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y将枪匣拉了两下,改将目光瞟向崇纶,细细读着他脸上刚毅的轮廓,还真是块好料,他不敢否认崇纶的条件会不受女人青睐,他眉宇之间比自己多了份自信与沉稳,这种精雕细琢的优质男人,杀了他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可是,他沾惹上其他的女人他可以不管,就是不能碰他Jacky的女人,纵使两人条件在伯仲之间,他也不想拿出菩萨心来行成人之美。
“臭小子,什么女人你不好碰,竟然找上我的女人,怪只怪你瞎了眼,列祖列宗没来托梦提醒你。”他已将枪口上的准星对准崇纶的头,决定来个血腥屠杀。
“哼!就是有你这种懦弱的人,才会掌握不住身边的女人,今天就算祖儿不离开你,我猜,也没有半个女人会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像你这种没用的男人,还敢厚颜无耻要求祖儿跟你回去,可悲!”崇纶毫无惧意地与他正视着,浩然的气势把Jacky瞪得枪枝差点拿不直。
“你说什么?不怕我一枪打爆你的头?”他已将食指微弯,似有扣板机的动作。
“你有种就冲着我来,这不干他的事。”祖儿拖着微跛的脚,挡在崇纶的面前。
崇纶立即扶住她。“太危险了,别过来。”
“哈!懊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一定会好好达成你们当苦命鸳鸯的梦想。”他其实还不想扣板机,这两具残弱的躯体,不正好可以让他像玩蚂蚁般继续折磨下去吗?
“你究竟想怎样?”崇纶已喊破喉嘴,粗嘎的声音愠愠骂道。
他将枪枝平卧在两手之间,阴阴笑说:“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过,你们要跟我玩个游戏。”
“你变态!”
“你们越是相爱,我越变态给你看,当初你跟我交往,就要料到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他狰狞地像嗜血的野兽,吃吃笑道:“现在我数到五十,我让你们有活命的机会,要是在我数完之前,你们能逃离我的视线,算你们命大,上帝注定站在你们那边,要不,嘿……那你们就准备挨子弹吧!”
搬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搏吧!彬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好!我做!”为了祖儿,崇纶自是不会放弃任何月兑困的机会。“要是你敢反悔,就别让我活着回来杀你!”如豹摄物般的眼光也瞪得Jacky出了一身冷汗。
“那我开始数了!一、二、三……”
崇纶一手扶起跛了一只脚的祖儿,撑起已受重伤的脊背,拖着沈缓的脚步极力想月兑离那恶魔的掌控。
“十五、十六、十七……”
“崇纶,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祖儿的脚在滴血,心也跟着在淌血,他对崇纶好歉疚。
“别说了,若真为了我,咬着牙走快点吧!”他脸一点难色也没,反而是用鼓舞无穷的自信口吻殷殷对她说道。
“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Jacky数得越来越快,而两人的步伐根本抵不上他数的速度,走不到一百公尺,便听见他得意的笑声。
“四十九、五十!平祖儿,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了!”他先瞄准了崇纶的左腿,精锐的眼神令他没有给自己出错的机会。
“砰”的一声,枪响划过长空,掀起阵阵缭绕的山谷回音,空气在这一刻间全凝成冻块,四周的翠林苍山似乎全陷入一片黑白世界的静谧时光。
Jacky的腿慢慢渗出血,他颓然地单膝跪地,瞳孔呈现垂死般地放大,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这天外飞来一枪究竟是谁赐给他的。
“少爷,你快过来!”
树林里,两具硕大的身形出现崇纶的眼前,是阿忠和阿义,他们恰懊要进城里采购日常生活用品,正好让他们发现这骇人的一幕,幸好时间抓得恰如其分,要不然,这下可能是两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落石边了。
“妈的,太低估你们了!”被射中一枪的Jacky用枪托将自己的身体撑起,吃力地按着被射中的大腿咒骂着。
“少爷,我看再补他一枪好了!”阿忠取出了空弹匣,又填上新子弹。
“不要、不要、饶过他吧!”好歹曾经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祖儿并不想赶尽杀绝。
“阿忠、阿义,我看这一枪也够他受的了,我们回去吧!”崇纶也不想拂逆祖儿的意,他爱她的仁慈,不想伤了她的心。
“可是……这种人应该让他下地狱去!”阿义也在一旁附和,他看不惯这种恶棍。
“算了吧!打死了他还得吃上官司,我们走吧!”崇纶扶着祖儿上车,直到坐进车厢后,两人才彻底吁了一口气。
“你们怎会知道我们有危险?”在车上,祖儿忙向阿忠开口问。
“我们是要下山采购一些日常用品,顺便要去牧场载石二爷。”阿忠老实地和盘托出。
“载我叔叔?”崇纶再也按捺不住这种躲猫猫的猜谜游戏,严声问道:“是不是我母亲又做了些什么举动?”
两人互望了一眼,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们两人给我听好,平时我也待你们不薄,以往你们向着我母亲我不跟你们计较,万一以后发生什么大事是你们没事前告诉我的,我绝不放过你们。”他的烦心事已够多了,又要顾祖儿、又要顾他母亲,现在……他不希望连石二爷也需要他悬颗心在他身上。
到了这般地步,他们能不说吗?
只见阿忠唯唯诺诺启齿道:“因……因为老爷可能快不久于人世,所以……夫人决定将隐瞒一年的真相告诉石二爷,并要他劝老爷将遗嘱修改,才要答应让他就医。”
懊死!妈!那是他的亲爸爸呀!这一年来他任由石夫人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她今日却一点也不念夫妻之情,怕得不到牧场而利用叔叔的慈悲心来对付父亲,他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一位慈祥、仁善的好妈妈,而基于母子之情,他又不能对她施以狠毒的心肠……
“快!快把车开回去!”崇纶将头深埋在两手掌之间,他一定要在母亲还没将父亲逼到绝路下赶紧将他救出,过去的一年他为了曼弦,已经胡涂痴傻了一年,不能再放纵母亲的暴行继续横行下去了。
祖儿不忍心再吵他,只是紧依偎在他身边,他目前最需要的是安静的关怀,两人手掌互握,情感交流在瞬间点燃,崇纶感到这股暖流是最大的宽慰,她不准再离开他的,否则只怕他会坚强不下去的……
石晖日苑
石啸仁因为先前被软禁的地方已被祖儿查悉,因此,立刻被石夫人换到阁楼上头,两人的身分早已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只因石啸仁一直耿耿于怀在石夫人对金钱的贪恋,以至于造成家庭破碎、人心向背。
“黛翠,你造的罪孽还不够吗?逼死了曼弦、伤透了晴婉,现在连崇纶的一生幸福你也要将他毁掉,我死没关系,如果能换回你的一点良心,我就算把全部的财产给你也无所谓,我瞎了、没用了,就怕将牧场傍你,你连二弟也不放过,我问问你,我石啸仁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满意。”石老爷独自坐进一张冰冷的大理石椅上,幽幽叹着悲泣的浊音。
石夫人眼光闪过一抹冷漠。“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当年你为了扩充牧场的营业额,联合曼弦她祖父来收购我父亲的酪农工厂,为了钱,你不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到底要我解释几遍你才听得进去,你父亲当年负债累累,要不是我们先提拨部分现金供你父亲周转,他早吃牢饭去了,谁知道他自己无法东山再起,想不到他会寻短见,这能怪我吗?”石啸仁眼虽瞎,心却一点也不盲,当年的往事历历,仍在他脑际盘旋。
“你现在全推到我父亲身上去了,好有良心啊你,为了收购我爸的酪农工厂,你才把曼弦那女人让崇纶取进门,为的还不是自己的私利,以图更多的利益,谁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少跟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吃你这一套!”
“那你至少别把这份怨恨发泄在儿女身上,他们是无辜的。”石啸仁现今也唯有企盼石夫人不要殃及自己的骨肉,这不公平的。
她两手环胸,不带点同情的怜悯道:“你休想,我要你看到我怎样毁掉这个家,这个你用一生赚的黑心钱建立的家!”
“黛翠……”他似有言难诉。“别为难那女孩子好吗?我感觉得出来,她是个很善良、很体贴的一位好孩子,她没有必要卷入这场纷争,这不干她的事。”
“你在替她求情?”她暗笑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余力顾及别人。
“我这一生……咳咳……”他有些力不从心道:“至少要对石家祖先有个交代,别阻碍崇纶的幸福可以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是他妈呀!别连这一点良知你都做不到,我都即将随曼弦而去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黛翠,够了,世上没什么比亲情来得重要,就算你拥有石家所有的财产,但失去了亲人,你能开心得起来吗?”
他彷佛有感言之已尽,沙沙地模索着桌上的合同契约,迅速地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拿去吧!如果这能减少你一丝一毫的怨气,我死也欣慰了!”
石夫人心一震,仍将桌上的遗嘱拿了起来,她默默不吭一语,揪紧了手中的那张纸,远离晦暗的小绑楼,独留石啸仁残破凋零的身躯在苟涎残喘着……
在台北方面,慕塘在晴婉的悉心照料下,义肢已接连妥当,现正处于慢慢复健之中。
“对,慢慢地把手抬起来,别一下子太用力,让你的关节能适应义肢的柔滑度,以后活动起来才灵活。”晴婉在复健中心慢慢帮他按摩右上臂的肩胛处,并按医师的指示细心地注重各个环节。
慕塘自手术后复原的速度很快,他从不怨天尤天,在晴婉照顾他的这段时光,从没见他皱过一次眉头,或说上一句埋怨的话,有时候还怕晴婉会因离开家太久而说些笑话逗她开心。损失一只手臂,并没有摧毁他乐观自信的神采,反而觉得他不再心浮气躁,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韵味了。
“哈哈!独臂刀王重现江湖!”在复健中心,他还是不改他顽皮的天性,一百八十度甩动义肢玩耍着。
“呀!小心点嘛!才刚装好没多久,医生不是要你别活动得太剧烈吗?”晴婉在一旁像个小保母般,怕稚龄的小娃儿活动得太剧烈而受伤,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欸!你别担心,我可是体育系的高材生,不让我这样活动活动,我全身细胞会无聊死的。”他噘起嘴讨同情般地对晴婉扮扮鬼脸。
“真受不了你,老跟小阿子一样,没一刻正经。”她掐掐他的腰,要他节制点,别耍宝过头了。
慕塘故意装傻,还刻意将脸贴了过去,像讨赏似地绽出青春的笑靥。“我本来就像小阿子,可爱吧?是不是我有一张女圭女圭脸,你才心甘情愿来陪我?”
“你……你不要脸啦!”晴婉也会结巴,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那你说,你为什么自愿陪我上台北来接受治疗?”他又给她一个难题,简直比数学微积分还难。
“那是……”她一张脸像晒红的苹果。“那是我哥叫我来的,你以为我爱呀!”
“少来,你要不爱,谁逼你都没用。”
“你很坏耶!懊心照顾你,你还贫嘴,很过分耶!”她抡起双拳直朝他捶去,原本以为这类似撒娇的举动却让慕塘哀叫出声。
“好痛呀!”
“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用力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她害怕一时失控的力道伤及他的伤口,忙低头在他四周围绕,查看伤势。
“有啦!伤到这里!”他将她的手执起,放在自己的心窝处。
“不正经,快放手啦!人家都在看了!”晴婉瞄瞄四周的情况,发现一些复健病人和护理人员全停下手边的工作,眼光一致朝他们身上聚来。
“怕什么?管得了别人的眼光,我左慕塘可会闷死。”他朝她笑笑,一副大无谓的模样。
不知怎地,聊到开心处,晴婉反倒心事重重了起来。
“我又说错什么了吗?”他俯下头,认真无辜的眼神摆上眼窝。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我哥和祖儿,不知道我妈又想些什么法子刁难他们了。”一句关怀之语,顺道也勾起了慕塘的前尘云烟。
祖儿?曾经是令他心醉又心碎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她的名字,总有一股淡淡的遗憾涌向心间,曾经是那么痴傻得像只不知方向的马儿,只知往前冲,冲断了肢体,也冲伤了心。然而,春梦乍醒的他,反而觉得这是了无痕的旧伤,该要学习自我愈合了,如今有个对他好的晴婉陪着他,他不该再死攀着祖儿的,这样对晴婉倒欠缺了公平。
“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吧!说不定现在电话可以接通了!”关怀的语气中是针对两个人的,并没有再听到他对祖儿有特别的关心或特别的嘘寒问暖。
“那平小姐……”
“你替我问声好喽!再问她那三个小表有没有乖乖地听话。”他漾起一种新生命的笑靥,面对祖儿,他必须渐渐适应以朋友之心来对待。
晴婉知道他所看到的慕塘已能从爱情的流沙跳出来了,这一刻,她的眼中闪烁的是满足、知心与甜滋滋的爱芽萌茁。
崇纶和祖儿一回到石宅,便和急急忙忙从小绑楼上跑下来的石夫人碰个正着。
六只眼睛一相对,全是怀着交杂兴奋与质疑的眼神,特别是石夫人,还将手中紧握的纸慌张地收到身后。
“崇纶啊!你怎么全身伤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她仍在懵然之中,浑然不知崇纶已看透到她骨子里去了。
“妈!您别再演戏了,快把爸放出来!”崇纶劈头便是重重的一句,教石夫人整个人呆愣在楼梯间。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爸早死了!”石夫人表情显然有些不自然,她朝崇纶的身后一看,阿忠和阿义全低着头,抿嘴不发一语。
崇纶忍着身上的伤,严肃井然地问着石夫人:“妈!您背后藏了什么东西?”
石夫人脚下一阵虚浮,心脏直怦怦地抖跳,她有些心悸地说道:“阿忠,带少爷下去包扎伤口,还有叫赵妈炖一锅鸡汤!”
“不用了!”他不想让母亲转移话题。“妈!快拿出来,我有权利知道它是什么?”
“你这孩子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你被旁边那狐狸精迷了心窍,早告诉你不要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呢?”
祖儿觉得好委屈,才刚被Jacky气得元神都还没恢复过来,这下又无端被石夫人拿来当垫脚石,他看了崇纶一眼,表示因脚伤想先下去休息,其实是想离开这烽火连天的家族战场。
崇纶看得出她的心意,忙唤了阿义。“请贝医生来一趟,先将平小姐送到客房休息。”
“不行!她必须马上离开,我是石家的女主人,有权利不让她留下。”
正处于进退维谷的尴尬边缘,顶楼的小木门突然传来巨大但不规律的撞门声。
“崇纶,爸在上头,别让你妈把遗嘱拿走!”
崇纶一听是石啸仁的声音,忙冲往阁楼的方向,此时,石夫人动作更快,忙叫阿忠和阿义抓住他,但却被崇纶怒狮般的咆哮给吓退回去。
“滚开!”
“崇纶,你不能上去!”石夫人被崇纶重重一挥,一个不留神,整个人从台阶上重重滚了下去,手中的那张纸,也从她紧握的掌指间悄然松落。
“妈!”他见闯了大祸,又回首下了楼梯,抱住辫迷的石夫人。
“快!快找贝医生!”祖儿忙叫阿忠去打电话,而自己却和阿义冲上阁楼,阿义大脚一踹,将石啸仁抱出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