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国中时期的那个学生会长,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休学两年才会和她同班的,不晓得是优越感过强还是怎么着,他总是仰着四十五度角的下巴睥睨着她,连正眼瞧她都不愿意。
说起来这个慕弦歌也一样,她怎么会遇见同一种类型的男人啊?那个学生会长是这样,这个慕弦歌也是这样。
贬长叫什么名字她记不得了,因为来到班上大家都只叫他会长,老师点名也很少叫他的名字,所以她从来不知道会长的名字,只晓得会长家好像养着一只大狼狗。
怎么会突然想起会长呢?
对了,因为他也有心脏病的关系,因为患有心脏病,才会到他们那种偏僻的乡下养病。
不晓得那个学生会长现在好吗?
如果他不是总是仰着四十五度角的下巴看她,也许她可以多给他一点关心。虽然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她却也从来没有付诸行动过。
现在想起来竟会有点后悔,不见得是希望对方回报你什么,只是因为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人,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后悔,只是因为想交那个朋友,所以想为他做些什么事。
想到这里,朱弄月不觉握紧了拳头。
懊吧!不管她和慕弦歌那家伙的关系是否恶劣到不能再恶劣的地步,她还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他,就算只是像对待朋友的关心也好,她至少要做些什么,就当作是一种补偿,因为她不想对不起自己。
正当朱弄月要离开时,齐放云竟出现在门口。
发现朱弄月居然亦在门口,吓得他下巴差点落地,“你、你都听见了?”
“嗯。”她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故作轻松地道:“我全部都听到了。”
闻言,齐放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唉,也罢,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这样才不会对不起慕弦歌对她的一番痴情。
“对啊,虽然我有点讶异,不过还可以接受。”朱弄月大而化之地拍拍齐放云的肩膀,“所以,你放心吧!”
“但是,弦歌他并不希望让你知道,你在他面前最好是当作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齐放云叮咛了句。
这下子总应该是皆大欢喜了。
“嗯,我知道。”朱弄月虽然扯着笑,却是一脸无精打采。
“你为什么会这么没精神?”奇怪了,难道她真的不喜欢弦歌吗?还是因为弦歌身体状况的关系?
“知道自己的老板身体不好,有谁会高兴得起来?”朱弄月侧头睨了他一眼,又问:“对了,他的身体到底是……”
“心脏不好,小时候动过几次手术,但是都没什么效。”弦歌一直很忌讳人家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讨厌被同情,“所以当我要他去美国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你?”朱弄月蹙着弯弯的秀眉。这家伙又是什么来头?听他这么一说好像并不只是特别助理这么简单了。
“对,我是他的专属医师,为了方便照顾他,所以平时就做他的特助。”齐放云伸手拨了拨前额的发丝。
“去美国开刀就真的会好吗?”为什么小说、电视上都会这么演?她再次有着置身于八点档的错觉。
都是因为在这种地方工作,才会害她时常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们那边的医学技术发达,我们总要试试看;如果不及早动手术,他恐怕活不过三十岁。”齐放云道出惊人之语。
“活不过三十岁!”朱弄月这下子是真的吓到了,舌头登时打结,“那、那这样他不就只剩下两年了吗?”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呢?朱弄月听着,神情有些恍惚。
“所以请你说服他吧!你说的话他也许会听。”齐放云转而向她恳求。身为他的好朋友,他实在不愿意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就这样走了。
“我?”朱弄月又一脸莫名,“为什么我说他就会听?倒是找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来说才会有效果吧!”
“咦?”听到这句话的齐放云,登时有种在和朱弄月鸡同鸭讲的错愕,“你不是已经听见……”
朱弄月这也才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过于尖锐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马上转身对他挥挥手,“我去帮你买烟。”然后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齐放云一脸困惑地看着朱弄月离开自己的视线,突然开始同情起慕弦歌。难道弄了半天,她还是以为那个人是别人而不是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迟钝的人呢?
看来慕弦歌的恋爱之路依然艰辛万分,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他了。
无聊冗长的会议。
朱弄月偷偷地掩住大打呵欠的小嘴,意兴阑珊地看着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发愣。
原来秘书都得参加这种无聊的会议,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她实在是找不出任何重点可以记录的,害她很想打开电脑里面的游戏来玩以免自己睡着,人家她昨天才新买了一套游戏软体的说!
“那么,那个提案你到底决定如何,弦歌!”老董事神经质地捻着他那往上翘的山羊胡,每一个问句都充满了胁迫。
“我想出资帮忙阿莱伊大公国的经济危机,如果这步棋我们走对了,就可以优先取得它的石油开采权;阿莱伊大公国的石油预测将是南半球藏量最丰富的。”慕弦歌从容不迫地回答。
“与其下注在一个太平洋群岛附近又名不见经传的小柄家,倒不如往对岸发展还来得实际些。”另一名董事哼道。
“往对岸发展的人已经太多了,我们现在才去绝对卡不到好位置;阿莱伊虽然有点远,可是人力资源或是物产资源都不见得比对岸差,除了起步较为艰辛外,其他的我认为都不是问题,所以我决定在那个地方设厂。”
“这样太过冒险了,要是他们石油采不出来,那我们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老大,你要想清楚,与其走那种没有人走过的路,还不如走人家已经走过的要来得安全吧!”慕家老么慕羽歌也站在反对立场。
“我和几位顾问评估过了,就算我们押错赌注,对整个企业而言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慕弦歌还是保持着他优雅的风范,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
“哼,年轻人就是目光如豆。”大老们不满的哼声纷纷出现,“你是想你在企业里没有多少日子了,就可以这样任意妄为吗?”
齐放云听见这话心有不悦的想起身说话,却被慕弦歌制止了。可是慕弦歌没看到的是,他那个秘书也忍不住了,桌子一拍就站了起来。
“创业维艰你们难道没有听过吗?自己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却一点也不相信,还攻击人家的致命伤,你们这样就算是优秀的企业家了吗?”朱弄月骂得振振有词,让所有的大老们都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大老们气虎虎地指责她。
“弄月?”她何时变得这么热血了?
齐放云的下巴简直是与地面亲吻了,不过现在可不是惊讶的时候啊!他赶忙凑到慕弦歌的耳边悄声地问着:“要阻止她吗?”
“暂且先看看她会说什么吧!”慕弦歌呵呵笑着将手背抵住下巴,对齐放云摆摆手要他安心。
“但是……”齐放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因为他可能有点了解,却又不是那么地明白,为什么慕弦歌会这样放任朱弄月。
“我说,你们一点破釜沉舟的决心都没有!投资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不敢下注却想赢得利益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家伙不是已经说了吗?他已经请人评估过了,即使失败也不会对整个企业造成多大的亏损,公司还是可以正常运作啊!你们在那边龟毛个什么劲儿啊?”
朱弄月像是愈骂愈顺口,讲这么一大段话还可以不用换气。
“还有,明明知道他心脏不好还这样拿来大作文章,你们到底是几岁啊!挖人疮疤是幼稚园的小阿子才会做的事情吧!”
她知道了?慕弦歌蓦地感到胸口一窒,右手不自觉地紧抓住心脏的位置;是谁告诉她的?
他最不想的,就是她的同情;如果变成那样,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将失去意义。
“幼稚园的小阿?”他们居然被一个小女孩给损了?“弦歌,这丫头是谁?”炮火转而攻向慕弦歌。
“弦歌?”只有在慕弦歌身旁的齐放云发现他的神色有异,慌忙地低声问着。
慕弦歌抬起一手要齐放云不要担心,但还来不及开口,朱弄月就自己先挡在慕弦歌前面开口了:“我是他的秘书,是我自己想开口发言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会被炒鱿鱼,我也非说不可!”
“你!”大老们气得快吐血了,“弦歌!”
“对不起,的确是我教导不周,请原谅。”慕弦歌拉住朱弄月的手拖到他身边,向大老们深深地鞠躬道歉。
“呵呵呵!弦歌,难得看到你会这样护着一个女孩子。”此时众大老中传出不同的声音:“不过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能面对我们还不脚软,你是上哪儿找回来的?”
朱弄月觉得莫名其妙,明明都是中文,怎么他们说的话都这么难以理解?还有这位众董事中唯一的女性又是谁?
“二姑姑,请不要误会,她是我请来帮忙放云的。”慕弦歌恭敬地说着,旁人难以看清他真实的情绪。
“但是这丫头说的也没错,你是我们培养出来的,而我们也把企业的管理权交给了你,的确是应该相信你的眼光。”慕家董事之一的慕丞昕呵呵笑着,“所以我投弦歌一票,还有谁想附议吗?”
看着阵前倒戈的慕丞昕,大老们面面相觑,额冒青筋,陷入长久而窒人的沉默。
“既然母亲赞成弦歌的做法,那么我也附议!”慕弦歌的四堂弟慕徵歌率先打破沉寂,笑着说道。
“好吧!那我也是。”原先采取反对的慕羽歌看见自己的兄长都这么说了,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投出赞成票。
“啧,老六,没人强迫你啊!别一副上刑场问斩的模样嘛!”慕商歌笑笑地用手抵住下巴,轻描淡写地说着;他是此计划的执行者,等的就是众董事和堂兄弟们的点头。
其他的堂兄弟们在看见三个阵前倒戈的家伙们点头赞成之后,也纷纷加入赞成的行列。
他们本来对老大的决议就没什么反对的想法,会反对的大都是老一辈的父母,因为想守成,所以常会划地自限,以至于没有办法让企业有所突破,所以才会无法接受老大太过大刀阔斧的作法。
他们虽然不是完全支持老大的做法,可是也还不到誓死反对的地步,毕竟老大做的事向来风险很高,只是,赌赌看也无妨,老大的赌运向来不错,若不放手一搏,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既然新生代的都表示赞同,那我们再坚持也说不过去,只是亏损的部分你们要负起责任来,董事会这里不做任何帮助。”其余的董事也没有再坚持什么,但仍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既然决定了,那就散会啦!”慕丞昕呵呵笑着,转向侄子,“弦歌,可以吧!”
“嗯。”慕弦歌简单地应了一声,所有的董事全都站起来准备离开。
“呵呵,老大,看来胜利女神是属于你的,不晓得何时我才能找到我的胜利女神呢?”有名的浪荡子慕角歌正好坐在朱弄月身旁,以眼神向她放电,执起她的柔荑想一亲芳泽。
“想要胜利女神?到纽约去就有了嘛!”朱弄月莫名所以地看着他,顺道把手从对方手中抽回来。
“纽约?”慕角歌这下可呆住了。为什么胜利女神要去纽约找?
“那个是自由女神。”慕弦歌闲闲地在一旁纠正。
“是吗?”朱弄月困惑地看向慕弦歌,“那个拿着火把的家伙是自由女神?”
“不是早告诉你要多念点书,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慕弦歌淡淡地嘲讽着。
“你何时说过了?”朱弄月怀疑地看着他,他是叫她多看点电视,可没叫她多念点书啊!
察觉自己一时间说溜了嘴,慕弦歌没有回答她的话,幸好慕角歌也不死心地继续纠缠。
“呵呵呵!老大,你这位女秘书还真是与众不同,”慕角歌行了个骑士礼之后,以百万伏特的放电双眼看着朱弄月,“我对你很感兴趣,哪天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不晓得小姐意下如何?”
朱弄月还来不及说什么,慕丞昕就走到他们当中插话了:“角,你也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你堂哥的面直接泡他的属下?”
“呵呵,娘亲,您孩儿我这种行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才为我鼓掌叫好未免太伤我的心。”慕角歌连对他的娘也采取放电姿态,看来他只要遇上女性就会展现他公子的魅力。
他的座右铭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愿者上勾。
“可惜我对大众情人没什么兴趣,慕公子您还是另觅良缘吧!”朱弄月也说得极为干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我的感情终结者呢?”被女性当面毫不留情地拒绝,慕角歌差点没捧着心哀号。
“基本上,会讲这种话的男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定下来,小女子对麻雀变凤凰的戏码又不感兴趣,所以还是请你别爱上我以免受伤。”朱弄月踩着三七步,只差叼根烟就成了女流氓。
“丫头,你讨厌商人吗?”这倒是稀奇的事。慕丞昕呵呵笑,她决定喜欢这个有趣的女娃儿。
她能够确定这娃儿说不想成为凤凰的话是绝对真心的,因为她眼中充满自信。
自信,是一个女人最美的装扮;这娃儿长得并非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是她眼中的自信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极为亮眼,而且散发出夏日的活力与气息。
她大概能够了解为什么弦歌会用这名娃儿做秘书了,因为她身上的阳光气息,是弦歌向来所渴望拥有的。
“是啊,商人重利轻别离。”呃,可是眼前就有一堆商人,而且还是她的老板耶!“哦,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不好啦!”她赶紧转了个弯。
“呵呵,可是丫头,光会说话还是不行的,据说你把弦歌的企划案批评得一文不值,我可以问问你对那个企划有什么高见吗?我不想听见任何推托的藉口。”慕丞昕语锋一转,犀利的质问让朱弄月有一瞬间招架不住。
“曾经有另一个公益事业也是采用同样的方法,可是他们现在亏损将近八十万,而且在下次的盈亏结算时如果无法回收,也许他们的企划就得停止执行了。我想,若是采用和公益彩券同样的方式,以发行公益股票的方式去执行,不晓得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朱弄月小心翼翼地说着。
“要上市上柜的股票都必须先经过极为缜密的评估才能上市,你现在要我们发行公益股票?”慕角歌的眉毛扬到头顶。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做法啊!
“嗯,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要募到款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大家都看得到的公益事业都找不到人赞助的话,我想企业要是有心想做公益事业,还是得拿出公司的资金去做,要是连企业本身都不愿意拿出资金,那就便别提是其他人了。”朱弄月皱起弯弯的秀眉,很是烦恼;看来她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法子的。
“发行股票啊……”慕角歌模着下巴沉吟,“现在股市低迷,还有谁会想买股票吗?”
“会资助的就是会资助,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打出这是公益事业,并且定期发行刊物给投资人,向他们交代所投资的钱都往什么地方去的话,应该就可行吧!”朱弄月问。
“也就是说,你的想法是要和我们公司的股票合并,但是将公益股票的款项和这些分别出来,到时候股票上涨涨的也会是我们公司的股票?”慕弦歌陷入沉思。
“这样不也顺道买了形象广告?”慕丞昕呵呵笑。
“二姑姑好像很中意这个提案?”朱弄月兴奋地问着,这可是她想破头才想出来的耶!“不过我想的还有其他的部分,给他们鱼吃不如教他们如何钓鱼,失业率高升的现在,就业辅导可能比募款更需要吧!”
“二姑姑是你叫的吗?”慕弦歌斜睇了朱弄月一眼。
对于她可以想出这些点子,他其实是很高兴的,这代表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做了不少功课。
看来,他并没有找错人呵!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难不成你要我喊她“慕二董事”啊?”朱弄月一凶回去,两个人又差点就在会议室里杠上。
“呵呵呵!无妨,就跟着叫二姑姑吧!”慕丞昕语带玄机地笑着,转身对立在身旁的慕角歌说道:“告诉徵歌,这个企划就照这丫头所说的去做吧!想得太多容易故步自封,投资人是不能短视近利的,呵呵……”
“这代表我的提案通过了吗?”朱弄月高兴得想尖叫。这段日子以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了!
“但还是得让他们评估一下可行性才行,不过至少我赞成了。”慕丞昕笑着模模朱弄月的头,“至于就业辅导这类的事,让政府机构去做就可以了,我们没有多余的心力放到那个地方去,要是我们什么事情都想插上一脚,那等着鱼吃的就会换成是我们了,呵呵呵……”
“呃,抱歉,我没想到那么多。”朱弄月略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丫头,我很欣赏你啊!你要保持下去喔!”慕丞昕说完就和其他的大老一起离开了会议室,把这个空间留给慕家的第二代继承人。
“总裁,投资阿莱伊的这个计划,可是和丰收集团一起投资的?”向来沉稳寡言的慕宫歌在慕丞昕走后才拿着企划案踱到慕弦歌的身边。
在公司里,慕宫歌一向和慕弦歌保持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他向来不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中。
“若光凭我们,想要没有亏损是不可能的。”慕弦歌回答。
“是吗?”慕宫歌带着谜样的眼神直视着他,“那么,你也打算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了?这件事你也拖得够久了。”
交代?
朱弄月听见某种很敏感的字眼,但是她没有问,也没有任何人问,只是看见慕弦歌的脸色黯了下来。
贬是那个他不愿意造成对方负担的女人吗?朱弄月看着慕弦歌,忽然感到心头有着莫名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