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软软、赖在膝头上撒娇的长毛家伙,睁着湛蓝如洗的眼睛,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
梅晴予模模它的头,怜爱地把桌上的水煮鸡肉撕得一丝一丝零碎的,捧在手心里给那小家伙嗅着,然后让它就着她的手心,大口大口地开始吃。
甜甜软软的赞美从梅晴予口中陆陆续续吐出,却少有间断,几乎是那小东西每做个动作,她就软软地赞一句;那小东西镇日倚在她小肮上睡着,趴在她膝头上磨蹭,那翻肚的依赖模样看在巫邢天眼里,简直该拖出去扒皮拆骨。
但是,梅晴予对那小家伙护得紧,出入都带着它。
小家伙又懂得腻着人撒娇,它迈着步子,尾巴摇摇,踱步踱得摇曳生姿地去各个厢房逛一圈回来,便有好几个雏儿跟在它身后走,手里捧满了各厢房的金钗们赏下的东西。大到簪子步摇、小到宝石坠子金丝飘带,全成了它的玩具,动不动就能在地板上上演扑杀战,把那些小巧玲锐的珠贝盖子、翡翠戒子、绣鞋上镶的珍珍都拆下来,叮叮咚咚地追得满地滚。
瞧它玩得多欢,那长尾巴翘得高高的,背拱起来,毛也竖直了,就差没有威吓那些满地滚动的猎物。
巫邢天瞪着它扑玩,心里想着,幸好这三千阁里外都打扫得干净,没有一只耗子,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扑出一个尸体来。
梅晴予坐在榻上,偎在巫邢天肩旁,那小东西腻得够了,就在她膝上站起身来,四只爪子都小小地伸了出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个呵欠,然后一跃下地,便开始追逐地上散乱着的玩具。
望着它撒野,梅晴予轻声地笑了,巫邢天则安静地拥紧她腰际,偏过脸在她的额边落下一小吻。
她舒适地叹了一声,往他怀里偎得近一点。
“这孩子飘洋过海的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怀念故乡?”
他很没形象地翻了白眼。“看它玩成那疯样,怎么也不像是思念旧地的样子。”
她却没接下话去,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以指尖理着裙摆,把那孩子跃下地去时弄乱的裙褶抚平。
“那日,送来这孩子的姑娘,身份很高吗?”她轻轻地问,轻轻地垂下长睫。
巫邢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哪个姑娘?”
“红衣裙的……”她才起了头,就乍然停住了。那巫凰教里上下都是红衣,只有肩上刺绣有所改变,以及腰带款式会不一样而已,只单单说了红衣,哪里分得出来谁是谁?
她指尖压在膝上,将唇抿得紧紧的,压退了唇色成为一片苍白。
巫邢天毕竟曾经伺候了她那么些年,很了解书香世家里那种严厉禁止显露情绪的教养。要她理所当然地表现出自己心中想法,是很为难她的。
他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诱哄。“这小家伙送来的时候,我只顾着处理公事,实在没有理会来的人有哪些……不过你若要问我,你那天身上穿些什么,发上簪些什么,抹了什么样的香粉,擦了什么样的唇色……”
细细喃喃,他的唇游移到了她耳边,呵得她耳上一片臊红。“我倒是可以细细地数给你听,如何?”
梅晴予被他的轻佻逗弄得双颊晕红,心里又气又羞,那眉头才轻轻蹙起来,就立刻被欺上来的男人给绵密地落下一个吻。
她气得拿手去堵他的嘴,反而把自己弄得手足无措。
那十年磨练之后再相逢的男人,根本没了年少时在梅府里养出的端庄模样,现在一整个就是地痞无赖!
巫邢天脸上在笑,笑得很坏。“没办法,我忍不住嘛……晴予这里,这样光滑柔女敕,一皱起来就像花瓣一样,看着就让人嘴里馋,耐不住要凑上去啃两口。”
懊好的一个蹙眉,到了他口里一形容就变得格外地下流丢脸,梅晴予气得拿抱枕打他,却连人带枕地被搂到他怀里去。
他轻描淡写地重提方才的话题,“你方才问,把这破坏力十足的小家伙送来这里造反的女人是谁?”
“明明就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到了你口里怎么像是……”她听得不自在。
巫邢天的反应倒是理所当然。“没找到你之前,那些都是人,有模有样,会走会跳,叫得出名字;但现在找到你了……”他把脸埋在她肩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粉味儿,“会哭会笑,哄都来不及哄了,光是看你的时间都不够,走路吃饭都在想,除了你一个是活人以外,其它的看起来都是会走动的蛊,要把心思动到她们身上去的话,恐怕就是一整地的哀号遍野了。”
他说得甜甜蜜蜜,她听得毛骨惊然。
邢天原本就是激烈的性子,当年与她初遇,入得梅府,习了教养,有她的存在,才没有走向偏锋去,为祸众生;像他这样非生即死,把心思都放在一处的极端性情,若没有她温温润润地滋养着,恐怕就往大魔头的方向走去了。
但他这么一说,梅晴予就晓得,自己心里头的飞醋根本白吃了。
她小手温柔地抚在他的发上,巫邢天愉快地哼哼,一施力就把她压倒在榻上,那唇热热地就贴在她颈脉上,吮出一个印子来。
梅晴予骇得动都不敢动一下,手脚规规矩矩地放着,生怕一个妄动就勾出了什么不该有的举止。
巫邢天倒是很乖,恋恋流连地吻着她颈子几口,就把唇移开了,只是把脸埋在她肤上。
他继续追问:“怎么突然问起送来小家伙的人?”
“这个……”她呐呐地说:“那个姑娘像是有了身孕,却这么千山万水地来送礼物。进了厢房,还一直打量我……”
她这么一叙述,他倒是听懂了。
“哦,前代圣女。”
“圣女?”她很惊讶,“这么高的身分,来送只宠物?”
“总要有个名目嘛!”巫邢天倒是不意外前代圣女会做出这种在他看来无比多余的事。
比起现在接任的圣女,是听着他的威名,敬畏他、崇拜他,在他面前无比乖巧,前任圣女将他带入异乡,看着他从基层一路打上高阶地位,他们几乎是一起走过扶杀搏斗的岁月,历经无数变动,巫凰教才在他们手里达到了顶峰,这一切,若没有前代圣女稳定内部、他向外开拓搏杀,就不会成立。
对于将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的前代圣女而言,这寡言狠厉的青年祭司,是为了她在拼命;但在巫邢天来看,那却是生存下去的手段,以及空乏无味的日子里一点异色的调剂。
当然,这些过往心思不必让梅晴予知道。
他抚了抚她的长发,指尖顺着肩头往下滑去,握住了她的手,忽然用那捂症难听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喃喃。“就是她,和毒诀教的前任圣女在斗法,结果烧毁了我的嗓子。”
梅晴予愣了一瞬,霍地,她怒气冲冲地坐起身来,巫邢天拦都拦不住,被迫以着躺平的虚弱姿势面对她拨张的愤怒。
但他不得不说,难得这样震怒的梅晴予,真是美丽得令人眩目,又狠又悍,气势涛然,被她优雅地撕吞了都很值得……
没有领会巫邢天那看似乖巧温顺、等候质问的表情底下,其实进行着无耻低级的想象;梅晴予瞪着他,很生气很生气。
“你是说,就是她毁掉你的嗓子吗?”
“呃……不是“只有”她,而是她“也”有份儿。”
这种说法其实一点都无助于替前代圣女洗月兑失误的罪名,反而更助长了梅晴予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