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那你快点把这一黑一红药丸服下,其他就照本座之前交代的做,顺利的话,宇文便能存活下去。”说明渡蛊过程后,宫主递出三颗药丸,除了那一黑一红以外,尚有一颗白色药丸。
“多谢宫主。”伍思邪毫不犹豫的接过药丸,微微一笑。
“你好自为之吧!”宫主转身离开。
服下药丸,她走到床畔,望着深爱的男人。
纤指沿着他光滑的额头,一路滑到俊美邪佞的脸庞。这性情恶劣的男人,这心机深沉,有时又顽劣任性的男人……
她相信宇文会对蛊毒这么没防备,绝对是因为她——不管是吃定她,还是信任她不会下狠手,又或者这自负的男人对自己太有信心。
总之,是因为她,他才会松懈了戒心,压根儿不认为她会伤害他。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忽略那些头痛的先兆。
“你不是很精明吗?不是说从来只有你算计人,没有人算计你的吗?为什么不防我呢?为什么不怀疑我呢?”她低声询问,脸上的表情是无尽的爱恋,也是无限的委屈。
“我好恨,恨自己要争那一口气,恨自己要和老怪讨毒与你争强斗法。他是老怪啊!我都认识他十年了,他是怎样的性情,我怎么还不清楚?怎么会这么相信他说的话,认为那只是不伤人命的小毒?我真是愚蠢至极……”她的口气里尽是自嘲、自恨和深深的自责。
“我本来很气老怪,气他设计我,气他不肯救你……可是把龙草虫下在甜汤里的人是我,罪魁祸首是我啊!是我害了你!”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眸,感觉泪水汹涌的溢出眼眶,沾湿那黑色的衣襟。
“师兄,我很想请你原谅我,不要记恨我,我不想被你厌憎,可是……我又宁愿你恨我、厌弃我,这样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就不会痛、不会难过了。”她轻轻的笑了,笑声凄苦又带着一丝苍凉。
她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宇文,素手抚着他的脸,深情无陨。
“我不要你也尝到和我一样的痛,甚至比我更痛……”她握住他冰凉的手,然后沾着泪水的脸贴着他的手背,表情十分眷恋。
因为不知道渡蛊后会有什么异变,所以这些话她现在一定要说,不然到九泉下,她会很遗憾的。
“师兄,我爱你,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活着,要活到很老,不然我会骂你。”她面带笑容,滚烫的泪水却不停的滑落脸颊。
宇文这辈子没这么恨过自己,一只小小的龙草虫就把他放倒了,还让他的女人伤心、痛苦成这样,他到底算什么男人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恨、怎么怨,嘴巴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宇文。”
他听到思思轻声呼唤他,然后有东西抵着他的嘴唇。
伍思邪将白色药丸推入他的嘴里,然后自己喝了口水,芳唇覆上冰凉的薄唇,她的舌尖从他微敌的齿缝窜了进去,把她口中的水连同那药一起喂他喝下。
然后她保持这样的动作,两人口对着口,轻轻抵着。她眼神温柔的望着深爱的男人,但表情哀伤,好像等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血的气味,以及难闻刺鼻的腥臭味。
来了。她想,同时闭上眼,将嘴巴张得更开,任由那腥臭气息与血腥味冲入她的口鼻间,感觉一只蠕动且湿黏的东西从宇文的嘴里缓缓的滑入她的口中,再顺着喉咙溜下去。
在确定龙草虫被引入自己的体内后,她坐起身,单手捣着唇,表情十分痛苦,最后终于忍不住,冲到痰盂前,猛烈的呕吐。
直到好像把胃里所有的汁液都吐尽了,吐出苦苦的胆汁,她才脸色惨白的瘫坐在地上。
她感觉浑身乏力,但不知是因为太过悲痛,还是因为龙草虫进入体内的缘故。
她想到宫主之前说的,龙草虫入脑后,就会从虫体里漫出像蛛网一般的组织,缠着宿主的脑子,并会从那些组织里释出麻痹性毒素,控制宿主,好吸取宿主的血液与养分维生。
只有在宿主被虫体所释出的毒素毒死,或宿主的血波与养分被虫体吸尽衰弱而亡时,龙草虫才会爬出来,更换宿主。
一般而言,被龙草虫寄宿不会这么快就发作,这次宇文会发作得又快又猛烈,全是因为老怪施术催化的关系。
这种神秘的巫蛊之术源于苗疆一带,养蛊人能以巫术控制蛊虫,害人性命。
老怪有一支掌心般大小的青竹笛,,当他吹起竹笛时,特殊笛音便能控制他所饲养的龙草虫,无论距离多远,随着笛音的高低不同,龙草虫都会做出对应。
他就是用这种方式,以笛音控制龙草虫释出更多毒素到宇文的脑中,加快他毒发致死的速度。
而宫主提出以命易命的方式,就是让宇文服下能暂时让心跳接近停止的假死药,也让伍思邪服下可以吸引蛊虫的补药,和一颗含有特殊毒素的毒药。
在两人服药后,龙草虫受到更好的养分,也就是伍思邪的吸引,加上宇文心脏停止跳动,血液不再流向脑部,龙草虫为了维生,就进行更换宿主的行动。
当老怪仍以笛音催动龙草虫加速释出毒素时,伍思邪服下的毒药便发挥以毒攻毒的效用,暂时保住她的性命。
可是这两种毒素在她的体内互相对抗,引发胸闷呕吐、晕眩盗汗等症状,也大量消耗她的元气。
没多久,她便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在思思将药丸哺入他的嘴里时,宇文尝到泪水和药丸的味道,苦苦涩涩咸咸的。
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吻她,多想紧紧拥着她,想好好的抚慰她、怜惜她,可是完全做不到。
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觉得意识涣散,逐渐昏了过去。
当他再度恢复意识时,心里急得不得了,只想快点下床,叫人来救思思。
等他终于踉舱的跌下床时,却发现屋内已不见她的踪影,正想爬出门外,门板便被推开了。
之后,是一片混乱。
他被宫主一脚踢回床上,同时官师妹一脸抱歉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宇文师兄,你现在也需要好好的治疗静养。你别担心,宫主说他不想被你恨一辈子,而且他也很欣赏伍师妹,所以一定会救她……你放心的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宇文又昏了过去,等他再度清醒时,已经又过了三天。
一醒来,他便心急如焚,不顾众人的阻拦,硬要下床看让他万分挂心的爱人,想确定她没事。
可是,思思竟然还在昏迷中。
后来为了让他这个病人可以配合治疗,大家只好让两个病人睡在同一间房里——当然,分床睡。
这毕竟是让元气大伤、还没痊愈的病人,可以照顾另一个连醒都还没醒的病人的权宜之计。
三护法站在宇文的房门口,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这真是太壮烈了。
他从没想过他仍这最老狐狸、最没血没泪的二师兄,竟然也会有这么深情款款、为爱不要命的一天。
原本以为只有伍师妹性情大变,但是他错了,现在是连他家二师兄也变了。
所以说啦,情爱真的好恐怖,他对这种爱到死去活来又死来活去的戏码感到非常惊悚。
尤其他觉得,他们那个无良宫主好像玩得很乐。
之前,冰块大师兄和宫师妹成亲时,他就隐隐觉得宫主玩得很开怀。这次,他更肯定了,宫主不但有玩,还绝对从中动了什么手脚。
虽然宫主做的事到后来都证实是对人有利的,但是那过程都好没人性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抖了一下,更坚定的立下“绝不要成亲,也不要谈情说爱,更不要被宫主玩到”的誓言。
等二师兄的事情都搞定后,他还是出宫去避一避比较安全……思,就这么决定了。
此刻在房里,望着一直不曾清醒过来的伍思邪,宇文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女人真是生来克他的,心竟然这么狠,看她对其他人向来手下留情,没想到对她自己居然可以决绝到这种地步……
“等你醒了,看我怎么罚你!”他的口气又急又怒,额头贴着那体温偏凉的小女人的额头,然后话锋一转,瞬间又充满了哄骗与温柔,“思思,你快醒来,快点醒来啊!你真的要把我急死吗?宫主不是说你已经没事了吗?”
他很怕,真的很怕,怕他的思思就这么一觉不醒。
要不是宫主已经严正警告,他若是敢再去主殿撒野,就绝对不医治思思,他现在大概又会冲去问他家的无良宫主,他的思思真的没事了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其实后来并不算是宫主救了思思,是老怪出手相救。
据说宫主亲自带着昏迷的她去找老怪,对老怪说她自愿引蛊入体,代他一死。
老怪十分震惊,虽然渴望自由,毕竟谁都会不爽被一直关着,但是要拿他培养了十年的小女娃换自己还不知有多久残生的自由,这不划算啊!
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叹口气,哀怨的念了句“女大不中留”,乖乖的为她解毒。
他先以笛音将龙草虫从她的体内唤出,再用特殊汤药封存,让龙草虫再度陷入假死之中,接着交出解药,去除龙草虫释出的毒素。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解蛊又服下解药后的伍思邪还是昏迷不醒。
据宫主判断,可能是先前两种毒素在她的体内对抗,耗损过多元气。所以宇文便天天守在她身旁,任谁来劝都不理睬。
半个月下来,不仅他脸上冒出一大片髭须,两个眼窝也乌青青的,毫无从前那风流潇洒、邪魅俊美的优雅仪态。
而昏迷了半个多月的伍思邪,意识一直是迷迷蒙蒙的,觉得自己在一片虚无缥缈间游荡。
放眼过去都是自茫茫的,她好像也变成流云,轻松自在,有种想随风而去的渴望。
可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
她不禁驻足思索,就在此时,看到四周的流云开始卷散消逝:心里有点着急,想快点跟上去,可是耳边突然响起叫唤声——
“思思、思思……”
是谁?是谁在叫她?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有人气急败坏的对着她大吼,那声音很凶恶、很霸道,却又让她很安心。
她眷恋着这份安心,但这个人……是谁呢?是谁让她这么不舍?
“思思,你再不醒来,我就要生气了。”
“思思,你快醒来,不准再睡了!你知不知道,你家那个堂主说了,他们堆了一屋子的公文等你处理,你再不回去,司刑堂就要废了。”
“思思,你是不是忘了回来的路?这样吧!你带我去你的梦里,如果你不肯回来,干脆也把我带走好了。”
宇文的话越说越离谱,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叫醒这个狠心的小女人。
他抓着那只苍白又略微冰凉的手,抵着她的额头,口气凄苦而无力哀伤。
这时的他再也不是精明干练、风流飘逸的晦明宫宇文护法了,只是一个为情所困、为爱所伤的孤寂男人罢了。
这就是伍思邪醒来时看到的景象,她心爱的男人好憔悴,也好悲伤。
她既心疼又不舍,努力的想抬起手,去碰碰她喜欢的男人。
宇文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碰了他的头发,连忙抬起头,然后兢与那双比任何宝石都珍贵璀璨的眼眸对上了。
“思思!”他欣喜若狂的叫出声,觉得自己一定会被这个女人折腾到少了好几年寿命。“思思,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你不准再睡了!”
看到她醒来,他一时之间乐到乱了手脚,可是见到苍白小脸上的眼眸眨了眨,好像又要闭合起来,他不禁威胁出声。
伍思邪连忙瞪大双眼,连眨都不敢眨,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那个明显憔悴、消瘦了的她的男人,她的宇文。
下一瞬间,异常滚烫的唇无比凶狠的攫住她的。
感觉霸道极了的唇舌狠狠的吻着,几乎是想把她吞入肚里,她的身躯也被紧紧的抱着,快要不能呼吸了,但是她一样急切的回应着他,深深凝望着那双也直直盯着她、彷佛燃烧着烈焰的眼眸。
她的眼里盈满无尽的情意,不晓得自己怎么还活着,可是知道宇文醒了,他真的没事了。
能再见到他,是她最大的惊喜,原本以为他们再也不能相见了……
嘴里突然尝到血液的腥甜与泪水的咸意,宇文回过神来,望着那含泪的晶眸,内心激扬不已。
好不容易压抑住激动的情绪,他缓缓的松开伍思邪的唇,铁臂仍紧紧的箍着她,深怕她会消失不见。
她仍急促的呼吸着,苍白的小脸晕红一片,终于染上些许血色。
看到她因为昏迷不醒而干裂的唇瓣,被方才他狂暴的吻吸吮到微微发肿,甚至渗出鲜血,他心疼的用舌尖舌忝去。
感觉到这动作隐藏的无尽温柔与爱怜,她露出深情的笑容,哪怕受伤的唇瓣因被牵动而战裂,微微刺痛着,她也不在乎——只要能和宇文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
两人不知紧紧相拥了多久,只是火热的心口贴着心口,感觉彼此的体温及激烈的心跳,完全平静不了.
等到他终于比较沉定了,一开口就是埋怨,“思思,你好狠的心,真的好狠的心……”
“对不起,师兄,那蛊是我下的,我不是……”
他气怒、凶狠的封住她的唇,打断她道歉的话语。
那隐含不悦的邪魅眼眸睨着她,大有“你敢再说说看”的意思。他才不要再听这些话,他本来就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心痛。
那些道歉的话语只会勾起那日让他撕心裂肺的惨痛记忆,那他毫无办法、全无能耐,只能由着这个狠心的女人,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他渡蛊,甘心代他死的沉痛回忆。
想到这里,他惩罚似的又狠狠的晈了那苍白唇瓣一口,却马上心怜不舍的以舌尖细细抚舌忝着。
这又爱又恨、又恨又爱的复杂情绪,伍思邪统统接收到了,知道他真的受伤了,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弼补他。
她有满心的不舍与愧疚,想好好的慰藉这个因她而受到伤害的男人,但是他咬着她的唇不放,她只好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这向来注重仪表、极端自恋,又优雅风流的男人,什么时候曾如此不修边幅又落拓憔悴过?他肯定受了不少罪。
为了表示自己的悔过之意,她努力的想要哄慰他,滑溜的丁香小舌主动缠上他火热的舌头。
宇文大吃一惊,望着她。
她漾着微笑,一脸温柔讨好,气喘吁吁的向他求情,“宇文大爷,你大人大量,原谅小的吧!”
听到这骄傲的女人竟然会讨好的叫他大爷,宇文直想笑,可是这么一来就让他原本假装的冷肃表情破功了,于是不满的睨着她。
“好嘛!宇文大爷,你别生气了,全是我的错,你一直生气会变丑、变老喔……不煞这样,我以后天天煮甜汤给大爷喝,你说好不好?”她一双媚眼眨呀眨,诱惑着这嘴硬的男人。
他本来还想拿乔,小小刁难一下这个让他都快愁白了头发的小女人,但是听到天天可以喝到美人做的甜汤,当下心猿意马。
“我要每天都不一样口味的,至少一个月不能重复。”他想,还是让他的思思在玄泉殿的厨房里忙一点比较好,胜过她四处跑让他找不到人。
而且司刑堂到现在还巴着他的思思,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是是是,一天一种口味,绝不重复,一定让宇文大爷满意,可以吗?”伍思邪充满柔情的笑问。
宇文眯起眼眸,也有了笑容。看在她很有知错能改的觉悟的份上,他考虑接受这个赔罪条件。
正想多调笑她两句,他却惊觉她的额头渗出冷汗,身子也微微发颤。
“思思,你怎么了?”他连忙搀扶她,急得不得了。
“对不起,师兄,可是我的胃真的好疼啊!”她连声音都很虚。
他暗暗责备自己,一看到她醒了就乐昏头,忘了她昏迷这么久都没进食,肯定会犯胃疼。
“思思,你忍耐一下,我马上叫人准备米汤……不对,我该先请宫主来的,还有官师妹。”闹脾气、耍任性的男人这才终于想到,他的思思还是个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