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这姓氏,是我爹的。”
……
“小喜……我的喜怜……”傅衡啃舐着她柔软的唇瓣,喃喃吐露着柔情轻唤。
“衡……”莫喜怜脸上红潮未曾褪去,她捧住暗衡的面庞,舌尖与他相缠,炽热的吐息吹拂在他的脸颊上,她闪烁着迷蒙的眸子,淡声应道。“你知道吗?喜怜衬着我的姓氏,就好像在说我这辈子注定了——莫自喜,亦莫自怜……”
听老当家说,娘亲总抱着她,感叹她的命运,却又欣喜她延续爹娘的性命,这欣喜与忧伤并存的感情,才会让娘亲为她起了这名字。
而她的性情,似乎也随之而定,她不过分自怜自艾,也不会轻易波动自己的喜悦,总是维持着一定的平衡。
直到傅衡的出现,直到这男人真正闯入她的心底,她那一贯的均衡,终于在傅衡的情意下溃散。
“我不这么想……”傅衡的喘息声带着倦意,却又别有一番令人想紧拥的魅力,“你应该……是能够兀自得到喜悦,满足自己的心,却又值得我怜惜的姑娘!”
别有含意的解释,救莫喜怜忘了疲累,只是定定地瞧着傅衡。
“衡……”莫喜怜欣喜地吻上他的唇,泪水再度迸散。
怜惜呢!她眷恋多年的傅衡,正疼惜着她啊!
喜怜、喜怜……为她自己受到这倾注爱意的怜惜而喜悦的莫喜怜——
娘亲与爹,九泉之下也该暝目吧!
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傅衡的怜惜啊!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说话的是梦铃,娇软的嗓音含着取笑之意。
“那是当然的嘛!喜怜姐这么值得人疼。”翠翠跟着接话,手里抚着刚送入莫喜怜房内的上好京城织锦,笑得眼儿微眯。
莫喜怜放下布料,没辙地瞪向两个待她如姐妹的姑娘。“你们两个,别把我当笑话谈。”
“哟!有了丈夫当靠山,说话就大声了。”梦铃笑得更加放肆了。
“哎呀!哪天你找着靠山,看你张不张扬几天呢?”翠翠把织锦往自个儿身上披去,笑呵呵地应声。
“比起不能靠的靠山,当喜怜姐的姐妹还好过些啊!瞧这送来的织锦多漂亮!那傅爷不只疼喜怜姐,连咱们姐妹都当一家子了。”梦钤往莫喜怜身上挨去,开始呵着痒。
“梦铃!”莫喜怜尖叫着跳了起来,“别胡闹了,还不去挑你喜欢的料子,当心我把衡的好意都替你退回去。”
“喜怜姐真不耐痒,晚上怎么应付傅爷呢?”梦铃倒在桌上,不顾形象地大笑。
“衡又不会呵我痒。”莫喜怜白她一眼,“你也别在他面前多嘴。”
“那你得收买我啊!”梦铃笑得更是乐不可支。
“用这些布够不够?”翠翠在旁搭话。
“那些花样我没兴趣,留给花铃挑去。”梦铃摇头应道。
“说到花铃……我让她去唤姐妹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莫喜怜疑惑地往门口走去,正想去找花铃,却没料到……
“喜怜姐,不得了啦!”花铃匆匆冲进房里,差点迎面撞上莫喜怜。
“怎么回事啊你?慌慌张张的……”莫喜怜接住报铃跌跌撞撞的身躯,纳闷地问道。
“喜怜姐,刚才韩大爷派家丁送信来,说是容坎关关外聚集大军,正往寒城来了!”花铃面色苍白地揪紧莫喜怜的手臂,花红的唇吓得颤抖不止。
“什么?”莫喜怜讶道。“怎么会?关外部族不是早已归顺了?”
“花钤,那韩大爷怎会知道这事的?”梦铃跟着丢下布科往花铃走近,焦急地道。
“韩大爷说是送木材去关外时,听醉了酒的戈连副将说溜嘴的,而且那些山头上真如戈连副将说的,藏了许多士兵,就等着攻下容坎关啊!”花铃急得眼泪直掉。
他们寒城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一阵子的平和日子,本以为容坎关外不会再起战火,哪晓得关外部族依旧无心归降,甚至在暗中策划战事!
“这……”莫喜怜打了个寒颤,她握紧花铃的手,咬了咬下唇,回头对梦铃喊道。“梦铃、翠翠,你们快去叫不醉不归的大伙儿收拾细软,轻装便行,立刻离开寒城!”
“我们能去哪儿呢?喜怜姐。”翠翠摇头,“女人家脚程慢,能逃到哪去?而且我们根本不会骑马啊!”
“花铃,叫人去我们熟识的车行雇几辆马车来,走不快的全坐马车先逃。”莫喜怜吩咐过后,匆匆将花铃推出房外,跟着又回身往床底下钻去。
她抱出个铁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叠银票、一个小木箱,统统递给梦铃跟翠翠,又将两人的卖身契递上,“这不醉不归里,我最信的就是你们,银票你们收好,这木盒里是大伙儿的卖身契,就交给你们收着了,记得替我带大伙儿逃出寒城,离容坎关越远越好。”
“喜怜姐,那你呢?你不跟我们逃吗?”翠翠握住自己的卖身契,泛黄的纸张几乎一揉便碎,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这样的处境下得到自由的同时,她也担心起莫喜怜来。
“喜怜姐,你不是想去找傅爷吧?”梦铃瞧了眼自己的卖身契,直接将它收进怀里,向来嬉闹惯的脸庞上如今多了抹担忧。
“韩老板会找人前来通报,想来是要我们在寒城尚未骚动前先一步离开,这样才有机会活命。”莫喜怜握紧粉拳,语音微颤,“所以你们记着,装扮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分批走人。至于我……我得去找衡,他性子老实,若知道容坎关将遇难,依他的个性,绝不肯走的。”
“喜怜姐,你不如与我们一块儿走吧?”翠翠扯住莫喜怜,不想她逗留寒城。
“翠翠,让喜怜姐去吧!”梦铃帮着拉开翠翠的纤手,扯着她往外走去,“别棒打鸳鸯,咱们还有事得忙着的。”
在这不醉不归里,她们见着太多缘浅情深的过去,如今莫喜怜既已找着了心爱的对象,哪怕是眼前有座火焰山隔着,莫喜怜也会奔过去找情人。
“有缘会再相见的。”莫喜怜送走好姐妹,接着收拾了点细软,随后立刻奔出不醉不归。
看着身旁东华大街上热闹的景致,莫喜怜强忍紧张情绪,一路狂跑,赶向傅家布庄。
她也不想寒城沦陷,更不想看着大伙家破人亡,但是……
说她自私吧!她现在只顾得了自家姐妹安危,脑子里只想得到傅衡啊!
即使傅衡不想逃,她也要拉着他走,她不想像娘亲一样,将来只能孤坐愁窗,空叹息。
“衡!”
暗家布庄前,熟悉的身影正与一旁的仆人谈话,身旁还牵着几匹马,备上了马车,一副要出门远游的样子。
莫喜怜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傅衡挥手叫喊,傅衡回过头,见到她的表情显得有丝凝重,却不似平日那般欣喜。
“衡……我有话……要跟你说!”莫喜怜不由分说地扯住暗衡,语音还喘息着。
“小喜,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傅衡声调一沉,没让莫喜怜拉着走,却是立于原地不动。
“不管你想说什么,总之,你快点收拾一下,我们得离开寒城!”莫喜怜催促道。
“什么?”傅衡眼光一闪,抓紧了莫喜怜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喜,你怎会知道应该要离开寒城了?”
“咦?”莫喜怜愣愣地瞧着傅衡,再瞄了眼他身后一脸谨慎的布庄仆人,忍不住讶道。“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多谈,你先上马车跟他们走。”傅衡沉声道。“路上我让他们跟你解释。”
“那你呢?我已经叫不醉不归的大伙儿先离开了,我是来叫你一块儿走的,你不走吗?”莫喜怜紧张地揪住暗衡的衣袖,一股不明所以的压迫感直逼而来,教她的内心兴起不安。
“不,我不能走。”傅衡如莫喜怜预期地摇头,“我还有事要办。”
“有什么事比保住命还重要!”莫喜怜拉紧傅衡,挨着他悄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叫我走,但我知道我们非走不可!因为刚才韩老板偷偷叫人知会花铃说关外大军聚集,往容坎关玫来了!”
“我知道。”傅衡没有莫喜怜料想中的惊讶,仅是淡淡地应声,“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他们带你走。”
只是他没料到,原来那韩村还挺有义气的,居然先派人通知了不醉不归。
“什么叫你知道?”莫喜怜瞪着眼,“你这意思是……”
“对不起。”傅衡苦笑一声,“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小喜。”
“什么!”莫喜怜迸出惊叫,“你早知道?”
敌军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傅衡却说他早就明白事情会发生?难道护东将军被贬并不是件冤枉事,而是因为傅衡暗中通敌吗?
“所以我才说,你爱上我会受苦的,小喜。”傅衡应道。“虽然敌军已逼近容坎关,但我不能走,现在正陆续前往寒城的驻军,需要我的调派和指挥。”
“等一下,我都弄混了!”莫喜怜止住暗衡,错愕地讶道。“衡,你不是被贬了吗?已不是将军的你,怎会有办法调派大军?”
虽然得知有驻军前往寒城,让莫喜怜多少安心了些,因为这表示容坎关与寒城,也许不会被攻下,可傅衡的回答,却依旧教她感到微愣。
“那不过是计谋。”傅衡捂住莫喜怜的嘴,半抱半拖地带着她上马车,才松开她,轻声解释道。“贬为庶民、在寒城定居做生意,那都是为了查清关外领地的行动。”
“咦?这么说来,你……你其实没有被贬?”莫喜怜突然觉得脑海里有些打了结的疑惑,在瞬间被解开了。
如果徽王真的怪罪傅衡,那表示他大概是大王当太久,跟着利欲薰心,因此才嫉妒起得民心的傅衡,那么在判傅衡罪名时,绝不会轻饶,甚至未曾抄家,只轻判流放,贬为庶民。
如果傅衡真的被贬,又想着日后无官一身轻,在寒城做点生意快活下半辈子,他不会整日关心关外的事,一听见什么小消息,都露出忧虑表情。
而且傅衡明明就是不喜客套、与人镇日泡在酒席之间的人,却时常接受各个老板的邀约,喝酒吃饭,明着是谈生意,但关心的话题总绕在关外上头。
这一切的一切,若都是因为傅衡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
“我说过你很聪明,小喜。”傅衡点头道。“朝中突然生变,一切线索指向关外领地,为免打草惊蛇,徽王以贬为庶民做掩护,派我暗中调查。”
他明确的回答,令莫喜怜傻了眼,“那么,你之所以会上不醉不归,甚至做起买卖,都是因为你在查清关外动向?”
“嗯!”傅衡轻声应道。“所以……对于你的心意,我才会犹豫再三,因为事实上,我确实是利用了你,以便接近那些时常流连酒楼花街的老板、官爷、关外人,探听关外情况,再暗中思索对策。”
无论他心意如何,一开始他确实是为了人脉而接近莫喜怜,因此对于莫喜怜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爱意,他才会感到更加抱歉。
可他无论如何,在尚未查清事实前,都还不能将秘密说出口,以免走漏口风。
所以对于莫喜怜,他是怀着愧疚的,但也因为莫喜怜,他才会对调查容坎关关外新领地动向的事,如此地投入,甚至细心策划,为的就是要赶在寒城落难前,将容坎关保住,如此一来,才能够让莫喜怜平安。
与其思索没有将来的危机,不如想想怎样才能与你一同拥有将来。
这是他承诺给莫喜怜的,所以在得知关外的任何异样变动时,他都暗中遣人去调查过,才会在敌军逼近容坎关的此刻显得冷静异常,甚至已有了应对的方法。
他利用她,那是事实,可他喜欢她、爱着她,因为她而有了更多保护寒城及容坎关,还有众多百姓的坚定意志,以及拥有更加谨慎思虑的心境,这些都是因她而来。
莫喜怜,对他而言已是不可分,只是他也明白,不把话说个清楚,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她肯定怎样也不会走的。
只是……面对这样的现实,莫喜怜可还能体凉他?
即使他会尽自己全力,在二度面临的寒城之役活下来,为百姓再平一次战乱,莫喜怜可还会愿意在日后同他在一起,依着他们先前的承诺,正式嫁予他为妻?
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