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橘娘刚刚把药铺大门关好,正准备到后院水井打水时,忽然听见急切的敲门声,又连忙把门打开,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迅速闪身进来,一看见她便问她是不是大夫?会不会治伤?
“姑娘知道他?”黑衣男子愕然。
橘娘怔然呆立,思绪霎时间走入过往回忆里。
半年前,西越国公认的金童玉女成亲,金童便是国君赞叹过“美若玉人”的宫平樱,当时娶亲队伍穿过京城街道,围观群众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她刚好给病人送完药,回程途中碰巧见到正要迎娶新娘的宫平樱。
他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容貌果真俊美过人,然而让她印象深刻的不只是他精致的五官,还有他眉宇间凛然的正气,尤其是他那双温柔明亮的黑瞳,美得快要将她的心融化,从此之后,便将他的名字悬挂于心了。
没想到,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竟然会做出血洗皇宫的事情。当她得知国君下令捉他处死时,她心情郁郁,难受得就像有块巨石压在她心口一样,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救了他。
“官兵已经来搜查过了,就在公子进来的一个时辰之前。若伤患是宫平樱,我一定随公子去救他。”
橘娘不再犹疑,立即从药柜里取出大把草药包起来。
“姑娘认识他?”黑衣男子松了口气。
“不认识,但他的名字时常听见。”
她没有解释对宫平樱的一见倾心,一迳忙碌地收拾着药钵和干净的纱布,一边又去抓了一把乌黑的药丸包起来。
“宫平樱在西越国是有名的人吗?”黑衣男子好奇地问。
“是挺有名的,只要是女人,从少女到老太太没有人不知道他的『美名』。”橘娘笑得有些羞涩。
“是吗?”
黑衣男子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突然发现这少女走路的姿态不像正常人。
“西越国很少人不知道宫平樱是谁,听公子的口音,公子应该不是西越国的人吧?”
橘娘一边问,一边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包裹好。
“我确实不是西越国的人,我来自东楚国,姓墨名骁。”他坦承说道。
橘娘好奇地打量着他,笑说:“墨公子如此坦白,倒让我放心不少了。”
“这锭金子是疗伤的酬金,请姑娘收下。”墨骁从怀里取出一锭黄金给她。
“太多了!”
橘娘吓了一跳,忙把金子推回去。
“不能白拿那些草药和药丸,请姑娘务必收下。当然,也请姑娘务必保密这件事。”墨骁非常坚持。
橘娘看着那锭金子,有些疑惑地问:“墨公子与宫平樱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并不认识他。”
他虽然是听从骆雪的命令搭救宫平樱,但是弄清楚宫平樱的全部遭遇之后,更下定决心要救他到底。
“公子真是好人。”橘娘轻轻一叹。“宫平樱与我都是西越国的人,说起来我比公子更应该救他才对,这锭金子还是请公子收回去吧。”
墨骁看着她,发现这个貌不惊人的平凡少女有着一颗单纯善良的心,既体贴又让人感到温暖。
“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也就不坚持了。”
他把金子收进怀里,顺手将她包裹好的药材接过去。
“我留个字条给曹大夫。”橘娘提笔写下纸条。
“请勿提及宫平樱的名字。”墨骁提醒。
“我知道,只是告诉曹大夫我很快就会回来。”她留了张简短的字条后,取了披风穿上。“墨公子,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姑娘,你的腿要紧吗?”墨骁发现她的腿行动似乎非常不便。
“走路不会有问题的,公子放心。”橘娘朝他微笑点头。
墨骁见她神色自然,反倒显得自己的反应太大惊小怪。
“好,那就有劳姑娘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走出药铺。
橘娘把门关好后,转过身,见墨骁牵着马等她。
“我骑马过来时并没有想到带的会是一个女大夫,不知道姑娘介不介意与我共乘一骑?”
橘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救人要紧,我不会介意的。”
“多谢姑娘了。”墨骁扶着她上马。
橘娘没有想到一个想法、一个决定,就会因此改变她的命运。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与宫平樱紧紧相系……
西越国都城门外往东十里处,荒芜苍凉,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而杂草之间藏着一辆宽大而华丽的马车。
“你不是去找大夫吗?怎么弄了个婢女回来?他现在需要的是大夫疗伤啊!”
在马车里等候墨骁多时的骆雪看见墨骁带回来的人不像个大夫而像个婢女时,不禁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君侯,她是大夫,不是婢女。”
墨骁把橘娘扶上了马车,一边向骆雪解释着。
“你是大夫?”骆雪狐疑地看着她。“叫什么名字?”
“我叫橘娘,其实也不算是大夫,只是略懂得治疗外伤而已。”橘娘被骆雪锐利的视线盯得有些紧张不安。
“略懂?”骆雪轻哼一声。“墨骁,这个男人已经伤重得快要死了,你找个略懂疗伤的女人来有什么用?不是白费力气吗?”
墨骁没有答腔,迳自对橘娘说:“姑娘,麻烦你快看看宫平樱的伤势怎么样,还有没有救?”
橘娘早就看到躺在软榻上的男人了,他身上的衣服全被鲜血染透,绽裂处仍有血丝不停渗出,她从来不曾见过如此严重的伤势,震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先在他身上几处比较大的伤口敷了止血散,暂时替他止了血,不过他的伤口过多,我带出门的止血散并不够用。”墨骁对蹲在宫平樱身旁怔怔发呆的橘娘说道。
橘娘从震愕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深深吸口气,卷起衣袖,开始察看宫平樱身上的伤处。
“如果伤口太大,药粉很容易被血冲散,还是用药草磨成泥状用来止血比较有效。墨公子,麻烦你替我把药草磨成泥好吗?”
她一面说,一面探着宫平樱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高烧。
墨骁打开包裹,取出药草放入药钵里磨碾。
“这里有剪刀跟水吗?”橘娘动手解开宫平樱身上的衣服。
“有水,没有剪刀。”骆雪把水壶拎过来给她。
“没有剪刀就不好剪开衣服了。”她拉扯得很吃力,而骆雪却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她抬头无奈地看他一眼,轻声问道:“我一个人翻不动他,你帮我一起月兑下他的衣服好吗?我才好帮他擦净身体清理伤口敷药。”
骆雪微微蹙眉,带着勉强的表情帮着橘娘合力月兑下宫平樱的衣袍。看着宫平樱结实精瘦的身躯时,他是个男人,自然没觉得不妥,但是他发现橘娘的目光有些慌乱,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你……没问题吧?”
他以为橘娘懂得治疗外伤,男人的身体该看过的应该也都看过了,没想到并不是那么回事。
“没问题。”橘娘红着脸点点头。
“是吗?”骆雪忍不住笑了笑,拿来自己的一件薄衫盖住宫平樱。“我看这样你比较能专心一点。”
橘娘顿时满脸飞红,害羞地低着头,用水壶里的水浸湿棉布,轻轻擦拭宫平樱身上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