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间充满着浪漫温馨的房间出来后,饔邬即瞥见文熙隽神情黯然却依然挺直身子走下楼,他不语的脸色隐含着内心的孤独,令饔邬望其背影有些不忍。
她环顾这偌大豪宅,它光鲜耀人的一面遮蔽了它的孤独、冷清,绝非外人所能想像。饔邬突然对文熙隽有着一份怜悯之心。
饔邬心事重重、若有所思,双手插进裤袋里缓缓地步下楼,瞥见文熙隽又带着那柔柔的邪笑,一派优闲地正视着她。
“这么快就在动脑筋了。”
动脑筋……
是呀!她差点忘了自己留在此地的目的,还一味的可怜他!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有什么好可怜的?至少他家财万贯不愁吃、不愁穿,哪像她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成天担心有这餐没下餐的窘境。
饔邬神情潇洒地经过他的面前,俏皮地瞅他一眼。“你不提醒我,我还差点忘了。”
“忘了?这是你一心要达到的目的,你怎么可能忘了。”文熙隽迷魅的眼神诡谲地瞟向她,嘴边绽出嘲谑的笑意。
“信不信由你。”饔邬露出不以为意的轻笑。
“对了,既然答应你玩这游戏……”俊美的容颜漾着莫测高深的邪笑。
“游戏?”饔邬没想到他竟将赌注当成游戏?她怔忡一会儿。“既然你当成游戏,那就是游戏喽!不过我事先警告你,这游戏可是得赔上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哦。”她露出慎重其事的表情,嘴边却漾出一朵危险的娇笑。
“言下之意,你当这游戏是个赌局?”文熙隽愈来愈觉得有趣,既然她一心当它是个赌局,为了分出输赢,相信她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这游戏一定会更加刺激。
“本来就是嘛!如果只是一个游戏,万一那幅画让我拿到手,你大可赖皮地要回去,如果是一个赌局就不一样,愿赌服输!”饔邬一本正经的说着。
“好!如果你坚持它是一个赌局,就如你所说的有输有赢,如果你赢了大可大大方方将画拿走,万一不幸你输呢?你又要给我什么?”一抹趣味在他的眼底横生,文熙隽慢条斯理的丢出话。
“我……”这是饔邬未曾想过的事,既然她一心将它当作赌局,那她也要拿出“赌本”以示公平。
文熙隽脸上挂着颇耐人寻味的表情,趋近饔邬的眼前,手指描绘着她的脸颊。
“不如你就以身相许。”
饔邬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双大眼瞪视着他。“我的身价竟不如一幅画!斑!”
“谁说你的身价不如一幅画?你始终都认为它是一幅价值连城的画,既然它是一幅价值连城的画,比照之下,你的身价岂不也是价值连城?”他面带微笑嘲谑着饔邬。
饔邬顿时无言反驳,气得真要捶胸顿足,一时怒火中烧。“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文熙隽魅惑的眼眸露出邪邪一笑。
饔邬深深抽口气,怒极地迸出一句不情愿的承诺:“好,一言为定。”
“瞧你也挺干脆的,不如我答应给你三次机会,如果三次你都没得手,你就要认输。”文熙隽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看到她娇嗔的模样。
饔邬震惊地抬头望着他,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我可要事先声明,我是不可能通知你我何时要动手。”她眯着眼睛诡谲地望着他。
“身为一个雅贼会通知对方何时动手吗?不过就算你不通知我,我也一定会逮住你。”文熙隽自信满满地接受她的挑战。
“好,不如我们就严阵以待。”饔邬自负地仰起头。
“好。”文熙隽好似早料到她会出此下策,对她所提出的任何条件完全不感到意外,微侧着头凝睇着她,一副蓄势待发的狩猎者姿态。
饔邬恼怒地从他的面前擦身而过,经过之际不忘瞟他一眼。“哼!我一定会让你惨兮兮。”
文熙隽忍不住抿嘴暗笑。
饔邬回到房间里按捺不住开始思索该如何下手,脑子里一思及文熙隽那邪恶的笑脸,她就忍不住想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
这还是她做雅贼以来,头一次碰上这么荒谬的事,看情形他不只是头壳坏掉,还自大得令人生厌。
她心绪烦躁地在寝室里不停地来回踱步,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唯一的好处是她不必费心要如何潜进目的地,因为她知道地方所在,而且她人身在豪宅之中,藏画的地方只在咫尺之处。
藏画的地方所有的机关她了若指掌,这一切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他却还是愿意和她打赌?单是这个举动,就令她百思不解。
倏地,饔邬惊恐地低吼一声:“他该不会在藏画的地方动手脚,修改室内的机关吧?”
要真是如此,她又得大费周章,看着身旁所有的配备都是针对他原有的机关,他要是真的修改机关,相信这些配备已经派不上用场。
思至此,她神情慌乱地走出寝室,急惊风般地冲下楼,直奔客厅大门。
“等一下!”优闲地坐在客厅里的文熙隽疾声唤住她。
她猛然煞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什么事?”
“你一脸匆忙的准备冲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熙隽虽这么问,却仍神情自若地看着手中的报纸,彷佛只是不经意的过问。
“我打算回家一趟。”饔邬丝毫不隐瞒坦然的说出来。
“回家?”文熙隽放下手边的报纸,抬眼直盯着她。
“对呀!我要回家拿其他的——家伙。”饔邬故意加重语气回答他,有意气他。
“家伙?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同党?”这一点是他完全忽略的重点,他怎么没想到单凭她一个女孩,能有多大的勇气?
“我?”饔邬不屑地嗤哼一声。“对不起,本姑娘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再说费尽心思弄到手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和别人平分和同享。”
她的回答颇令文熙隽讶异,而且还有一丝的惊喜,喜的是她承认自己是独来独往,讶异的是她胆子之大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我陪你一起回去拿你所谓的家伙。”文熙隽起身,好像真的要陪她回去一趟似的。
“你真的要陪我回去?”饔邬吓了一大跳,她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提防她,眼中下意识地浮现戒备。
“走。”他的脸孔突地紧绷,变得冰冷而严肃,一点都不似在说笑。
饔邬看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气得她真想当场拧断他的脖子。“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噢,看不出来,你还读了两年的书。”森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你——”饔邬一双大眼怒瞪着文熙隽。
“走吧!真不知道你一天要端出几回晚娘脸孔。”文熙隽懒懒的揶揄夹带着猖狂的犀利,露出鬼魅般的邪笑,斜斜睨她一眼。
饔邬恼羞成怒地快步跑到他的前面,张着挑衅的眼神回瞪向文熙隽。
文熙隽姿态轻松缓慢地走出客厅,看着饔邬故作姿态,他忍不住偷偷揶揄窃笑。
“真是个捺不住性子的女孩。”
文熙隽的座车在饔邬的指挥下九弯十八拐,彷佛在迷宫里绕行良久,文熙隽完全不理会她所玩的游戏,依然自在悠然地端坐在车里,自始至终都不出一声。
车子终于在一栋五层楼的建筑前停下来。
“到了。”饔邬冷淡地通知他一声,迳自推开车门下车。
文熙隽紧跟着她下车,站在楼房前抬头仰望一下,不发一语地随着饔邬爬上最顶端的楼顶。
饔邬推开大门,“进来吧!”语气中没有一丝的喜悦。
走进饔邬的屋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油彩气味,看来饔邬一定是在这里作画。
文熙隽只见饔邬慌乱地在收拾她所需要的家伙,压根儿不理会他的存在,他也无所谓地环视屋里,突地发现墙边还有几幅完成一半的仿造作品。“维纳斯与鲁特琴师”、“黄金雨”、“端盘子的女人”……
文熙隽不禁蹙起眉头,这女孩到底要怎么颠覆艺术?而且奇怪的是,她似乎偏爱提香大师的作品,因为他所收藏的“黛安娜与艾克顿”也是提香大师的作品。
“好了,可以走了。”饔邬快速地背起一只背包,唤着沉思中的文熙隽。
文熙隽走至饔邬的面前,拧着眉峰问:“你好像很喜欢提香的画。”
饔邬惊喜地看着他,因为他认出所有的画都是模仿提香的画。“对呀!我就是喜欢提香。”
“为什么?有特别的理由吗?”文熙隽好奇地问。
饔邬忍不住巧笑,“与其说我喜欢他的画,还不如说我喜欢他的为人。”
“提香?在艺术界里有谁不知晓,他在世时做人是小气又吝啬。”文熙隽狂妄地鄙笑。
“我才不认为他小气和吝啬,只要是取之有道,本来就不该减少一分一毫。”饔邬理直气壮地替古人辩驳。
“听你的口气,不难猜想你也是一个小气又吝啬的人喽。”文熙隽故意激她。
饔邬一点都不以为意,还理所当然地回应:“我本来就是一个小气又吝啬的人。”
文熙隽瞧她的态度,先是惊讶随后捺不住哑然失笑。“天底下可能只有你会承认自己是一个小气又吝啬的人。”
“这有什么好笑,小气和吝啬其实一点都不丢人呐!总比一些空心大老没钱还充阔来得实在吧!”饔邬嗤之以鼻地回顶他。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虽然小气吝啬,不过倒也实实在在。
“你呀!比别人好命,姑且不比其他人就比我吧!你一定想像不出来,从小就担心有一餐没一餐的窘境吧,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在你家,我看到一间属于你的房间,有柔软的小床,最重要的是还有父母的疼爱,我呢?睡在屋檐的角落,身上盖的是一件破损不堪的衣服……”
“好了——”文熙隽突地一声狂吼,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听我这一说,你是不相信还是受不了,我说过,你很难想像那种日子,所以我发誓这辈子,我会不择手段赚钱。”
饔邬恬淡的面具突然卸下,取而代之的冷冽让文熙隽为之一震,他没想到她的童年是这么过的。
“你所谓的不择手段,就是这样赚钱?”他以手指着墙边未完成的画作。
“画伪画能赚多少……”她诡异地轻笑,“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都是以假画去换真画,再销售给出价高的买家。”
“什么!?”她的坦白震住了文熙隽。
“我说过会不择手段赚钱,如果单凭假画能挣多少?只要多费一道工,其身价可是个天文数字,我又何乐而不为呢?”饔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文熙隽以试探的眼神瞥视她,“你成功的月兑手几幅画?”
饔邬抬起头望着他,她也揣测出他眼中的好奇与质疑。“不多……”停顿一下思索半晌,“大概有六幅吧!”
“六幅!?都是以假画掉包真画月兑手?”这数目令文熙隽不敢小觑。
“没错,而且都还很顺利,再告诉你一句,收藏的美术馆至今都还未察觉。”饔邬洋洋得意地大笑。
要真是如此,文熙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和她作伪画的技巧,他曾经看过她正准备要掉包家中那一幅“黛安娜与艾克顿”的伪画,其完美的程度真的几可乱真。
“所以喽!就算我能顺利拿到你收藏的“黛安娜与艾克顿”,我也会将那幅假画留给你,至少你比那些早已失窃而不知的美术馆幸运多了。”饔邬还大言不惭地嘲谑文熙隽。
“不要言之过早,你还不一定能从我的手中拿到那幅画。”他不带一丝温度的冷哼。
他的冷冽宛如冰箭般狠狠地射向她,冰冷的寒意直窜头顶,直教她发抖。
哦,她明白了,原来他刚才是故意套她的话。
她太大意了!
往回豪宅的路上,文熙隽一直沉着脸不发一语,饔邬则紧蹙着蛾眉望着车窗外,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大意?在他的面前竟然会毫不保留地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呢?真是傻!
“喂!”他终于肯出声。
“什么事?”她已经完全失去所有的精神,懒懒地问。
“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想不透。”文熙隽挑一挑眉,语气中没有稍早时的冷冽。
“说吧,反正不该让你知道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相信也没什么事好再隐瞒。”她的目光还是瞟向车外。
“既然你已经成功地以偷天换日的手法拿到六幅名画,而提香的画在市面上还是炙手可热,你应该已经有一大笔可观的钱,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冒险偷画呢?”这是文熙隽始终想不通的地方。
“呿!哪有人会嫌钱多,钱当然是愈多愈好。”她茫然地抬眼。
文熙隽不由得轻笑一声,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哪有人嫌钱太多,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样的笨问题。
到了豪宅,饔邬迳自跳下车,文熙隽始终都是等着司机为他开门,他才优雅地踏出车外,他望着饔邬背着背包急急冲进门急躁的样子,彷佛已经等不及要大展身手。
文熙隽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饔邬怎能不心急,她想尽速结束这场游戏,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早点走人!
她冥冥之中感觉到,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她有一天真的会将自己卖在这里,因为只要他在她的周遭出现,她的理智和所有的感官都会紊乱,乱得只差祖宗八代没全交代清楚。
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的对手,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无法隐瞒任何事,就算他不逼问,自己都会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此时,她的脑子里给她一个指令,就是快点结束这骇人的游戏。
她快步地回到寝室里,将背包里的家伙一一拿出来,站在前面看着这些赚钱的
家伙,她不禁思忖,应该先以哪一样上场。
晚餐时,饔邬不动声色地坐在文熙隽的旁边用餐,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揣测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不禁暗自偷笑,他一定猜不到今晚她就准备第一次动手。
“今天的菜色真不错。”她故作轻松地说。
“还好,只要你喜欢就好。”文熙隽只是礼貌地抬眼瞅着她。
饔邬此刻正大嚼着蔬菜沙拉,沙拉不小心地沾染在嘴边,文熙隽好心地拿起餐巾为她擦拭嘴角边的沙拉,在不小心的触碰下,他忍不住浅笑。
饔邬望着他,若无其事地伸出舌舌忝一舌忝嘴唇……
文熙隽倏地凝眸注视着她,一股莫名的炽焰强烈地侵袭着他,令他迷失其间。他突然俯向那张姣美的容颜,托起她的下巴。“你不知道刚才那动作有多么的妩媚和迷人。”
饔邬顿时傻住,“不……”
他的唇在她慌乱中俯下,吻住她欲惊呼的口,她的双手本想推开他,最后却莫名其妙地拥住他,甘心地承受他轻缓而诱惑的轻啄。过了一会儿,彷佛觉得不够似的,他将她整个人拉近坐在他的腿上拥在怀里,唇上也逐渐加重力道,激狂缠绵地开始掠夺她的甜美,直到她忍不住逸出轻喘,他的激狂才转为温柔,深深吻住她不放。
“饔邬……”这女孩比他想像中还要甜美,竟也诱惑他在不自觉中如梦似幻地唤出她的名字。
“不……”饔邬突地发觉事情不对,她的全身瘫软无力。
她逼自己睁开眼睛,哪知目光正不偏不倚地与他对个正着。“放开我——”
他听她的话放开双手,但是他眼中的火热令她害怕。
饔邬立即狼狈地从他的身上跳开,涨红着脸蛋迫不及待地从他的眼前逃开。
仓皇踉跄地逃回寝室,她忙不迭地将门紧紧关上,整个身子倚靠在门上,双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我是怎么了?”
她的脑袋乱轰轰的,身子犹如置身在烈焰里,企图拉回正在飞扬的灵魂,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太诡异了。
同时,文熙隽也从迷情的漩涡中跳出来,蹙着眉平复紊乱的气息,犀利的眼神瞟向楼上,他不禁暗自偷笑,不仅是她的唇那么的甜美,她的胆子还真的够大。
既然她准备今晚夜探书房,看情形他得瞧一瞧她的通天本领。
那天他错过了前段的精采片段,今天他一定要细心观赏她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