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她忽然间觉得不自在起来,脸颊开始发烫。她暗骂自己一句,想什么呢!王爷这是为了作法,不是什么情情爱爱,不要胡思乱想;再说王爷与她的身分天差地远,她是不敢痴心妄想的,就算要她嫁,她也不敢……
她赶忙找个话题,转移心思。“一会儿剪完指甲还要做什么?”
“你跟我进宫去。”
“为什么?”她吓了一跳。
“母亲提过要见你,不只你,每回身边换了奴婢,她都要见上一面,牡丹紫薇她们也都进宫过。”剪完无名指后,他移到小指。
“宫里……是不是真的金碧辉煌?”她的心又痒了。
他微笑道:“你何不自己去看看。对了,母亲会赏你东西。”
“真的?那我去!”她激动道。
“别乱动,剪到肉怎么办?”他瞪她一眼,方才差点把她一小块肉剪下。
“没关系、没关系。”她的心都要飞上天了。“我要发财了!”
就在这时,牡丹走了进来。“王爷,轿子备——”
她的话戛然而止,错愕地看着王爷握着桃红的手,桃红见她惊愕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看来,王爷跟她的动作太过亲密,她立刻抽回手,赶紧道:“我们在剪指甲。”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她正要解释是为了“作法”才剪指甲时,又忽然想起晏伏易要她守口如瓶。
“走吧。”他放下剪子,将帕子摺懊放入袖内。
“是。”桃红偷瞄牡丹一眼,见她拧着眉头,嘴唇颤动,似在生气又像要哭,她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走到廊道时,她都能感觉背后灼热的妒恨目光。
两人坐上轿,往宫内而去,桃红坐立难安,几度欲言又止,晏伏易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没问她,而是自顾自地看着外头的街景。地震让百姓都跑到街上交谈,触目所及没有房屋倒下,他也放心了些。
“王爷……”
“嗯。”他放下布幔,见她一脸不安。
“虽然我说这些是踰矩了,可你不能对牡丹姊好点吗?她在你身边的日子也没剩多少……”
“我对她好,才是害了她。”他瞄她一眼。“你有时真是笨得可以。”
“怎么骂人?”她瘪嘴。“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不能回报她的感情,就断了她的念,师姊跟师父也都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唉,看了真不忍。”
“有何不忍,你就这么希望我娶她做妾?”他冷哼一声。这丫头倒是老想着把他往外推。
见他生气,她立刻道:“不是,感情不能勉强,你不喜欢她,没道理叫你娶她,唉……你就当我没说吧。”
为免越说越气,他转了话题。“一会儿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
“母亲最近一直想给我说门亲事,我虽拒绝了,她却不死心,每回进宫都要提一次,所以你得给我挡着。”
她不明所以。“前面我还懂,后面我就不懂了,我怎么挡?她是你娘,比你还尊贵,我都说不动你了,怎么说动她?”
“我自个儿说她一定不信,觉得我搪塞她,可由我身边的奴婢说就不一样了。”
“你该找牡丹比较好,我才来几天,说话没分量吧!”
他微笑。“就是要你才行,否则母亲定会以为我与牡丹她们串通。”
她皱眉,喃道:“果然是母子,疑心病都这么重。”
“说什么?”他瞪她。
“没,我是问王妃若问我这姑娘是谁……”
“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了,我会告诉母亲我有喜欢的姑娘,若是王妃单独找你问话,就说你才来我身边没多久,不知道。”
“咦,我不懂……”
“如果你说有,母亲一定会问你那姑娘长什么样、家在哪儿,谎言越多越容易被拆穿,所以我也不让你撒谎,你就实说“不知道”,这样一来母亲反而会加重疑心,如果我们两个都说有,母亲则会认为是我找你串话。”
桃红叹气。“这样我揣度你、你怀疑我,不累吗?”
他笑。“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其他的你随机应变,别露馅就是。”
桃河诏动肩膀。“你让我好紧张,我手心都冒汗了。”
晏伏易自腰月复间拿出一个深紫色的锦袋,从里头掏出半个鸡蛋大小的珍珠,桃红眼睛都要蹦出来了。
“做得好,这颗就给你。”他递到她眼前。
她激动地抓住。“我的豪华大院……有希望了!”
他忍笑。“若让我娘高兴了,给你买十座大宅子都没问题。方才看了你的掌纹,你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她吞吞口水,眼睛都要发光了。“大富大贵?不是两条狗吧?”
他大笑。“是货真价实的大富大贵。”
她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好好好,没问题!帮你,怎么帮都成!”
“这可是你说的。”
“是。”她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珍珠。“好美,我眼都要花了。”
“都看成斗鸡眼了你,这袋子也给你装着,小心别弄掉了。”他顿了下,故意问:“还紧张吗?”
“别说笑了,紧张是什么?没听过这词。”她一脸正气。
见她睁眼说瞎话,他勾子邙笑,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丫头。
她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我马上帮你搞定你娘!”随即笑咪咪地亲了下珍珠。“宝贝啊……”
进宫后,桃红先让晏伏易拉去打扮。去见王妃,总得涂点胭脂水粉,算是礼节的一部分。
晏伏易特别嘱咐宫女别弄得太花,桃红毕竟只是个奴婢,涂得太红艳也不得体。
“王爷放心,马上就好,只是帮她涂点胭脂。”
晏伏易站在屋外等,没一会儿工夫,桃红果然就出来了,宫女果真只帮她涂点胭脂,唇上与双颊上都是淡淡的粉红,还顺便帮她修眉画眉,虽然没动多少,却亮丽许多。
“怎么样,好看吗?”桃红笑问,照铜镜看不真切,只晓得自己抹了点红。
他浅笑不答。
“怎么不说?”她很少涂胭脂水粉,见他没答话,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画丑了。
瞧着她急切地想要得到赞美的眼神,晏伏易顿时感到一点欣慰。这呆丫头虽老不开窍,可还是在意自己的。
“好看,只是……”
“只是什么?”
“这儿沾了些。”他伸手在她唇角擦了一下。
桃红先是一惊,继之双颊染上红云。“用说的就好,我自己会擦。”这会儿她的心跳可比看到珍珠时跳得还厉害,扑通扑通的。
她惊羞的模样让晏伏易微笑,他故作无事般,说道:“一时疏忽了,走吧。”
“好。”她跟在他身后,压压心口,急促的心跳这才缓下,但一想到待会儿要见王妃,不免又紧张起来。
穿过院子、回廊、拱桥还有一长段廊道后,终于来到王妃住的蔺福宫。桃红第一次紧张得胃都痛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这么没出息,面对王爷、官员她都能处变不惊,怎么见个王妃就差这么多?若是晏伏易带她去见皇上,她可能会昏倒。
不行、不行,要镇定,不能丢脸。
她小心跨过门槛,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听见晏伏易问安后,提及地震一事。
“母亲可受惊了?”
“是吓了一跳,宫里闹成一团,幸好没人受伤。”
声音听起来倒是挺年轻的,而且软软的,感觉很温柔。桃红想偷瞧又不敢,耐心等着两人聊了一阵后,才听宸妃道:“你身边的奴婢我没见过,是新来的桃红吧?”
“是。”晏伏易说道。
桃红福身说道:“娘娘千岁。”这是她的声音吗?竟然抖了起来,没出息啊没出息!桃河诩要唾弃自己了。
“抬起头来。”
“是。”她抬头,讶异地发现宸妃不只声音年轻,外貌也是一样,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与晏伏易长得有些相像,但更女性、更柔美一些,看起来就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
“嗯。”宸妃绽出一抹笑。“长得挺秀气的。”说完这话,她便将心思放回儿子身上,要晏伏易陪她下盘棋。
宸妃不经心地问道:“后天是莹缃生辰,你还记得吧?”她下了一颗黑子。
“记得,母亲昨天才提醒过孩儿。”他在黑子旁放下白子。
他的手才起,宸妃就发现白子上沾了一点粉红,她疑惑道:“你手上沾了什么?”
原本站在晏伏易身后,无聊得都要打呵欠的桃红,听见这话赶忙定眼瞧去。白子上的那抹粉红莫非是她的胭脂?刚刚王爷用手抹了她的唇角……
晏伏易笑笑。“没什么,不知哪儿弄脏了。”他自腰间掏出帕子擦拭手指,顺便把白子给擦干净。
宸妃也没再追问这鸡毛蒜皮的事,回到方才的话题。“贺礼选了吗?”
“还没。”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定不会准备,所以都帮你备妥了,后天你就直接送到李府去。”
“是。”
她又接着道:“过了这生日,莹缃也十八了,找一天让你们完婚——”
“孩儿不是说过,过了二十四再议婚事。”晏伏易皱眉。
“我也说过我不喜欢听这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母亲……”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像你父皇说的,我们太宠你了,那老道士的话作不得准,你瞧你现在多好……”
“母亲忘了师父救过我的命。”晏伏易提醒。
“是,他是救过你的命,但这不表示他说的都会成真,谶讳命术之言岂可尽信?”她蹙眉。
听他们一来一往,桃红精神都来了。
“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占卜结果未必都能应验。”
“孩儿是这么说过,但师父可不是常人。”他提醒。
“你父皇也请术士法师算过,他们都说你会寿终正寝,二十四岁并无死劫,只是有点小灾小难罢了,已经作法替你化解了……”
“母亲——”
“他们说你姻缘淡薄,错过了这次,怕再要成亲就难了。”
“母亲刚刚不是才说算命之言不要当真。”晏伏易反驳。
宸妃生气地敲了下桌面。“放肆!这是你说话的态度吗?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哇,吵起来了。桃红偷偷瞄了宸妃一眼,眼神好利,方才的温柔模样全不见了,她赶紧收回目光,不敢乱瞟。
“孩儿不敢。”晏伏易叹气。
“预言算命这事,我同你一样,没全信但也没都不信,法师半个月前算出这几日地牛会翻身,所以我宁可信他的。”宸妃喝口茶,平息自己的怒火。
“母亲若一定要孩儿成亲,孩儿不敢不从,但实不能与莹缃结发,孩儿已有喜欢的人。”他静静地说完这话。
宸妃先是一愣,继而说道:“你休要编派谎言来拖延婚事。”
“孩儿不敢,以前没提是因为她只是一介平民,母亲定不会赞成这门亲事。”他面露无奈。
这王爷不去当戏子真是太可惜了,谎言说得如此流利,而且面不改色。比起他来,自己实在逊色太多了!桃红思忖道。
“平民?”宸妃凝眉。“那也无妨,娶她回来做妾便是。”
“她不愿做妾,孩儿也不想委屈她。”他坚定地说。
宸妃紧闭双唇,双眼直盯着儿子,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既然这样,把她带来见我。”宸妃挑起细眉。
“孩儿担心把她吓跑。”
“这是什么话,难道一辈子见不得人吗?”她不解。“你再推托,娘亲就认定你捏造这子虚乌有的事。”
晏伏易叹气。“是,孩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