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得的星期假日,因为洪栗安必须参加同事婚宴,乔佩妤也就答应表妹邀约,带着恩恩,姊妹俩一起去踏青。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带我来爬山……”
乔佩妤揉着酸疼的小腿。幸好山上有间景观优美的庭园餐厅,特色野菜餐也的确风味独特好吃,否则害她穿有跟的鞋一路爬上来看什么高铁经过的瞬间,她一定会后悔自己干么没事答应来这一遭。
“嘿嘿,忘了跟你说别穿高跟鞋……”邵筱莲吐吐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上来这里真的不算爬山,顶多是爬点坡而已,姊,是你身体太虚了,明显欠操。”
乔佩妤真是好气又好笑。“待会儿下山我跟你换鞋穿,看是谁比较欠运动。”
“不行、不行,我穿高跟鞋的功力没你厉害,你应该也舍不得看我一路滚下山吧?”
“我也舍不得。”同行的王怀珍立刻向干妈撒娇。“还有我爸,他说不定会心疼到哭喔!”
“哭?真的吗?”
邵筱莲双眼发亮,突然很想试试男友是不是真的会心疼到为她而哭?
“换作我是你爸也会哭。”看穿她们脑海里的白目念头,乔佩妤冷冷地提醒表妹。“不过不是心疼,而是哭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白痴,因为穿高跟鞋跌倒一路滚下山,不知道可以请店家帮忙叫出租车的女人。”
“我们只是开玩笑嘛!”长得洋女圭女圭一样可爱的王怀珍,好奇地瞅着乔佩妤多瞧几眼。“阿姨,您和我妈虽然是表姊妹,但是个性真的差好多,你的外号一定叫做『冰山美人』吧?我一整天都没见你大笑过呢!”
“又没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无缘无故开怀大笑才奇怪。”
对于小女孩的提问,乔佩妤并不以为意,反正自己原本就不是乐观开朗,会为了点小事就乐得蹦蹦跳跳的个性,她说的也没错。
“可是我妈常常为了一点小事就笑得很开心,我觉得这样很好,阿姨应该也要这样才会开心。”
望着小女孩的甜蜜笑靥,乔佩妤有些诧异。莫非小小年纪的她也看得出自己隐藏在内心的不安与压力?
时间一晃又过了十多天,她和前姊夫之间的恋情越来越甜蜜,心中的罪恶感与不安也跟着与日俱增。
幸福,却也痛苦。
从没想过爱情也有这么扭曲的样貌,更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深陷这种背德的快感之中,因为瞒着必定会反对的家人而感到罪恶,但因为这样的叛逆,更显这段恋情充满刺激。
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乖、不理智,之前能对每段感情冷静以待、从容分手,不是因为自己自制力高,而是她根本没爱得那么多。这么不知不觉、不可自拔陷入的爱情,仔细想来,好像真的是头一回……
“怀珍,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邵筱莲好感动。“不过像佩妤阿姨这样才叫做端庄有气质,哪像我,冰山美人、火山辣妹都做不了,只能算是平凡无奇的小土丘。”
“哪是?”王怀珍笑咪咪地挽着她的手撒娇。“妈在我眼里是最伟大的喜马拉雅山,谁都比不过。”
“呵呵,你这张嘴有够甜,以后不晓得要骗倒多少男生。”邵筱莲被哄得笑呵呵,宠溺地捏捏她下巴。
乔佩妤一路观察至此,不得不相信这两人虽然不是亲母女,却是出自真心喜欢对方,相处融洽自然,和亲生母女实在没两样。
这就是真爱的力量吗?
凝望表妹脸上洋溢的幸福光辉,原本不看好这段恋情的她,不得不承认或许是自己想法太狭隘了。
怀珍的父亲是位遗体化妆师,因为前妻回来争监护权,请表妹客串他老婆,想以甜蜜家庭的美好假象让前妻放手,结果表妹因此客串上瘾,居然想“扶正”。
假戏真做很普通,但戏散情淡更常见,加上对方还有个十一岁大的女儿,当后母不是件容易的事,两人感情基础不稳,又有太多外在的不确定因素,自己实在无法看好。
可是今天观察她们两人的相处,真的和一般母女没两样,外人绝对看不出她们认识时间其实很短,只会好奇这个妈怎么如此驻颜有术,母女看来像姊妹一样?
或许,真是上天注定他们要当一家人,表妹这段感情真会有美好结果也不一定……
“恩恩,你真的好可爱喔!”
在乔佩妤分心想事的时间里,王怀珍已经跑去和恩恩玩在一块,两个人互相玩喂食游戏,你一口、我一口,像对感情很好的小姊弟。
“姊姊也可爱,跟女圭女圭一样漂亮!”恩恩向来不吝于称赞,立刻加倍奉还。
“恩恩嘴巴真甜!”
王怀珍听了笑呵呵,低头在他女敕颊上亲了一下,恩恩更大方,直接夺走小姊姊的初吻,嘴对嘴啵了一口。
“哇,恩恩亲了姊姊,长大以后要跟姊姊结婚喔!”王怀珍笑捏了捏他可爱小脸。
“好!”
“咳咳咳……”乔佩妤正在喝茶,要开口却被呛得咳嗽不止。
这两小无猜订下终身的速度还真是飞快,她想开口教恩恩别乱许承诺已经来不及,还被茶水呛了一口,咳得眼角泛泪。
“妈、阿姨,你们聊,我带恩恩去看小羊。”
王怀珍指向前方木围篱之外,正由工作人员牵着四处溜达的小白羊,不待大人们回答便将恩恩抱下椅子,两个人手牵手,一路哼着歌,开心得很。
“我看恩恩长大一定是猎艳高手,遗传这种事还真不能掉以轻心。姊,你教育他的责任重大,千万不能让他学他爸爸那么没心肝。”
邵筱莲好笑地看着他们两小无猜的融洽背影,一边帮表姊顺气,一边开玩笑。
“呃……嗯。”
乔佩妤喝了口花草茶,借以掩饰心虚。
表妹透过她和远住纽约的母亲连络上,从那里听来不少姊姊和前夫之间的过往,所以自己爱上前姊夫这件事她只字未提,就怕消息立刻走漏,弟弟可能头一个杀来台湾。
“姊,阿姨她很担心,都不敢跟表哥说你现在带着恩恩一起住在他生父家的事,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也学我日久生情。浪子回头是有,但机率很小,浪到七老八十还死性不改的很多,你——”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乔佩妤打断她的叮嘱,连忙转移话题。“别老是谈我的事。你男友的前妻打算和你们周旋多久?依我看,怀珍应该是想跟爸爸,就算不找你客串老婆,上法庭的话,男方继续拥有监护权的机率比女方高多了。”
“你错了,就是打官司输的机率比赢的多,他才不得不找我假扮夫妻,希望用温情攻势让他前妻自动退出。而且一旦上法院,他前妻可能会说出怀珍不是子梓的——”
邵筱莲及时吞回差点月兑口而出的秘密,可是表姊没继续追问,只是静默地盯着她瞧,那像是已经洞悉一切的澄澈眼眸彷佛在说——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觉得王子梓找你扮夫妻的借口很牵强。”乔佩妤只消稍微推敲便得到答案。“如果怀珍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一切就合理了。”
看着表妹瞠目结舌的震惊表情,她更加确认,事实正如同自己所想。
唉,看来她们两个表姊妹各自遇上了相当麻烦的男人,各有各的恋爱难题努力求解了。
关上笔电,乔佩妤走出客房来到客厅窗前。屋外阳光灿烂,却照不亮她心中宛如黑洞般看不到尽头的罪恶感。
她刚结束和家人的Skype视讯,为了避免恩恩多话露出马脚,她先哄他睡,让弟弟只能看看孩子可爱的睡姿,无法多谈。换成母女私下对话,又得装出一副对姊姊前夫仍然没有半点好印象的假象,好让老人家安心。
她觉得好累,压力好大。
向来自认行事光明磊落的她,终于明白做坏事是什么滋味了,一次又一次的谎言像不断累积的雪球,总有一天自己累了、跑不动了,就会被它压死。
可是啊……
“我用这个戒指代替月老的红线,戴上了,你就是我的新娘,一生一世都得把我系在心上,陪我到老。”
乔佩妤抬起右手,看着以红色彩钻细密镶嵌、宛如红绳在小指上交叉缠绕的戒指,想到他为自己戴上时说的那些话,紧绷的心一下子又软如绵了。
“又在看戒指?早知道你会这么喜欢,我应该更早想到这么做才对。”
一声带笑的醇厚低语自她耳畔传来,同时间,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也由后将她紧紧拥入宽厚怀抱。
“我是在看我的手指。”
她放松后仰,撒娇地将支撑自己身子重量的责任交给身后的男人。
“好看吗?”她在他眼前晃动纤细五指,唇角噙着只对他绽露的调皮笑意。
“当然好看,从脚趾到手指,全都好看。”洪栗安牵起她戴戒的柔荑轻轻覆上一吻。“戴上我打造的戒指更好看。”
是啊,宝石再珍贵,戒指再美丽,也比不上他从设计到制作一个人独自完成的用心。
要不是亲眼看着他画草图,在弟弟设备齐全的工作室里琢磨、镶嵌,她肯定以为这又是他哄女人的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