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天气燠热,对于冷却情绪非但没有帮助,还只会火上添油,武鉴钧决定上茶馆喝杯凉茶解解渴,顺便坐下来想事情。
茶馆里坐满人,显然大家都想喝茶解渴,武鉴钧探头一看没位子,本想走人,店小二眼尖,硬是将他留下来。
“武公子,您别走呀!小的这不是给您招呼来了吗?”店小二远远吆喝,搞得武鉴钧十分尴尬,不留都不行。
“不是没有位子吗?”他笑笑的应付店小二。
“有!怎么没有?”店小二挽留客人的技巧更为高招。“就算没位子,也会为武公子挪出位子来,您可是咱们的贵客啊!”
店小二此言不假,拥有茶庄的武鉴钧,本可以开茶馆同他们竞争,但他放弃了茶馆生意,还在茶叶上打了低折扣,让他们这些零散的茶馆能跟卢家开设的茶馆竞争,说是他们的贵人也不为过。
“角落那儿空出一张桌子,武公子这边请,我来为您带路。”店小二不由分说,便抓住武鉴钧往茶馆里钻。
武鉴钧见店小二如此热情,也不想扫他的兴,于是跟了上去。
茶馆在客满的状况下,店小二还能为他空出一张桌子,实属不易。武鉴钧拉开长椅坐上椅子,小二随即殷勤招呼。
“武公子,今儿个您想喝天池还是龙井?”店小二充分掌握武鉴钧的喝茶习惯,工作相当称职。
“都不要,给我一壶凉茶。”武鉴钧摇头,微笑回道。
“也对,这么热的天,谁还喝热茶。”店小二猛敲自个儿的额头,骂自己笨。“您坐会儿,小的立刻为您上茶。”
“麻烦小二哥。”武鉴钧跟店小二点点头,而后看了一下店里的客人。熟客不少,但也有几张生面孔,看起来像是初次造访平泽,也许是来平泽找商机的商人。
“武公子,您的茶来了。”店小二将茶壶连同茶杯摆在桌上,对他欠了欠身,然后告退。
武鉴钧扬手向店小二致意,接着拿起茶壶倒茶,才刚拿起茶杯呢!一个男人突然站在他面前,坏了他喝茶的兴致。
他不耐烦地抬头,心想谁这般不识相,在他喝茶的时候打扰他?
“你是……朱老板?”当武鉴钧看清朱陆的面容后,不由得放下茶杯,上下来回打量朱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是二十天前意气风发的杭州茶商。
“正是我。”朱陆气得牙根都快咬断。“多亏你——不,是你身边那个臭娘儿们,把我害得这么凄惨。”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小心你的舌头。”武鉴钧的口气异常冰冷。“云心是我的未婚妻,不容你胡乱说话。”
“正是你那位厉害的未婚妻,把我害成这副德行。”朱陆想起来就恨。“堂堂麒麟山庄的千金小姐假扮丫鬟,还不就是想看我出糗!”
“你说什么,云心是麒麟山庄的千金小姐?”武鉴钧闻言愣住。
“别装了!”当他是傻瓜吗?“一开始我还没想起来,只觉得她很面熟,等我想起她是麒麟山庄的大小姐,才发现被她耍了,可恶!”
“……等等!”武鉴钧整个人都乱了。“云心不可能是麒麟山庄的大小姐,你认错人了。”
“她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朱陆反驳。“那可不是一般的美貌,当时我在顺德府的茶行见着她的时候便惊为天人,我这该死的脑袋,怎么就一时想不起来?”
朱陆拼命责骂自己,武鉴钧则一片茫然。
“你在顺德府的茶行见过她?”这是怎么回事?
“申家在顺德当地是鼎鼎有名的大茶商,本来就经营得不错,可自从那小丫头——你的未婚妻窜出头以后,生意便一飞冲天,现在连京师都有他们的分号。”着实令人嫉妒。“我就说,谁能拥有那么敏锐的舌头,连茶叶中的淡淡土味都能喝得出来,真是活见鬼了。”
朱陆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武鉴钧每句话像都听进耳朵,又像每句话都听不进去,脑子乱成一片。
“云心她真的是……申家的大小姐?”令人难以置信。
“严格说起来她应该是司徒家的大小姐才对!”朱陆纠正武鉴钧。“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叫司徒云心,是麒麟山庄的么女和剑隐山庄二当家的独生女,只不过长年住在麒麟山庄,大家都把她当作麒麟山庄的一份子。”
朱陆对司徒云心的身世了如指掌,实在是因为申家在顺德府的势力过于庞大。和官府交情深厚不说,又有谣传光是一个申家就可抵一整座城的税收,连朝廷都略知一二。
如此风光显赫的家世,顺德当地没有人不知晓的。他杭州、顺德两地跑,自然听过这些小道消息,况且他还亲眼见过司徒云心,更加确定流言的真实性。
“云心她……”武鉴钧已经说不出话,脑中一片空白。
“我打赌她也记得我,难怪她敢自称丫鬟,原来是算准了我认不出她来!”恨只恨他当时没立刻认出她,否则他早打包走人,另寻买主。
“被她这么一闹,我整座仓库的货都销不出去,大伙儿都误以为我的茶叶发霉,谁也不愿意买。”朱陆满肚子苦水。“我既卖不了茶叶,带来的盘缠也用尽,就成了这副落魄的模样。”
朱陆越想越气。
“这一切都是司徒云心那个臭娘儿们害的,你还我的钱来!”朱陆说着说着突然发狂,揪住武鉴钧讨公道。
茶馆的客人,大家本来各忙各的,谁也没空理会他们聊什么,直到朱陆突然动粗,大伙儿才停止交谈,头转过去看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武鉴钧原本可以揍朱陆一顿,如果不是他欺骗他在先,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自己犯错不会检讨,却把所有错都推到他人身上,难怪落魄至此。
“这不是武公子吗?怎么会……”
大伙儿纷纷指着他们说闲话,武鉴钧受够了这一切,用手扣住朱陆的手腕,将他的手拿开,朱陆被掐得直喊疼,武鉴钧理都不理他,认为他活该。
武鉴钧把一串铜钱丢到桌面上,起身离开,店小二刚好赶来收茶钱,一边跟他赔不是。
“武公子,小店的客人冒犯您了,真是对不住。”
武鉴钧只是拍拍店小二的肩膀,表情凝重的走开,从头到尾未置一词。
在回武家堡的路上,武鉴钧的耳朵边不断响起朱陆说的话。
她应该叫司徒云心,是麒麟山庄的么女和剑隐山庄二当家的独生女,只不过长年住在麒麟山庄,大家都把她当作麒麟山庄的一份子。
……原来她不姓施,而是姓司徒。武家虽然已经退出江湖多年,剑隐山庄的大名却也听过,那是以剑法闻名的武林世家,套路凌厉凶狠,并且珍藏多把名剑,据说能够砍断梦想的神剑“断梦剑”也曾是收藏品之一,但这仅止于谣言,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剑还是个问题,更何况有三把。
武鉴钧突然想干酪徒云心随身携带的剑,他虽然没有认真问过她,但光从深蓝色剑鞘上面还镶着黄玉,就可以判定那是一把名剑,只是他一直忽略,总认为这件事不重要。
但真的不重要吗?
武鉴钧不得不承认,其实司徒云心有许多小细节都已经曝露出她的身分,只是他故意视而不见。
申家在顺德当地是鼎鼎有名的大茶商,本来就经营得不错,可自从那小丫头——你的未婚妻窜出头以后,生意便一飞冲天,现在连京师都有他们的分号。
难怪她会要求品茶,因为她对茶非常熟悉,甚至比他这个茶庄老板还要专业!
我就说,谁能拥有那么敏锐的舌头,连茶叶中的淡淡土味都能喝得出来,真是活见鬼了。
即使相隔千里,他都风闻过申家有位能人异士,味觉特别敏锐,能够分辨各种不同等级的茶叶,即使只有一点点不同,都能准确判断。
当他听见这个传闻,羡慕之余,直觉判断那一定是申家某位年轻公子,未曾想到竟是女子,而且这位女子美若天仙,还是他的未婚妻!
武鉴钧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此刻浮现在他脑海的只有“欺骗”两个字。他向来厌恶骗人,当然也不容许有人骗他,可如今施云心——司徒云心却骗了他,教他如何忍受,教他如何不伤心?
鉴钧!
司徒云心巧笑倩兮的模样,倏然跃入武鉴钧的脑海,减缓他骡然上升的怒气。
……没错,他不该只听信朱陆的片面之词,就断定她骗他,也应该听听她怎么说,这才对。
武鉴钧于是快马加鞭,赶回武家堡。本想直接上司徒云心的院落找她,却意外瞥见她在大厅和武老夫人说话。
照理说武鉴钧不该偷听,这不是君子应有行为,但司徒云心脸上的不安引起他的侧目,只见他放轻脚步走向大厅,背靠着厅门聆听司徒云心和武老夫人的对话。
“女乃女乃,是时候该说实话,再这么下去,孙女真的觉得很不安心。”司徒云心和武老夫人没有距离,以武老夫人的孙女自居,武老夫人也乐得多增添一名孙女。
“你被钧儿抓到把柄了?”武老夫人问司徒云心。
“这倒不是。”司徒云心摇头。“而是孙女觉得不能再这么隐瞒下去,到底我跟鉴钧是要成亲的,总不能让他一直误以为我是一贫如洗的村姑,再说,我也得跟我爹娘禀报成亲的事……”
“我已经命人送信到麒麟山庄,请他们派人过来商量你和钧儿的婚事,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打点好了。”
武老夫人打断司徒云心的话,要她别着急,她已经安排好一切。
“您什么时候派人送信?”司徒云心吓一跳,没想到武老夫人的动作如此迅速。
“老人家的想法,总是比你们年轻人来得周全。”武老夫人笑呵呵。“早在你和钧儿一起去矿山当时,我就料到你们一定会成亲,那时候我就已经派人送信过去,这会儿麒麟山庄的人说不定已经在半途中,随时会到。”
武老夫人的先见之明,让司徒云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时候她只光顾着高兴,没想到后面的事,武老夫人倒都替他们想全了。
“既然如此,我更应该尽快跟鉴钧表明我的真实身分——”
“没这个必要,因为我都已经知道了。”
正当司徒云心试着说服武老夫人应该吐实之际,武鉴钧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出来,接着就看见他跨大步走进大厅。
“鉴钧……”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施云心姑娘——不,应该说是麒麟山庄的司徒云心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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