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场雷阵雨洗去了台北盆地的燠热,污浊的空气历经雨水的洗涤,顿时也有种清新的感觉,阳光似乎也比往常来得明亮。
此时的“喋喋不休”,有人正泡上一壶桂花茶,让甜蜜的香气弥漫一室;再看看室内,雅致的装潢、独特的电话收藏,总让人流连忘返。
程映蓁为店里的每一位客人斟上一杯刚沏上的桂花茶,亲切的招呼着每位偷得浮生半日闲,前来喝杯咖啡、吃点点心、看本书的朋友。
程映蓁是这家咖啡厅老板的宝贝女儿,有着一张稚气、圆圆的女圭女圭脸,以及清秀的五官,称不上漂亮,眉目之间甚至有些固执。她总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又宽又大的T恤,永远和端庄娴淑这四个字连不上;既非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个性又呛又辣,总是不懂得转弯,是个坚持“我就是我”的新新人类。
吧台后,站着一个扎着长辫子的漂亮女孩;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正专注的看着咖啡壶里的变化。
那女孩叫何湘萍,是目前台湾、日本两地炙手可热的广告明星。她在日本的艺名叫伊能绚子,如今名气可是愈来愈响亮了。和映蓁是好朋友的她,最喜欢到“喋喋不休”来帮忙,她最擅长煮咖啡和烤酥皮蛋糕,常常是“一家烤蛋糕,万家流口水”。每次蛋糕一出炉,就热腾腾的被买走,动作慢的只好请等下一炉吧!比拍广告还有成就感。
“小蓁,这桂花茶还挺好喝的,教我怎么泡好不好?”啜了口金黄的桂花茶,何湘萍充满期待的说道。
“好啊!待会儿就教你。”程映蓁说着,将冰咖啡送了出去。
拔湘萍兴匆匆地从架上拿出一个标着“桂花”的密封罐,里头放着干燥后略带金黄的小报,罐盖一打开,香味扑鼻而来,特殊的香气很有秋夜的味道,令人闻之觉得神清气爽。
拔湘萍取来一人份的冲茶组,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就等映蓁回头来教她。
“其实泡桂花茶没什么诀窍,首先就是先温壶,然后放入花茶,就这样一瓢,可以随自己喜好增减分量。”程映蓁边说边示范。
“冲入热水,不要滚得很烫那种,大约八十五度左右即可,像泡老人茶,懂不懂?”她看了眼一脸求知欲的湘萍。
“我懂了!”何湘萍猛点头。
“冲了热开水后,就盖上盖子,等入味后再倒出来,看是要喝热的还是冰的,随个人喜好;也可以加糖或蜂蜜。”程映蓁指指糖罐和蜂蜜罐。
“挺简单的嘛!”何湘萍恍然大悟。
“是很简单,只要稍稍注意小细节,任何事都是很简单的。”映蓁收拾着东西。
映蓁的爸妈去度他们迟来的蜜月旅行了,他们说要随兴所至的去玩,走到哪里玩到哪里,等玩到过瘾了才回来。由他们寄回来的明信片看来,这对宝贝夫妻去了目前是冬天的澳洲,不知道他们看到企鹅没有?天寒地冻的,真是令人替他们夫妻俩操心。
程映蓁掏出父母寄自日本的“电子鸡”。据说,前一阵子这玩意儿在日本造成一片疯狂的景象,还有人为它废寝忘食,甚至于自杀。她玩了几天,并不觉得它有趣,倒是因为觉得都养了那么大了,让它死掉太可怜,所以才继续玩下去。
“你养的鸡挺乖的嘛!不太吵人,都自己在玩。”何湘萍看了看液晶萤幕上跳动的鸡。
“什么乖?是懒!你见过整逃诩是这副德行的鸡吗?”程映蓁不以为然地说。
“这样才好啊!不然累死你都会。整天吃喝拉撒睡,还得陪它玩游戏,烦都烦死了!”湘萍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你养过啊?这么了解!”映蓁眼睛一亮,也许可以……嘿!百!
“对……”湘萍突觉有异,连忙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呀!”映蓁尽量装出无辜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你可不能把它交给我照顾喔,我没空打理它。”湘萍连忙拒绝,“再过不久,我就要进录音间了,帮你养这玩意儿,凡哥和宇哥会把我念到耳朵长茧的!”
“那怎么办?”程映蓁一心想摆月兑这个不及巴掌大的小玩具。
拔湘萍转了转水灵的眼眸,蓦地大叫:“我知道有个人一定可以帮你。”
“我也知道了!”程映蓁说道。
“是不是……”湘萍和映蓁对望了一眼。
“宗陵!”两人异口同声的月兑口而出。
“哇!我们默契越来越好了!”程映蓁开心的立即拿起电话。
“你干嘛?”何湘萍抢下话筒。
“打电话给宗陵喽!”程映蓁不解的望着她。
拔湘萍挂上电话,经验老道的说:“你这样不行啦!那宗陵不就知道你迫不及待的想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了吗?”
“那要怎么办?”
“等宗陵来的时候,再对他说你有多么的忙碌,忙到无法照顾你爸妈从日本寄来的电子鸡,然后再长吁短叹的说,你的电子鸡快死掉了……诸如此类的话,你懂了吧?”何湘萍开始面授机宜,“这一招叫“请君入瓮”,百试不爽哦!”
“你一定用过这招对不对?”面对洋洋得意的湘萍,程映蓁有种感觉,这个女人一定用过这招,而那个倒霉鬼绝对是钟皓宇——她的未婚夫兼工作伙伴。
拔湘萍笑而不答,她怎么可以告诉映蓁,她就是用这招把她的电子鸡丢给皓宇照顾的呢?
虽然湘萍不说,但映蓁可是心知肚明,湘萍肚子里安什么坏心眼儿,跟她是姊妹淘的自己还不了解吗?只是可怜了其他人,尤其是她那命苦的未婚夫钟皓宇。
钟皓宇可是声名远播的唱片制作人兼歌手,但一回到家里……唉!地位便一落千丈,比他们家的猫咪还不如,真是可怜、可叹、可悲哪!
而另一边,正在开罐头准备喂食猫咪的钟皓宇顿时觉得耳朵奇痒无比,手一停顿想掏掏耳朵,猫咪即不悦的喵喵叫着,还张牙舞爪地威胁他。
“皓宇,你的猫怎么那么凶啊?”端着杯子进厨房倒水的陈思安疑惑地看着心满意足的吃着鲔鱼罐头,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的猫咪。“刚刚我听见它叫得好凶。”
“思安,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在这屋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地位都比皓宇高。”徐晰凡踱了进来,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这个就是身为“居家男人”的悲哀,咱们这种快乐的单身汉是体会不来的。”
徐晰凡拉开拉环,咕噜咕噜的灌着啤酒,慢慢地退出厨房。所谓“君子远庖厨”,他呢,是不会待在厨房超过十分钟的,留下来的那两个都是可怜虫,一个已经沦陷,一个即将沦陷,反正两个是半斤八两,就把厨房让给他们吧!
钟皓宇拿出一包零食递给陈思安,他拒绝后,皓宇又把它放回原位,从冰箱取出可乐,在餐桌旁坐了下来。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好友:“我啊!这下子是躲避不了晰凡的耻笑了。”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等他和薇琪的事有结果时,你也可以耻笑他。到时候,看谁笑谁!”陈思安笑道。
“好一个周瑜打黄盖!”钟皓宇发现这词用得真妙,婚姻不正是许多的你情我愿吗?“原来,你比我还早一步洞悉婚姻的道理呢!”
“这是旁观着清。”他微微一笑。
“对了,思安,你的事打算怎么办?”突然间,皓宇想起了思安困扰已久的问题。
身为陈氏家族的老么,思安原本是不需要担忧到任何关于继承的问题,因为他上有三位兄姊足以担当大任,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谁晓得,陈家老大陈思华大概嫌弃办公室的日子太没趣了,竟跑去当起了情报人员兼警察;呃,正职是警察,情报员是副业。老二陈思德打一开始就非乖乖牌,老早就离家远去了,一年难得回来几次。老三嘛!是稍具名气的女设计师,自然不可能放下一切嘛!用头发想就知道啦!
而排行最末的思安,自小就有卓越的组织领导能力。
大学时,还被推选为“学生活动中心总干事”外加“企业管理学系系学会会长”;因此,陈氏企业的接班人自然非他莫属,一点也不必考虑。
炳佛大学博士的学位,使他的地位更有如磐石般不易撼动,而且连说NO的权利也被剥夺掉。于是乎,他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了陈氏企业的“副总裁”,而升迁的日子也指日可待,只要他们找到新一任的“副总裁”,那思安上下班的识别证,只消用立可白往那“副”字一涂,便可当场升级。
其实,思安是不在乎他接管家族企业的问题,比较在乎的是,即将伴随而来的婚姻问题,没完没了的逼婚行动快把他给逼疯了,让他有时真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拖!能拖多久就多久,放心好了,我已经想好因应之道了。”思安老神在在。
“真那么有把握?”钟皓宇不放心的问。
陈思安的婚姻大事一直是众所注目的焦点;集英俊、智慧、金钱于一身的他,真的是令男人嫉妒、女人爱慕,不少名媛淑女皆拜倒于他的裤脚之下,身旁向来不乏美女相随。但年近三十的他,从没听说过为谁守候,似乎也没有人可以锁住他的心。
陈思安气定神闲的啜了口温水,反正他心中早已有谱,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他想娶的人别跑掉,一切都好办。
“思安,你觉得什么地方适合拍皓宇这次的封面?”忽地,徐晰凡抱着笔记本晃了进来。
“你问我这干嘛?”陈思安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我在考虑“喋喋不休”,你觉得如何?”徐晰凡提议道。
“也是可以。”陈思安无所谓的耸耸肩。
“那就敲定“喋喋不休”了。”徐晰凡又走了出去。
“什么时候你们公司的总监也兼任企宣部工作人员啦?这不是薇琪的工作?”陈思安双手抱胸问道。
钟皓宇咧嘴一笑,摊摊手,“你没发现吗?他和我其实是半斤八两。”
“嗯!”陈思安颇有同感的猛点头。
“说到“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店里的大概布置?”钟皓宇担心拍摄封面的工作会出错。
“了若指掌,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漏自己的气,说什么也会拍出令大家都满意的照片。”陈思安信心十足的保证。
钟皓宇这一次的唱片封面,为了要有新的感觉,因此决定交由思安拍摄,而非专业摄影师。看在和皓宇是多年好友的份上,思安义不容辞的接下了这份工作。
拍人像照说来容易可是做来难,怎么利用快门和镜头去捕捉一个人最美的神韵,是非常高深的学问,尤其是像钟皓宇这样的公众人物,有他一定的大众形象,如何突破、创新又能符合大众的胃口,更是一项考验。
陈思安突然觉得压力很大,虽说相机一直未曾离开过他的生活,但他总觉得那种初学者的生涩和惶恐的感觉又重新在心中升起。
名歌手钟皓宇正在“喋喋不休”咖啡厅内拍摄宣传照,数不清的工作人员在现场来来去去,看得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程映蓁眼花撩乱。
“拍个照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吗?”程映蓁怀疑的问一直坐在她身边的人。
“本来是没有必要,但因为光线不足,所以才要架灯。”身边是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满好听的。
“可惜是个阴雨天,如果是大晴天,拍起来肯定很有味道!”程映蓁看了一眼外头灰蒙蒙的天气。
“但光线不足的问题,可以用灯光来补足啊!而且效果不会比自然光差。”男人一副专业的口吻。
“你好专业喔!你是今天的摄影师?”程映蓁问道,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跟着场内的工作人员转,不曾回头。
“对!”
陈思安有点好笑的看着“曾经”是他学生的程映蓁,这女孩打一开始就不曾正眼看过他一眼,实在是有损他男性的自尊,让他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变得“不忍卒睹”了?
“嗯!”程映蓁应了一声,转过头来,打算看清这位摄影师的长相。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大惊失色地叫:“哇!是你?”
“对!懊久不见!”陈思安促狭地笑着。
“陈氏企业倒闭了吗?”程映蓁一本正经的问。
“没有啊!”陈思安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丫头的脑袋瓜里不知又在打什么馊主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干嘛来赚这种蝇头小利?不是混不下去,不然是什么?”程映蓁振振有辞。
“小蓁,你……”陈思安又好气又好笑,她的脾气还是一点也没变。
“老大,如果缺钱用可以告诉我,小妹我倒是小有积蓄可以借你周转周转,犯不着这么辛苦嘛!”她拍拍陈思安的肩膀,忍不住像在学校时一样损他一下。
她前辈子大概和陈思安犯冲,原本应该是大众情人的他,偏偏不投她的缘。
在他于学校兼课的那一年,每次看到他,她就像是起荨麻疹般的过敏,只好躲他远远的。
可是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他老爱指桑骂槐的损她两句,激得她又气又好笑,只得乖乖的回去上他的课。荨麻疹没了踪影,她还很期待能跟他唇枪舌剑的战上几回合呢!
等到他一年的兼课时间到期,离开学校后,她突然发现没了这家伙还满无趣的,甚至有点怀念他的伶牙俐齿。
陈思安摇了摇头,拍拍她的头,笑说:“你还是没变。”
“可是你变了。”程映蓁敏感地发现他和在学校时不太一样了。
“以前那是逗你的。”陈思安想起过去,暗自也觉得疯狂。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贼?”沉思了一下,程映蓁正色的看着陈思安。
“没有!”陈思安微笑,“你是第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你为什么会来帮钟大哥拍照?”程映蓁想知道最初问题的答案。
“我和皓宇是好朋友,他要我帮忙,我就来了。”陈思安道。
“哦——”拉了好长的一声,程映蓁才慢吞吞的接下去说:“这样子呀!我还以为你搞垮了陈氏企业呢!真令人失望。”
陈思安真是哭笑不得,拐了好几弯,这小妮子还是想在口头上占他便宜。看来,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当初,他在言语上所占过的便宜,恐怕她是会加倍的回报给他了。
唉!罢了!谁教当年他要惹她大小姐不顺眼呢?否则现在也不需怕她了!
在程映蓁的印象中,陈思安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似乎都是全心全意投入的,不管是上课、带社团,还是现在的摄影工作。
只见他拿着相机满场飞,不停地按着快门,把钟皓宇的一举一动全收进镜头中。
一袭宽松、麻质的针织上衣,一条黑色的长裤,在这个临时摄影棚中,陈思安比钟皓宇来得抢眼,尤其是他高举相机的那一刻,那种专注的神情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远远超过钟皓宇所散发出的明星风采。有人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其实认真的男人也是充满了魅力与风采,不容旁人小觑。
程映蓁将冰过的花果茶分给休息中的工作人员,心想陈思安在学校时之所以能广受欢迎,他那种凡事专心一致的态度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吧!
“喝杯茶吧!钟大哥。”程映蓁把纸杯交给正在补妆中的钟皓宇。
“谢谢!我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是花果茶对不对?”钟皓宇赶紧接过杯子。
“答对了!”程映蓁也倒了杯给化妆师,“不过没有奖品。”
“啊!懊可惜。”钟皓宇装出失望的神情。
“那纸杯送你当奖品好了。”说着,她走向正在卸底片的陈思安。
“他那一杯可以给我。”钟皓宇见她倒了一杯放在桌上,连忙跑来端走,“他是属鱼的,不喝水以外的饮料;给他这个,他是不会喝的。”
“别理他!”陈思安抬起头瞟了钟皓宇一眼,才转向映蓁说:“帮我倒一杯吧!”程映蓁点点头,倒了一杯给他。
钟皓宇有些怀疑的看着陈思安,好奇地问:“怪了!你不是不喝饮料的吗?”
“你知道什么叫入境随俗吗?”陈思安头也不抬的反问。
“嗯!有道理。”钟皓宇又回到他的位子。
在一旁,前来观看进度的唱片公司企宣部工作人员接过程映蓁端给他的饮料,有些不解的说:“他们一个是猴子,一个是狗,怎么能够凑在一起还相安无事?”
“你有没有看过马戏团?”程映蓁促狭的反问。
“有啊!”
“马戏团里的动物不也都相安无事?”
映蓁说完,对着脸上充满惊讶的工作人员无奈地点点头,然后默默的走了开去。
可怜的家伙!程映蓁心想这个人一定是很不了解钟皓宇和陈思安才会这样说。
其实,他们哪里是狗和猴子,根本就是两只猴子凑到一块儿。
拍摄的工作很顺利的进行着,徐晰凡也跑来探班。
“晚上我请你们吃饭,谁也不准缺席!”拍摄工作结束后,徐晰凡对着窝在角落的钟皓宇和陈思安说道。
“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慷慨了?”陈思安把卸下的镜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嘴里漫不经心的问:“中了统一发票第一特奖?还是签中了六合彩?或者昨天打牌赢了?”
“难得一次请客,你也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徐晰凡不以为忤,似真似假的抱怨。
“你除了我们以外,还找了谁?”钟皓宇把换下的打歌服交给站在一旁的助理小P。
“湘湘、薇琪,还有小蓁。”徐晰凡答道。
“小蓁?”钟皓宇四下张望着,“她不是先回去了?”
“我打电话给她了。”徐晰凡拉了张椅子坐下,“她爸妈出国补度蜜月,她一个人吃住,怪可怜的!我看她近来气色似乎不太好,所以找她一起去打打牙祭。”
“也难为她了。”钟皓宇颇有同感,“蜡烛两头烧,她又要照顾店里又要上课,一个女孩子实在是吃不消。”
“所以我才同意让湘湘来帮她呀!”徐晰凡把湘萍视为公司本年度的强打,原本不打算让她曝光的,但眼看着他们的好朋友两地奔波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才勉强同意。
他印象中的程映蓁一向都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不管做什么都精神奕奕,但今天再见到她,似乎已失去了原有的活力,总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看工作人员在她心爱的咖啡厅里走来走去,偶尔才会起身送茶水和点心。
这一切全都看在他们的眼底,也难怪徐晰凡会担心她。
以往,那张灿烂明亮的笑脸几乎已经快变成程映蓁的招牌了。她不像现在的新新人类一样爱耍酷,却很有自己的风格,活得像自己。除了可以一手打理“喋喋不休”,她的功课更是顶呱呱。
她是那种看来就不属于楚楚可怜型的女孩,虽然个子小小的,像豆荚一样的身材,却有绝对的自主和独立,不管任何的困难,她都可以悍然面对。她不是一朵小报,而是一株生命力旺盛的小草,这样的女孩除了令人敬佩外,更让他人关切与心疼。
程映蓁拉开大门,一眼就看到一部极眼熟的“别克”轿车。流线型的灰色车身曾经吸引她驻足欣赏了老半天,舍不得离去。
绑来,她才知道它是陈思安最钟爱的车。它优良的驾控性能,使这个原来可以买部百万级高档房车的公子爷独独钟情于它。
程映蓁敲敲车窗,车门很快的打开来。只见车子的主人正对着她微笑,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俊脸,居然使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漏跳了一拍。
“不是钟大哥要过来的吗?”程映蓁想起稍早徐晰凡打来的电话。
“他的那部ㄅㄨㄅㄨ进场维修去了,我看它大概就快要寿终正寝了。”陈思安实在觉得好笑,钟皓宇那部用来代步的老爷车,竟被湘湘那丫头帮他取了个名字叫“ㄅㄨㄅㄨ”!?
“小P的车都比“ㄅㄨㄅㄨ”来得正点。”程映蓁素闻ㄅㄨㄅㄨ年事已高,大有告老还乡的可能。
“你也知道“ㄅㄨㄅㄨ”?”陈思安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
“当然,一部叫做“ㄅㄨㄅㄨ”的车,谁不印象深刻?”程映蓁憋住笑。
“你知道吗?钟皓宇已经被他未婚妻吃得死死的了。”陈思安让车子流畅的转进一条巷子。
“他是那种家庭观念很重的男人,我觉得与其说他是被湘湘吃得死死的,倒不如说他疼爱湘湘、纵容湘湘!”程映蓁另有见解。
“嗯!这说法不错。”陈思安在一家日本料理餐厅的门前停下。
下了车后,陈思安领着程映蓁走进餐厅,服务生很快的跑来带路,带他们来到一间包厢前,拉开纸门请他们进去。
里面四个人见到他们来了,很快的挪出位置来,徐晰凡并吩咐服务生上菜。
“你们动作还真快,才到没多久就已经点好菜了。”陈思安月兑下灰色的针织外套。
“错!早在订位时就点了。”徐晰凡更正他,“反正咱们几个人的口味,我早模熟了。”
这时纸门被拉开,几位穿着和服的服务生轮流送菜上桌。
“看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凡哥,你果然是美食专家。”何湘萍在日本待过一阵子,知道桌上这些菜看似平凡,却是道地的日本名菜。
“坑诏手吧!别光对着食物流口水。”徐晰凡招呼着他的客人们。
细心的陈思安看到映蓁面有难色的看着满桌的海鲜料理,关心的低声问道:“怎么不吃?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是!”程映蓁摇头,“我以前吃海鲜会过敏,我怕吃这些东西会受不了。”
“以前曾经过敏?”陈思安觉得有些麻烦,若真会过敏的话,海鲜是碰不得的。
“嗯。”她点点头。
“那你最近还有再过敏吗?”陈思安又问。
她想了想摇摇头,“前一阵子被同学骗去吃过一次虾子,倒是没有事。”
“那就试试吧!说不定已经不会过敏了呢!”陈思安拿起筷子夹起一些炸蚵放在她的碟子中,“这个是炸蚵,味道不错哦!你试试看。”
程映蓁听了也跃跃欲试,她夹起一只炸得金黄的蚵,沾上椒盐放进嘴里;酥脆中带着鲜软感觉的炸蚵,口感不坏。
“好吃吗?”陈思安细心地问。
“好吃!”她只希望这不会让她过敏就行了。
“那再吃这个吧!这是鲑鱼子,很营养的。”陈思安又拿了一些橙红的鲑鱼子给她。
“嗯,这好像在吃鱼肝油喔!懊腥。”在被芥末呛得眼泪、鼻水直流的同时,程映蓁忍不住说道。
“来!”陈思安体贴地递上纸巾。
除了薇琪,坐在一旁的其他三人皆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一幕;陈思安的万般体贴,以及映蓁对陈思安的那种依赖,他们全都看在眼底。他们心里同时浮现一个想法,莫非他们俩被邱比特盯上了?
三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认为顽皮的邱比特一定看上他们了,不过这两人看起来倒是挺登对的。
看来,这世上又要多一对欢喜冤家了!三个人有志一同的想道。
薇琪扯扯徐晰凡的衣服,低声的问:“晰凡,你觉得他们两个是不是有问题?”徐晰凡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登时,除了三人外又加入了一张赞成票,四个人同时用着异常暧昧的眼神看着浑然不觉的陈思安和程映蓁。
晚餐过后,陈思安尽责的将程映蓁送返家门,然后拿出一张名片,在背后写上他的行动电话、家里电话及呼叫器号码递给她。
“这要做什么?”程映蓁看着上头的三排数字,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万一你半夜过敏起疹子才求救有门啊!不然,三更半夜的,谁送你挂急诊?”陈思安拍拍她的头。
“喔!”她懂了。
“好了,你快上去吧!”他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谢谢你,晚安!”程映蓁掏出大门的钥匙。
“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晚安!”陈思安仍不放心的吩咐着。
“我会的!”她说完轻掩上门,喀的一声,将门上了锁。不知为何,她之前与陈思安的那种针锋相对,似乎已经在无形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中所浮现的另一种特殊感觉。
陈思安待在原地,点了一根烟,倚靠在车边,抬起头耐心地等待着,计算着时间的消逝,看到三楼的窗口亮起了灯光,他才放心的驱车离去。他会心一笑,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点改善,这对他来说,是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