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日,明珠公主突然失声的好消息火速在众人间传开来,有人说这是苍天有眼,给明珠公主一个惩罚,也有人说这个惩罚还不够,依明珠公主平日的恶行,她该受到苍天严惩才对。
不管怎样,这算是一桩让大伙儿开心的好事,于是众人纷纷开怀欢呼鼓噪,甚至还有人坏心的暗自向上苍祈祷,最好明日明珠公主醒来,会发现手脚也使不上力,如此,她就不能随意责打下人。
在君傲翊的帐内,春雨正忙着收拾小姐的衣物,嘴边有掩不去的笑容。“小姐,你说明珠公主这算不算恶有恶报?做人果然心肠不能太坏,她以前差点害死你,现下可招来报应了。”
“这些话你可别到处说嘴,会惹祸上身的。”正揽镜插上发簪的舞秋,提醒春雨闭紧嘴巴。
“小姐尽避放心,春雨懂得何时该闭紧嘴巴。”春雨俏皮的用手在嘴巴上打了个叉,表示她很懂得谨言慎行,不会让明珠公主找到借口生事。
舞秋放下铜镜,盈盈站起身。“这样就好。”
“对了,小姐,铁爷爷刚跟我提起,他已带小姐找到君少爷,所以他要离开了。”春雨突然想起来,连忙告诉小姐。
“铁爷爷可是打算今日离开?”
“是的,他说要来向小姐辞行。”
“咱们能顺利找到傲哥哥,铁爷爷功不可没,我得好好感谢他才是。”虽然与铁爷爷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是个善良的老好人,一路上对她和春雨照顾有加,铁爷爷离开后,她会想念他的。
“是啊,铁爷爷这几日老跟我说,小姐和君少爷站在一块儿就像是说书人口中的才子佳人,小姐聪明的为自己择了个好对象。”春雨喜孜孜重复铁爷爷说过的话,她也非常赞同小姐与君少爷是才子佳人,天生绝配。
“是吗?”
“可不是,要我说,所有人见到小姐和君少爷,定都会说出和铁爷爷相同的话来。”
君傲翊清晨起来,便到溪畔练了会儿拳脚,此刻浑身是汗的自外掀帐入内,听到春雨所说的话,好奇挑眉追问。“说什么相同的话?”
舞秋见他回来,顺手拿了件披风为他披上,掏出帕子踮起脚尖为他拭去额际的汗水。“小心着凉。”
“别担心,我是习武之人,不会那么容易就着凉,反倒是你才要小心注意。”他笑着将她略凉的双手包在掌心里,温柔呵气。
舞秋甜甜一笑,享受被他疼宠的滋味。
春雨见他们俩浓情密意,为小姐开心的笑出声,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君少爷,方才我同小姐说,铁爷爷看少爷与小姐站在一块儿,认为你们俩就是说书人口中的才子佳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天生绝配,我说若其他人见着,定也会说出和铁爷爷相同的话来。”
舞秋白了笑嘻嘻的春雨一眼,特意挑出语病。“我若没记错,你刚才可没说金童玉女与天作之合,春雨,你未免也加油添醋得太厉害了。”
“这不算加油添醋,我说的可全是肺腑之言哪,小姐若不认同,尽避问君少爷我说的对不对。”春雨笑着大声喊冤,将问题丢给君傲翊。
“对,春雨说的对极了。”君傲翊笑得潇洒快意。
“你们俩何时成了一丘之貉?”舞秋被他们俩一搭一唱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君傲翊正色纠正她。“不是一丘之貉,而是我们说的是事实。”
“不错!”春雨点头如捣蒜。
“真服了你们俩,春雨,你让人去烧桶水进来。”
“是,小姐。”春雨听从吩咐,立即出去唤人烧水。
他暧昧的对她眨眨眼,嘴角念着邪恶的笑容,低问:“我的好娘子准备侍候我沐浴?”
舞秋以手肘撞了他的腰侧一记,羞嗔。“你少贫嘴,要洗你自个儿慢慢洗。”
虽然他们俩共处一室,夜夜同床共枕,可沐浴的时候,另一个人总会避开,方才之所以要春雨唤人备热水,是因为不想他着凉,亦不想他带着一身黏腻的汗水着装,却没想到会让他逮着机会戏弄她。
“你不是要我将武将妻子该会的都一一教你?”他坏心的故意逗她玩。
舞秋白了他一眼,哼了声,背过身去不理这个老爱捉弄她的讨厌鬼。“这一项不用你教。”
君傲翊自身后抱住她的腰,下巴搁放在她肩头。“所以你已经会了?”
她娇蛮拍打搁放在腰间的大掌,佯怒。“偏不告诉你。”
他低声笑着,啄吻了下她的颈侧脉搏处。“生气了?”
这一轻轻啄吻使她心跳加速,但她故意说反话。“对。”
他低低笑着,继续闹她。“我心爱的小妻子生气了,我该如何讨她欢心呢?”
舞秋自他怀中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正色道:“别闹了,我有正经事问你。”
“没有闹,我一直都很正经。”他一脸正经,要她别随便诬蔑他。
舞秋受不了地翻了记白眼,旋即又被他刻意的挤眉弄眼给逗笑了,忍不住问:“傲哥哥,你向来再正经八百不过,怎么会突然变了个模样?”
不,该说他在外头仍是一板一眼的君傲翊,可当他们私下独处,他就变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会宠她、会逗她、会哄她、会爱她,这样的他更加充满诱惑,使她的目光无法自他身上移开,一颗心牢牢印贴在他身上。
“我想要心爱的人儿为我开心、为我欢笑、为我担忧、为我生气。我很贪心,要她所有一蹩一笑皆为我而起,所以我会使尽浑身解数宠她、爱她、眷她,而这样的我,也独属于她。”他抵着她的额,字字真挚。
“好,这样的你,专属于我一人所有。”她喜欢独占私下最真实的他,吝肯得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好,全都是你的。”他大方献出自己。
舞秋开心的粉唇笑扬,倚在他的胸膛,觉得好满足,好幸福。“我每天都过得如此快乐,真怕这只是一场美丽的幻梦。”
“这不是梦,我活生生就站在你面前,难道你听不到我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他将她的头按在心房上,要她听听那一声声为她跃动的颤动。
“我听到了。”粉唇念着美丽的笑靥,轻合上眼,又马上睁开,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明珠公主突然无法出声一事,与你有关吗?”
君傲翊神秘一笑,未正面回答。
他的不回答等于已经回答了她的疑问,她惊讶的瞪大了眼。“你是如何办到的?”
“虽然她身边一直都有太监宫女守着,但要不着痕迹动手脚并不难。”他是习武之人,要对一个无所防备的人下手易如反掌,失声不过是一个小小教训,倘若她再死性不改,他会给她更大的教训。
舞秋笑出声。“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你月兑不了关系,我果然没猜错。”
他戏谑的对她挑眉,故作神秘压低声音。“我原先打算让她变成大花脸的,后来想她若成了大花脸,底下那些太监和宫女定会遭迁怒整治,所以与其再听她胡乱发脾气,不如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让大伙图个清静。”
舞秋愈听愈觉得好笑,直觉反应回答。“这和咱们小时候一样,你和杠哥哥总会对一些讨厌鬼恶……”
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敛住唇角笑靥,无法将未完的话语说完。
带着理解的笑容,他替她将未说完的话说完。“是啊,我和熙禛总会偷偷模模对一些讨人厌的家伙恶作剧,而你就躲在暗处为我们提心吊胆,担心我们会被逮着痛打一顿,你怎么会没想到,谁敢对丞相最宠爱的么子及镇国大将军的独子动手,哪一回我们不是化险为夷?”
谈起儿时过往,炯亮黑眸有着怀念。
她淡淡一笑,笑容里掺杂苦涩,回想起过去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总觉得他们三人会这样一直快乐下去,不论发生任何事,他们三个永远都不会分开。
可惜是她太过天真,不懂得现实是残酷的,直到深刻体认,才看清自己有多可笑。
“我很傻是不?居然为不该担心的事直揣心口。”她自嘲一笑。
“你不是傻,只是太担心我们。”他揉了揉她的发心,要她别想太多。
舞秋不想话题再绕回过去,刻意转移话题。“方才春雨告诉我,铁爷爷要离开了。”
“是吗?那我们得再当面向他好好致谢。”铁爷爷为他送来无价之宝,尽避他已经重重酬谢过铁爷爷,但是该有的礼数仍不可少。
“我也是这么想。”舞秋颔首,铁爷爷离开后,他们也要拔营前往契丹族的斡里朵,若要再相见也是等他们回京数月之后的事了。
君傲翊与她相视一笑,春雨吩咐的热水也在此时抬进帐内。
他嘴角嚅着暧昧的笑容,无声的朝小舞邪恶挑眉,提出邀请。
舞秋娇俏横了他一眼,随意找借口退开。“你慢慢洗,我到外头看草原上的小黄花开了没。”
她的羞怯逗得君傲翊很乐,他朗声大笑,对着急速离开的月牙白纤影道:“去吧,胆小表。”
属于舞秋特有的女性娇柔懊恼声传来,又引起君傲翊一阵大笑,爽朗的男性笑声充满满足。
桦树旁,两名小兵协助铁爷爷将干粮、肉脯、菜蔬、鲜果及饮水搬上简陋的马车。
离情依依的舞秋、春雨正和铁爷爷话别,君傲翊站在舞秋身旁守护她。
舞秋握着铁爷爷满布皱纹与斑点的双手。“铁爷爷,你回京城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呵呵,小姐放心,从大漠到京城这一条路,老朽走了数十年,不碍事。”铁爷爷豪气拍胸膛保证,要她尽避放宽心。
“可世事无常,先前咱们不也遇上杀人越货的盗贼,铁爷爷还是小心谨慎点好。”舞秋仍是不放心,与铁爷爷相处了这段时间,她已把他当成家里的长辈看待,不希望他遭遇什么意外。
君傲翊听闻她提起盗匪夜袭一事,脸色立即黑沉,事实上在事件发生当晚,埋葬完死去的小兵后,他已派人去调查两名死去盗匪的身分,可他们身上并无任何可供识别的物品,向附近的牧羊人形容这两人的样貌,所得到的答案皆一致,便是没人见过这两人,仿佛这两人是凭空出现。
至于唯一逃走的那个男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找不到人,那三名执意取小舞性命的男人成为一个谜团,他无从得知其动机,仅知要牢牢守护小舞,否则他肯定会后悔莫及。
铁爷爷摇头感叹。“唉,一提起那件事,老朽就觉得汗颜,小姐差一点就被老朽给害死了。”
“铁爷爷千万别这么说,那件事与铁爷爷无关,不好的是那些杀人越货的盗匪。”舞秋柔声安慰,轻拍他的手背,不希望此事让他心下不好过。
“姑娘实在是太善良了,君大人,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铁爷爷把舞秋当成自家孙女,不顾身分郑重要求君傲翊。
“铁爷爷请放心,小舞是君某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儿,君某定会好好珍惜她。”他郑重的向铁爷爷承诺。
铁爷爷甚感安慰,宛如真将孙女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眼眶微微泛着泪光。“你们两个真的很合衬,在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你们更合衬的一对儿了。”
“铁爷爷,日后我们回京后,咱们有得是见面的机会,届时您可不能不许我去叨扰。”舞秋笑着取出帕子为铁爷爷拭去滚落眼角的泪。
铁爷爷感伤的看着她,不住点头。“届时老朽定敞开大门欢迎。”
舞秋温柔微笑,心情有些沉重。
“老朽也该上路了,君大人、小姐、春雨,你们好好保重。”铁爷爷吸了吸鼻子,上了马车。
“就此别过,铁爷爷保重。”君傲翊向铁爷爷道别。
舞秋与春雨上前一步,皆舍不得铁爷爷离开,主仆二人红了眼眶,很是感伤。
铁爷爷摇头,对她们摆手,不想大伙儿哭哭啼啼把场面弄得太过悲伤。“你们都回去吧,日后多得是相见的机会。”
“铁爷爷珍重。”舞秋坚持不走,想亲眼目送铁爷爷离开。
君傲翊双手搁在她肩上,用温柔与坚定稳定她的情绪,在她身后对铁爷爷颔首,示意铁爷爷尽避离开,有他在不会有问题。
铁爷爷与他视线交会,意会后即咬牙驾着马车离去。
尘土飞扬,车轮疾疾,终于驶离,由大至小,最后再也看不见那辆载着她们自京城来到大漠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