眉心,“无论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们都得把玉玦牢牢握住手中才行,要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在不明棋局之前,总得先把棋王掌握住。”
逐渐明白事情严重性的三人,好半天,就是各自拧着眉不发一语,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更好的主意。
“你们信不信我?”云侬站起身,两手撑按在桌面上俯身看向他们。
龙项扁扁嘴,“当然信你……”
“那么就照我说的去做吧,记得先各自去把东西找回来。”
“接下来呢,你有什么主意?”韩冰虽知道这山庄是能藏得了他们,但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被关在这儿。
“还不是很清楚,待我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再说。”她朝他们挥挥手,转身就要走出厅外,“我这就去打听打听消息。”
龙项看了看严彦那张大黑脸,连忙把话追在她身后,“等等,那婚礼呢?”
“照办啊,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她说着说着都走到门外了。
她还有心情成亲?
“对,照办。”严彦感激地按按龙项的肩头,起身去追她。
一路跟着来到后院的鸽舍后,严彦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云侬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只信鸽上的信筒,接着又来到鸽舍旁的小屋里,提笔写下数张信笺,再一一塞进准备好的信筒里。
“小侬?”当她将信鸽放出笼外远飞天际的那一端时,严彦挪过她久久凝望着天际不动的脸庞,担心地看着她面上的焦虑。
“你说,我是不是该早些先与你成亲的?”
他拥她入怀,大掌轻轻拍在她的背上,“别想那么多,该来的总避不了。”
“可我不想再让你踏进江湖。”她埋首在他的胸膛里,两手紧捉住他的衣衫,“我一直都记得,那年你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她等了那么多年、那么久,这才终于盼到了他的收山,她原本以为从此她再也不会经历,在他出远门做买卖时,一次次夜里在噩梦中惊醒……她以为她也不会再时常胡思乱想,他是否又受了伤,还是可能会被仇家给认出来……
她原以为,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偏要有什么宝藏之事的出现?
严彦安抚地亲亲她光洁的额际,“放心,碧绸老人的阵式是万无一失的。”
“可人心怎么防?”出了这山庄后,他还不是一样危险?
“别想那么多,咱们先成亲,再慢慢等消息好吗?”日子总是要继续过的。
她微微苦笑,“你知道我就是天生想多了的那种人,说好听叫未雨绸缪,说难听点,就是庸人自扰老是想太多……”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她的小脑袋想些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聆听着他的心跳,云侬的心绪缓缓镇定了下来,她两手环抱着他的腰,汲取着他透过来的温暖体温,半晌,她苦中作乐地抬首望着他。
“谁让这江湖在咱们拔脚离开后太平淡了呢,弄得它非得来个临去秋波,给咱们惊喜惊喜。”
他低首轻啄她的脸庞,“无论如何,我总会在你身边。”
“我知道。”她笑了笑,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子,“无论你跑哪跑远了,你总是会记得回家。”
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丝竹喜乐,更没有盈门贺客,成亲的那一日,严彦与云侬的婚礼一如他们的行业,很简单也很低调,即使龙项与韩冰都跟着下水也穿得一身喜气了,这一场遍礼,还是一如严彦所愿,办得极为安静快速,只简单地拜过天地、父母牌位还有新人对拜就算礼成。
站在堂上鞠完躬刚站直了身子的两位新人,都还没来得及迈步走向新房,空气中即传来一阵涟漪般的震动。
“怎么了?”龙项错愕地问,就看严彦二话不说地将手中的彩带往云侬的怀中一搁,转身去房里找来今儿个难得没放在身上的软剑。
严彦边解释边往外走,“有人动了庄外的阵式。”
哪个在大喜之日不长眼跑来这砸场子的?
“韩冰,你留住这守着弟妹,我们去去就来!”龙项没好气地一手指向韩冰交代,也跟着飞快地跑去客院找自个儿的佩剑。
矮冰疑惑地站在原地,他是知道这山庄很奇特,但还不知道它的与众不同处。
“阵式?”他将孤零零站在堂上的云侬扶至一旁的椅边。
“碧绸老人专为严彦打造的。”头上还顶着红盖头的云侬模索地坐下。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我们躲在这儿……”
下一刻,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让厅中正等着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首望向外头的方向。
矮冰眯细了黑眸,“严彦……解了阵式?”
“去看看。”满心放不下严彦的她,撩起裙摆就往外头走。
他急着想拦她,“慢点,你是新娘,你不能出去抛头露面……”
“哪来那么多讲究?”碍于顶上的盖头太碍事,云侬索性一手攀着韩冰的胳臂要他带路。
因一身新嫁娘装扮的缘故,韩冰与她慢了好一会儿这才来到山庄的大门边,此时大门处灯火亮晃晃的,门口还有个一脚已踏进门内,另一脚还卡在门外的陌生来客。
“怎么回事?”看不见眼前状况的云侬,在被韩冰带到严彦的身旁时,轻拉着他的衣袖问。
“小侬,你怎出来了?”严彦扶稳她,紧接着两眼狠狠瞪向门外某人的共党。
“状元兄,来者何人?”
“……陶七。”龙项尴尬地别过眼,有些不敢面对严彦眼中散发出来的怒气。
陶七?杀手榜上的第四名,龙项的远房表弟?
就算是来探亲……要不要这么会挑时辰啊?
“木头,先帮我掀了盖头吧。”云侬没好气地对严彦说着,决定还是先按步骤完成他们的婚礼。
严彦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了满心的不快,草草替她在这种地方揭起了盖头。云侬微眯着眼,在适应了光线后,这才看清眼前动弹不得,满身是小伤的年轻男孩,而对方,正狼狈地一手撑在门边呆呆望着她。
她笑吟吟地问:“来喝喜酒?”
“呃,不是……”陶七缩缩肩头,总觉得门里头的寒意,似乎此外头夹杂了初雪的冷风还要强劲了些。
“逃命?”
“是、是啊……”
她还是问得很客气,“能请你挪个地方吗?”什么时候不好来,偏挑她大婚之日来,她家像是杀手集散地吗?
“我找不到别处可躲了……”陶七苦着一张脸,一想到这阵子没日没夜遭人追杀的惨况,他就两脚虚软得不想再动。
“你是怎知道这地方的?”她没对人说过,而严彦更不可能会把这地方说出去,加上这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找。
陶七颤巍巍地伸手指向某人,“龙项是我表哥,他曾飞鸽传书告诉我他在这座山上,所以我就来这碰碰运气……”
“你看着办吧,今日是我大喜之日,这事我不管了。”气闷的云侬转身拍拍严彦的肩,说完便撩起裙摆,负气地大步走回宅子里。
“小侬……”严彦手拿着她的红盖头,急急忙忙地去追自家火冒三丈的媳妇。
在两位房东都走了之后,深感歉疚的龙项,郁闷地将陶七给拎进门内,关上了大门闭合上阵式,边在嘴边骂道。
“臭小表,就知道你碍事……”这下子严彦铁定是记恨上他了。
“房租若是涨价了,你知道该怎么办。”韩冰神色不善地扫龙项一眼,接着转身就走。
被拉进大厅内的陶七,在经过龙项简单的包扎打理好身上的伤况后,乖坐在酒席上,频频打量着喜气洋洋的四下,边小心地问向对面脸色黑得都可以沾墨汁的高手兼前辈。
“你们……怎都在这?”自家表哥就算了,居然连已失踪好阵子的韩冰也在这参加喜宴?
“你说呢?”韩冰怨恨地瞪着这个让众人心情皆不悦的元凶。
“我、我只是来避风头的……”心中很是崇拜韩冰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在坐的诸位又有谁不是来避风头的?
“臭小子,你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没法子见死不救的龙项疲惫地揉着两际。
陶七两手绞扭着衣袖,“我也不想来这找你呀,我这不是被人追得无路可躲了吗?”
被人追?
“你身上该不会有块破玉吧?”龙项与在座的韩冰互视一眼后,接着毫不考虑就问。
“你们也知道?”陶七讶然地张大了嘴,在他们极度不乐意的目光下,掏出怀里的那块烫手山芋。
“……”得,这下还真应了云侬说的话,他们四人真成了全江湖的头号目标了。
不知身在何处的陶七好奇地问:“表哥,方才那位新郎官是谁?”
龙项随口应着,“杀手榜上的第三,严彦。”好好的日子被不速之客搅了,不知道严彦会不会宰了他家表弟泄恨?
“什么?”陶七大惊失色地站起身,“他就是那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第三?怎么长得那么平凡无奇?”这也太对不起他的身份了。
矮冰皱着眉,“你小声点行不?”巴不得严彦出了新房来找他算帐吗?
“他就是你表弟?”严彦夹带着熊熊烈焰的问话,下一刻轻飘飘地飘抵龙项的耳里。
龙项内疚不已,“你这新郎官怎么出来了?”现在不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吗?
严彦阴沉着脸,“小侬要我来陪客……”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她,偏偏她不肯让他晾着这三名同行,硬是把他给踢出来陪他们聊聊。
当下三双冷飕飕的眼刀,集中地砍至最后一名来报到的小同行身上,这让备感负担的陶七干干地咧着僵笑。
“呃,你……今日成亲啊?”
严彦额上青筋直跳,“看不出来?”
“那个,小严……”龙项怯怯地出声,有意替自家向来就月兑线的表弟求情。
“把皮绷紧点,日后我再同你算。”严彦横他一眼,在心中怨起自己当初干嘛一时心软收留他这名房客。
没想到这新郎官的架子摆得这么大,看不下去的陶七当下不识相地跳了起来。
“你怎能这么对龙表哥说话?虽说都是同行,但你起码也得尊敬一下咱们的身份和排名吧?”想他引以为傲的表哥向来就是在江湖上走路有风的,他一个第三也敢这般对待他表哥?
成个亲都有人来打扰,这已经让严彦打心底不痛快,听了陶七的话后,他的怒意登时到达最高点,眨眼间他的软剑已出鞘,如流星般划过他们三人手中的酒杯后复再回鞘。
龙项放下被生生切掉了一半的酒杯,好不哀怨地找来抹布擦着桌上花大钱买来的美酒。
“谁让你拿排行说嘴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这个素来缺心眼的表弟,嫌他日子过得太好就是了?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陶七怔楞了一会儿后,不记教训地又开始放纵自己的口无遮拦,“对了,方才那个长得很普通的老姑娘不会就是他媳妇吧?他怎不挑个年纪小点的呀?”
难得在人前出手的严彦,这回直接削掉他的衣袖,让他在大寒天真改穿凉快的短衫。
龙项很想哀号,“谁让你说他的宝贝媳妇呢,这不是欠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