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不只是夜能视物,更能耳听十里,怪侠刁震天的传奇故事在江湖上几乎人人耳熟能详,且津津乐道。
而他之所以被人称为怪侠,不只是因为他个性怪,武功更怪!
明明是出身名门正派之后,但武功招数却全是邪诡难测,行事作风更凭自己的喜恶,亦正亦邪又从不按牌理出牌。
他的行踪是个谜,而挑衅他的人,则大都已成为他掌下的亡魂,因此也就更没有人识得怪侠刁震天;就算偶有村夫看见了,不过只是惊鸿一瞥而已。
所以,他们所形容的刁震天,有人说他是个七旬老者,因为他内力深厚;也有人说他是个五旬壮汉,因为他力大无穷;更有人说他是个白发仙翁,因为他的功夫几乎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然即使众说纷云,多年来还是没有人能真正知道刁震天的长相。
“啥?”她还有长长的菜单没说完呢!恩公这会儿又在说什么呢?
“我说,有人来了,而且约莫半个时辰就会到我们这儿了。”
“有人来了!?”一声哀号后,紧接着就看到陈水柔紧揣着怀中的小包袱,慌乱的团团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完了、完了,一定是我大嫂追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你在怕什么?”
看到她的慌乱和恐惧,刁震天心中竟没来由的升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关怀。
同时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撞击至心底深处,冷不防的使他顿时一震。
“怕什么?唉!恩公,你不知道我大嫂她……哎呀!我现在没空说给你听啦!半个时辰很短耶,我现在不赶快逃,万一被捉回去,我就死定了。”想到她大嫂的威胁,陈水柔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下。
彬许她是不应该再逃了,不然爹爹和哥哥搞不好真会被她的冲动给害死。
拔况,她现在已经有恩公教的绝招了,到时候只要把自己哭得丑一点,一样可以解决事情,不是吗?
“啊!”
就在陈水柔分神之际,脚底突地一滑,娇小的身躯眼看就要跌进溪里了……
既然成为落汤鸡的命运已无可避免,陈水柔索性闭气合眼,反正这又不是她第一次落水,待会儿再爬上岸就好了。
“小心!”
卑声未落,陈水柔就感到一阵轻风拂面,跌势已止。
“咦!敝了,这溪的石头怎么能让人躺得那么舒服?”不解的用背再磨蹭几下,疑虑未消,在她身后的刁震天已经为她解答了。
“拜托!那是我的胸膛。”
“胸——恩公,你也跌下来啦?”陈水柔迅速的转身,眨巴着大眼,奇怪刚才还在遥远天边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就来到她身后?
惫有,她恩公没事长这么高干啥?害她的头仰得再高,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我没跌下去,而且刚好拉住你。”
刁震天轻描淡写的说,却无从了解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狂跳,是担忧怀里的娇小可人儿差一点跌入溪里?还是因为她在他怀里无意识的磨蹭而引发的后果?
“哇!太好了,我没跌下去耶,这样我就不会受寒了。”陈水柔开心极了,忘形的搂上刁震天的粗腰,迳自说道:“以前大嫂就常常推我下水,起来之后如果没赶快喝一碗张婶的姜汤,我肯定会受寒。”
“你大嫂常常推你下水?为什么?”剑眉打了一个死结,刁震天没来由的为她那一句“受寒”而拧心。
“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她讨厌我吧!”平铺直叙的语气,却难掩那份长年受委屈的忧伤。“因为她常常骂我是讨人厌的死丫头。”
“讨人厌的死丫头?”这句话怎么听起来特别刺耳?“这事你告诉过你家人了没有?”
摇了摇头,陈水柔的语气显得无奈,“我曾想告诉爹和哥哥,可是大嫂说凡事都得讲求证据,而我又没有证据,所以……大嫂还说,府里的丫鬟或仆人,如果谁胆敢替我作证,那他们就统统死定了,还有……”
半个时辰转眼来到,但陈水柔的诉说还在继续,而刁震天的怒意也愈来愈深。
有机会他应该会一会她那个大嫂。
彬许是因为疲倦,加上被刁震天抱在怀里,令她产生一股不曾有过的舒适与安全感,陈水柔说话的音调愈来愈低、愈来愈轻,不一会儿只剩下沉稳的呼吸。
刁震天看了眼安适的偎在自己怀里的可人儿,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缓缓滑过心田,在还未来得及细想这样的心绪为何而来,远处传来有如夜叉的叫骂声已打断了一切。
“陈、水、柔,你这个讨厌的死丫头,还不快给我死出来!”
声音其实还远,不过是隐约听见罢了,但沉睡中的陈水柔就像已听到似的,不但下意识的往刁震天怀里钻去,原本已被刁震天抚平的黛眉更再次不安的锁得死紧。
陈水柔?应该就是他怀中的小东西吧!瞧她攒眉的样子,刁震天忍不住对她轻喃:“水柔,别怕,有我在,你会很安全的。”像是安抚,刁震天说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承诺。
“嗯!”
虽然像是梦呓,但陈水柔已松解的眉头,证明了她对他的信赖。
朱仙镇来升客栈
难得睡了一顿好觉,一直到日上三竿,陈水柔才悠悠转醒,满足的伸了伸懒腰。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里?”
乍醒的陈水柔,突然瞧见一个大男人突兀的坐在她床沿,还拿那种带着兴味的眼神看她,也难怪她要惊呼出声。
“喂!你干嘛不说话?”陈水柔凶巴巴的再问了一次,并在接触到男人奇怪又解读不出意思的眼神时,开始产生一股小小的危险意识。“呃,你该不会是想对我、对我……”支吾了半天,不过是不想说出会使自己更惊怕的字眼罢了。
看陈水柔的表情变化,刁震天就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但他却特意保持沉默。
“呃,这位公子、大侠,是这样的,我、我想我不适合你啦!”
有别于一般女子,遇到这事儿她没有吓得往墙角猛缩,也不是泪流成河,反而伸出手扳正刁震天的俊颜,让他的双眼看向自个儿的身子。
“你看,我又瘦又乾,怎么会对你的味口!惫有,你模模我的手臂。”陈水柔这会儿又改拉住刁震天的手,引领他模着自个儿的臂膀到手腕,“你瞧!瘦不拉叽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你把我卖了,也赚不到几个钱的。”
“还有。”
这次,陈水柔再度捧起刁震天的俊脸,确定他是专注的在看自己时,才一本正经的道:“你看我的眼睛,我是个爱哭鬼喔!所以我的眼睛又红又肿又难看,你看清楚了吧?”
忍不住再往前一点点,陈水柔单纯的心思只不过是想让他能看清楚自己的丑陋,进而放弃她。
没想到此举根本是适得其反,不但没能达到要人家放弃她的目的,还……
他好想吻她,而且就是现在,陈水柔细女敕的双手正捧住他的双颊,红唇就在他眼前。刁震天此刻想做的,根本不是听她在讲什么,而是吻住她。
行走江湖多年,他刁震天从不曾喜欢过哪个姑娘,更别说想吻她们。当然,并不是那些女人不好,美丽的、野艳的、温柔的、甚至多情的,哪一种刁震天没有遇过?偏偏他就是对她们没啥特别的感觉;但面对陈水柔,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这种陌生的情绪代表什么?
陈水柔的脸蛋其实并不是相当漂亮,但她那一份活力,不知怎地总能牢牢的抓住他的视线;灿亮的大眼睛时时流露着脆弱纯真,像有很多话要向他倾诉似的,让他不舍得移开目光。
否则他早该离开的,而不是坐在她床沿,凝视着她的睡容,直到她满足的醒来,然后带给他这一波惊奇——捧他的脸、拉他的手……
这是他从不愿意,也不曾有女子碰触的地方,但他却肯让她为所欲为。
陈水柔的小手,在他的默许下,此刻正来回轻抚着他下巴新冒出来的胡髭;他不断忍受那股悸动,由他的双颊传至小肮,再以灼热之姿,由下月复直撞回他原本该是沉稳跳动的心口,但他却一点也不想阻止她的举动。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轻啄上她的红唇。
“唔!你、你干嘛亲我?”抚触着自己的红唇,陈水柔的语气虽是指控,但飞上她娇颜的红霞却表达出不同的意思。
“因为我喜欢。”刁震天老实的回答。
陈水柔就跟他想像的一样甜美,若不是怕她初识滋味,他还欲罢不能呢!
“可是,你的胡髭扎得人家好痒!”陈水柔娇羞的嗔道。明知扎手,却还是忍不住再度伸手去抚触那初冒的青髭。
而那种手心麻麻痒痒的感觉,就像会上瘾似的,竟让她爱不释手,也让刁震天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点都不像坏人,倒是有点像我的恩公。你知道吗?尤其是这下巴,还有你身上那股清新的气味。”
陈水柔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感觉轻抚着他胡髭上的麻痒感,并空出一手抚上刁震天的剑眉。虽然它们其实已经非常服贴整齐了,她却玩得更起劲,一下子将它们正梳,一下子又顽皮的让它们倒竖;甚至,为了看清楚刁震天那张俊颜,陈水柔已经不自觉的爬上他的双膝,盯着他的脸研究。
“就不知道恩公的眉毛,是不是也跟你一样长得这么浓密,眼睛也长得跟你一样好看,鼻子也这么挺直,还有这唇……”
陈水柔在玩火,而且是在挑动男人的之火,可是她却单纯得什么都不知道。
而跟随着她的手碰触之处,那种灼热的悸动,令刁震天更难耐了。无意中被她挑起的,真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才好。
“呃,你没有看清楚你恩公的长相吗?”刁震天试图转移话题,希望她不要再研究下去啦!否则他肯定自己一定会当场要了她。
天知道!她那双细致柔女敕的小手,对他的抚触探索早已使他心荡神驰了。
“就是没有嘛!”陈水柔的语气满是失望。“刚开始我们只是远远的对话,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后来我差点掉进溪中,还是他救了我;只不过,恩公的个子好高,我只看到他的下巴,其他什么也没看到。也不知道现在他到哪儿去了?”陈水柔遗憾不已。
“喔!”
难怪她一开始就拼命研究他的下巴。
“喔?”陈水柔怀疑的灿眸倏地往刁震天一瞄,正好看到他嘴角扬起一抹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顿时灵光一闪,才升起的失望,瞬间被一股狂喜掩盖过去。
“你就是恩公对不对?”话语未落,陈水柔的娇躯已像八爪章鱼般,猛地黏上刁震天,嘴里还不住鞍道:“难怪我觉得你的声音好耳熟,对你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恩公,哈哈,原来是你!”
她高兴得兀自狂笑着,哪里还记得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直到刁震天忍不住再度申吟出声……
“咦?恩公,你怎么了,流这么多汗?”急忙拿出自己的绣帕替他擦拭,却骇然的发现愈擦汗流得愈多,陈水柔不禁急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事,来,你先下来。”他轻轻的抱起她,让她离开自己身上。
他不是柳下惠,但面对陈水柔,刁震天就是觉得一切都该慢慢来,虽然他现在该死的很想要她。
“哇!这是什么东西?玉佩吗?长得真奇怪!”
对刁震天产生了高度兴趣,陈水柔几乎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瞧她这会儿脚才沾地,就又开始研究他的身体。
只见她东模模、西碰碰,这边拉拉、那一头又扯一扯,从头到尾一直兴致高昂,浑然不觉危险将至。呃,也就是说,如果刁震天的定力再差一点,或对陈水柔的纵容再少一点,并且不怕吓到她的话,那他们身后那张床还真是挺方便的。
不过还好,陈水柔暂时没有黏在刁震天的身上,反而开始研究他挂在腰上的玉佩了。“我从没看过这种颜色的玉佩,真的好奇怪喔!”
刁震逃谠于陈水柔的自言自语,一直都没有回应,不过从他这次挑起的眉,却不难看出询问的味道。
当然,能挂在刁震天腰间,且从不离身的,自然不可能是块普通的玉;所以这块玉不但是世上难见的千年寒玉,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有别于一般玉佩的翠绿与晶莹,它呈现的是暗黑色,与一股隐约闪动的璀璨。如一截拇指般长的寒玉,是一体成形被雕刻而成的,一看到那豪迈不羁的三个字,隐隐泛着柔亮的光泽,也难怪陈水柔会被牢牢的吸引住视线,且觉得它特别。
当然,她所谓的特别是跟奇怪画上等号的;所以,举凡特殊、难得,或根本就是她自己没见过的,她一律归类为“奇怪”。
“这玉佩上有三个字,对不对?”陈水柔的神情好认真。
“嗯!”哼了声,刁震天只差没笑出来。
因为那不过是人人都看得懂,且十分简单易辨的三个字,陈水柔却说得一本正经,活像那玉佩上的三个字,是极难辨认似的。
刁震天不知道的是,依其不羁及率性的个性,哪有可能雕出方正工整的字?所以喽!玉佩上的字既然离龙飞凤舞相去不远,对于写字一向工整的陈水柔来说,要辨识出的难度自然高了很多。
这也难怪,她能认出那是三个字,会觉那么自得了。
“这三个字是……”
“刁震天。”看她黛眉紧攒,审视了半天仍读不出来,刁震天索性宣布答案。
“刁震天?”
“对。”他讶异于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竟是那么甜蜜。
“刁震天就是你,对不对?”
“没错!有问题吗?”刁震天满是兴味的眼眸看向她,再次惊讶于陈水柔竟是如此的娇小。
尤其是此刻,当陈水柔仰着小脸,以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灵眸看着他的时候——该死的,他竟然又想吻她!
“哪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喔!”
“要不要我把这块玉送给你?”伸出大掌,刁震天将玉佩合握在她手中。
“我是说喜欢你的名字,又不是说这块黑不拉叽的玉佩。”轻皱起柳眉,陈水柔微噘起红唇道:“这字刻得这么难看……”
“难看!?”
再一次仔细的审视此刻正躺在两人交叠的手心中这块玉佩,他不知费了多大的工夫才完成的作品,不但是独一无二的,后来甚至被江湖人士视为是他的辨识物,如今却被批评为难看,刁震天简直是哭笑不得。
“对呀!恩公,你的名字竟然被刻得乱七八糟,真是的……”
其实根本就是她陈大小姐看不懂、不识货,可怜那千年寒玉,就难逃被贬得如此不堪,这教刁震天该说什么?
江湖上,或许没几个人识得刁震天的庐山真面目,但是却少有人不知道他身上有块黑得晶亮的千年寒玉。因为十数年前,江湖上公认的十大恶人,因不满黄山老人——也就是刁震天的师父,他的行侠仗义坏了他们的好事,遂决定联合起来挑战黄山老人。
这一场逼山之役,虽惊动了武林上的各大门派赶往黄山救援,但十大恶人行事本就缜密诡谲,且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因此当众人先后赶到黄山时,一切早已成定局。
七日七夜的惨烈决战,早已将黄山上那一大片皑皑白雪,染成了触目血红。
而十大恶人虽被黄山老人全数消灭,他自己却也不能幸免,只留一口气,等待事先被他支开,之后匆匆回到黄山的徒儿刁震天,把已被血染数日,失去原本色泽,呈现通体暗黑的千年寒玉交给他。
所以说,这块玉是独一无二,也是有种特别意义的,从黄山老人交给他,再刻上自己的名字后,就不曾离开过他的身。
如今,刁震天却想将它送给陈水柔,这是不是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