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莫名地看着她,并没有照她的话做。
她一心急,直接伸手将他的脸扳向另一个方向,“看着那边!不准转过来,听见没?”
他虽然疑惑,心底却因为他们的互动方式有点想笑,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脸上升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汪晓蔷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他,迅速动手解开裤头,将腿上的丝袜褪下。为了救人,她不顾春光外泄,更无法顾及如果有人正巧路过,她这副窘况有多难堪。
她穿好短裤,将月兑下来的丝袜当临时止血带,绕在他的伤处上方,以专业的手法打成止血结。救人时,她总是可以在瞬间变得很勇敢无惧,忘记自己向来懦弱的个性。
她出乎意料的行为,令他心底震惊。
定定地看着她专注为他止血的模样,小巧的挺鼻上布满薄肮,虽然可以感觉出她的紧张,但是替他止血的双手却显得格外稳定,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她应该很怕他,但是看见他受伤,却又无法置之不理,瞧她眉宇纠结,真是既可爱又特别的表情。
他一边接受她的服务,一边兴致盎然地观察着她。她被阳光烘照的肌肤白里透红,像是可以掐出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让她的轮廓显得更别立体,她的手指好白、好纤细,非常漂亮,当她的纤纤十指在他手臂上忙碌时,像舞动的蝶,也像艺术品般迷人。
她的外表堪称清秀,但是谈不上惊为天人,其实挺平凡,但是此时此刻专注的神态,却莫名的吸引他的目光。
“好了。”基本的止血步骤完成后,汪晓蔷匆匆抬起头,但一对上他一瞬也不瞬的黑色潭眸,她的心跳顿时又漏了一拍。老天,这感觉好可怕!她慌张地垂下脸道:“我,我载你去医院吧。”
“不行。”他反对,“医院处理这种刀伤,一定会先报警。”
他怕警察?
这个念头让汪晓蔷悄悄吞了下口水,她猜想,他应该是黑道分子,所以才会被追杀,不能见警察,难道他是警方追缉中的要犯?怎么办?好可怕喔,如果帮助他,会不会被当成共犯?还是不要管他好了……可是,她又不能见死不救,那有违良心啊。
如果因为害怕惹上身而对一个需要救助的人冷眼旁观,当初她又何必辛苦念护校,当护士?她想要帮助患者的志向,又怎么能因为其他理由而动摇呢?
当汪晓蔷提起勇气偷偷瞟向他手臂上的伤处,内心的挣扎很快地被她心中的原则说服。
她眼一闭,拳头握得死紧,手心都掐出汗来,最后下定决心道:“去我家吧。”
从嘴里吐出的烟雾缓缓上升,浓浓的烟叶在空气中飘散,手指夹着烟的雄哥脸色不佳,听到下属回报的消息,不由得心情大坏。
“我们有人砍中他……只是……”
瞬间,一个金属制的烟灰缸被砸飞出去,原本应该命中失职的手下,却被手下迅速躲过。
真够大胆,老大发威还敢躲?
“一群废物!”雄哥暴怒,抡拳捶桌子。
“老大,我们知道错了!”一字排开众手下全部低着头认错。
“砍中他算什么?对方要的是他的命!”雄哥是地方角头,受委托取人性命,这次的交易金额高达三千万,先做掉对方,再推个想立功的小弟出来顶罪并非难事。“你们十几个人对他一个还失手,我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老大,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你以为卫子让是普通人啊?平时跟在他身边的专业保镖数以百计,我们哪里找得到机会下手?错失这次机会,你们觉得还有下次吗?”雄哥开口大骂,心疼那即将飞走的三千万。
伴在桌上的手机正巧响起,雄哥接听电话,盛怒的神情立即换上陪笑的脸。
“是、是……行动失败了,真对不起,我那些手下笨手笨脚的,真不好意思……”
手下们面面相觑,看着长得一脸横肉的老大说话轻声细语,还真是可怕的视觉和听觉考验。
“对……虽然失败了,不过他也受重伤……嗯,嗯,没问题!我会立刻再派人马到各大医院的急诊室守着,只要他敢出现,一定让他没命!”雄哥将手中的烟头在花岗石打造的桌面上捻熄,哈哈大笑保证道。
讲完电话,雄哥脸上又恢复肃杀的神色,他一一瞪视低头等着领罪的手下们,心情因为这通电话而好转许多。
“哼!算你们好狗运,雇主不收回一千万订金,决定继续和我们合作,现在你们马上调派人手,教小弟们注意各大医院的急诊室,只要人一出现,就让他当场没命!听到没?”
“是!”手下们立刻领命离去。
雄哥脸上的线条缓和不少,不禁回味起刚才电话那端温柔的女声。
“那一定是个大美女,呵呵呵……”
扁听那声音就教人筋酥骨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这算引狼入室?
汪晓蔷并不这么认为,她甚至打从心底庆幸她有鼓起勇气把这名男子带回家包扎伤口,不然也不会发现他正在生病。
“你的体温有三十九度耶!”
帮他处理好伤口后,汪晓蔷觉得他的体温似乎高了些,于是用耳温枪帮他量体温,发现他果然在发烧。
“三十九度算是高烧,这不能开玩笑,要赶快退烧才行!”
她咚咚咚地跑到矮柜前,拉开抽屉找东西,灵敏的动作让人联想到兔子。当她微晃脑袋,束高的马尾左右轻甩,那乌黑的发丝好像也淡淡的扫过他心底,令他的心微微发痒。
他环视这间约十坪大的小套房,这里陈设简单,并未刻意装潢,却有很温暖的布置色调,窗台上有几株刚冒出新芽的小盆栽,在炎热的夏季里延续着尚未走远的春天气息。
房间里全是女性化的用品和摆设,从玄关仅有的数双女鞋判断,这间套房只有她一个人住。他再将目光放回手臂上刚包扎好的伤处。这是非常专业的处理方式,她有救人的热忱,也有处理伤处的常识,她是医护人员吗?明明怕他,却又无法不管他,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情结?
“喏!”汪晓蔷为他倒来一杯温水,将一颗白色药丸放在他手中,催促他赶快吞下,“这是退烧药,吃下去会比较舒服一点。”
他审视手心的药丸,明明是没有温度的东西,搁在手中却有发烫的错觉,看着、瞧着,他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心想,他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铜造,生了病,还是得接受变得虚弱的事实。
“快吃呀。”
他抬头淡扫她一眼,把药丸放进嘴里,然后一口气喝光杯中的水。
汪晓蔷接过空杯,气氛忽然沉默,当救人的事告一段落,她才察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
“我、我去洗杯子。”她随便找了理由跑开。
他扶着额头,觉得疲惫。脚边的脸盆里荡漾着被血染红的水,那是来自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看着完全陌生的女子在他眼前忙东忙西,一下子为他包扎伤口,一下子替他准备退烧药,却没有开口问过他任何问题,连他的来历都不清楚,却愿意出手相救,究竟凭靠的是勇气,还是过于单纯,不懂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他,卫子让,是“海神集团”的接班人,身份上看百亿,多年来旅居世界各地,在各国不断扩展企业版图,今天他刚回国,目的是为了正式接掌“海神集团”,并且回台湾定居。
这次他身旁没有随扈,回国的航班时间是他亲自敲定,算是秘密行事,但是一入境,他便被有心人盯上,他不清楚对方是何人派来的,但是来者不善,甚至企图要他的命,这一点他倒是很清楚。
“呃……那个……”汪晓蔷双掌不安地互握,慢慢走近他身旁,声音细如蚊鸣,“我……把脸盆的水拿去倒掉。”
她弯处理刚才替他清洗血渍的用品,始终不敢再抬头看他。家里忽然多了陌生男子的气息,竟然会变得如此不自在,她还是习惯一个人独处,想发呆就发呆,或躺或坐都不用顾虑形象。
“喂。”卫子让喊了声,当她抬起那双似漾着水波的大眼望着他,又让他联想到小狈这种动物,觉得真是可爱。“我饿了。”
他一点也不客气,汪晓蔷却没有放在心上,觉得他是病人也是伤患,应该受照顾。
“好,那你先休息一下,我煮东西给你吃……喝粥好吗?”她想,发烧的人比较适合吃流质食物。
“好吧。”他无所谓地笑笑,又饿又累的身体,此时此刻已容不得他挑剔。“麻烦你了。”
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笑容呀?她忍不住心里默叹,点头道:“嗯,我收拾好后马上去煮。”
汪晓蔷加快速度收拾手边的东西。料理她算拿手,也非常有兴趣,以前住在家里时,几乎都是她负责煮早、晚餐,阿姨和馨薇的嘴很挑,更是练就她一身好厨艺。
手机铃声响起,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立刻吓白了脸。是馨薇?!
“喂?”她硬着头皮接听电话。
“你、到、底、死、去、哪、里、了?”
“我、我在家……”汪晓蔷吞了口口水,被电话那头的怒气吓得胆战心惊。
“在家?很好。”汪馨薇深呼吸,忍住咆哮的冲动,冷声道:“开门。”
“开门?”
“对!我在楼下,现在就要上去,你马上给我开门!”
通讯立即被切断,汪晓蔷的脑袋也顿时像断了线。
天,馨薇找上门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房间里的床上坐着一个陌生男子啊!
倏地,汪晓蔷抓起卫子让,拚命将他往房门的方向拖去。“你快走!”
他一脸呆愣,被强拉起身之后,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生病了。
“走去哪?”
“我、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么多!我姐姐要上来了,你快点离开,不然被她看见我带男人回家就完了!”
之前因为一个男人闹得满城风雨,她已经答应过阿姨和馨薇,以后绝不会随便交男朋友,她怕馨薇看见他会误会,所以急着赶他走。
卫子让被催促着穿上鞋子。啧!肚子好饿,而且头昏脑胀的状况似乎更严重了,真不舒服。
“快快快!”汪晓蔷已经一手按在门把上,正要打开门锁,突然门铃声乍响,着实吓着了她。“完了!”
她看向卫子让,一时心急,伸手推开旁边浴室的门,改变主意道:“你先进去躲着,拜托千万、千万不要出声!等我姐姐离开,我煮香喷喷、好吃又营养的粥给你吃!”
这算条件利诱吗?卫子让望着她极为认真的表情,不禁莞尔,听话地走进浴室藏身。
砰砰砰的敲门声跟着响起。
门外的汪馨薇不耐烦,用力拍打门板,并扯开喉咙喊道:“汪晓蔷!我数到三,你再不开门,我就……”
倏地,门打了开来,不时将眼角余光瞟向浴室,怕刚才仓卒间没关好门,更怕里头的他突然发出声响。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才刚上班多久你就偷懒?我开车经过,看到你那辆破机车停在楼下,怎么,我不是交代你把资料送去‘瑟点’给陈总吗?为什么你人在家里?”熬夜一整晚工作,汪馨薇现在可说是头疼欲裂,加上满月复怒气,整个人都快爆炸了。“我交代你做的事呢?那些资料很重要,已经送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