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她走向前去,扬笑问:“相公,花前月下没有为妻的陪伴,是不是觉得少了什么?”
闻声回头,他神色冷鹜道:“花前月下,得要有美人相伴才对味。”
他知道自己的行径幼稚,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
这丫头竟当着他的面收下其他男人赠与的金钗,一个朝夕明,十个内阁群辅,现在再多加一个秦世衍,她当真有为人妻的自觉吗?
“是啊,佟大人恐怕算不上是个美人。”秦朱碧掩嘴笑着。
佟抱恩瞪着她,不禁想,美人就是个美人。尽避言语刻薄,终究有张好皮相,但是……
“本官不是美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是舒夫人,还请秦姑娘回避!”她凛目生威,气势凌人。
再怎么样,她还是个官,一个凭兄而贵的挂名郡主,敢在她面前造次,分明是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秦朱碧一愣,随即向舒仲尹求救,“舒爷……”她可怜兮兮地扁着嘴,轻揪着他的袖角。
佟抱恩见状,大步向前,一把将她拉开。“想哭,去找皇夫还是你二哥都成,别巴着别人的相公不放。”
她秦朱碧长这么大,曾几何时被人这般羞辱过,向舒仲尹求救,却发现他瞧也不瞧她一眼,不禁倍感委屈,扭头就走。
佟抱恩看向他。“舒爷,该回府了。”
舒仲尹冷翩着她。“也好,咱们该回府关上门,好好地聊聊。”
必到舒府,佟抱恩被一路拉进自己的房里。
门一关,舒仲尹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解释。
偷觑他森冷的表情,她一边动手替他宽衣,一边申明。
“相公,我没将金钗带回来。”
“他为何要送你金钗?”
“他要我让你纳秦姑娘为偏房。”说词早己备妥,就不知道他信不信。
“你为何收?是要我纳她当偏房?”
“才不是!”
“不然?”
“虚应他。”
舒仲尹坐在床上,冷眼瞅着她。“佟抱恩,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
“你怎么这么说?”她心虚地垂下眼。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不能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男人送女人金钗,意谓着什么?送有夫之妇金钗,又意谓着什么?”他眯起眼。
她抬眼瞪他。“你又要说,我和秦世衍有私情?”
“不然呢?”他懒声反问着。
“你真的很可恶,舒仲尹!我怎么可能和那种人有私情?我的心里,我……”
“如何?”
说呀,他正等着,非逼她把心意给说出口不可。
见他唇角勾着坏心眼的笑,佟抱恩这才明白这人根本是在逗她。“是!我是喜欢你,怎样?”气死,她英明一世,何以对上他就只有认栽的份?
舒仲尹满意地微勾唇角。“是吗?怎么个喜欢法?”
“怎么个喜欢法?”她傻眼。
“对,你要是能够哄得我开心,我可以不追问你和秦世衍在私议什么。”
今晚前去宫宴,教他模清一件事。
秦世衍胆敢在他面前做出挑衅的动作,那就代表他自认为,他和抱恩的交情极好,抱恩不会不卖面子给他,换言之,两人可能有合作关系…他的推算很合理,毕竟那天他在善喜楼瞧见他们。
但,因为信任,他可以不过问。
佟抱恩怔住,随即又佯恼道:“我能跟他私议什么?怎么败光你舒家的产业?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好处,所以找也不打算过问。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她心头一惊,难以置信他心细至此,仿佛一切都心底有数,而且还有余地戏弄她……到底是太信任她,还是根本就瞧不起她能干出什么大事?
佟抱恩抿嘴瞪他,想了下,把他搂进怀里,拍他的背,哄他入睡。
“你这是在做什么?”
“学你呀。”她笑得坏心眼。“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哦?”他反将她压至床面。“那么,瞧我怎么做,学着点。”
她怔愣之际,舒仲尹己经吻上她的唇,不再霸道带着惩罚,而是甜美得像是掺了蜜。
她从不知道,原来吻是如此的美好,可以将人迷醉,醉得晕头转向。
直到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衫下摆,她才猛地回神,惊惧地推开他。
“抱恩?”他粗哑喃着。
“我……”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搪塞。
她喜欢他的吻,也想要和他有肌肤之亲,可是……
瞧她连话都说不出,他心有疑惑,却没问出口,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
“算了,睡吧。”他不想勉强她。
佟抱恩驭口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上嘴。
再多给她一点时间,等她有足够的信心,她会很甘愿献上自己的。
睡醒,张眼,佟抱恩清醒过来,看着外头的天色,惊觉时间竟己这么晚,赶忙要起身,但还未移动,就被舒仲尹死紧地抱进怀里。
“吓!”她偏头看去。
“去哪?”他闭着眼,沉嗓裹着初醒的低哑。
“四更天了,我要准备进宫了。”
“哦?需不需要为夫的替你更衣?”
“不用了!”她忙道。
替她更衣?她有没有这么大的福份?
舒仲尹低低笑着。“能为首辅大人更衣,是我的荣幸。”他张眼,起身拉着她下床。
“不用了啦,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吧。”
“不了,晚点我也要外出。”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他又问:“你的朝服在哪?”
“在那里。”她指着搁在衣橱前的嫁妆箱。
“……你还未将你的衣衫搁进衣橱里?”他打开嫁妆箱,发现装的皆是她平日穿的衣裳相朝服。
令人感觉她并没打算于此久留。
“一时忙乱,就没整理,还是我自个儿来吧。”她走到他身旁,取出白底绣黑麒麟的朝服和玉革带,再取出朝冠。
将东西摆定,她要褪去衣衫,却见他还站在身旁。“你……要不要先出去?”
“为什么我要先出去?”他反问。
佟抱恩无奈地捧着朝服,走到屏风后头,才刚解开衣襟的绳结,感觉一阵阴影罩下,抬眼望去竟是他,吓得她赶紧再拉紧衣襟。
“怎么?我不能瞧?”舒仲尹动手拉开她的衣衫。“你喜欢我,不是吗?”
也许是本性多疑,总让他容易察觉些许蛛丝马迹,他不想怀疑抱恩,但她的种种举动透着古怪。
“喜欢你就非得让你瞧?”话是这么说,但还是由着他褪掉自己的衣衫,再替她穿上朝服。
“如果可以,我想瞧见的是朝服下的身躯。”他沿着她不盈一握的腰往上,吓得她赶忙抓住他的手。
“你……”
“多学点,没有半点荡妇资质,就别妄想当荡妇。”
她气呼呼地反唇相稽。“你这么了得,很有奸夫的资质呐。”
“可不是?等你下朝,奸夫会好好地伺候你。”
佟抱恩羞红脸,难以置信他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怎么,这点闺房私密话,都能让你羞红脸?”他笑得那颤,轻掐着她红透的面颊。
“……你真的是舒仲尹吗?”她忍不住掐着他的脸,怀疑他的脸上贴着人皮面具。
“不然呢?”他好笑道。
要不是她,恐怕连他也不会发现自己原来也有如此热情如火的一面。
一早,舒仲尹前往商舍,但途中,他特地先绕到城里最著名的珍宝斋,买了一支金钗。
来到商舍,坐在主位上,他把玩着刚到手的金钗。
这是支黄金捻丝打造的金钗,极鸿轻薄,金丝在钗头细腻地形成垂缀的凤尾,金光灿灿,如浪摇摆,可见金匠手艺巧夺天工。
他把玩着,任由垂缀的凤尾不断地荡出金光。
这支金钗要是插在那丫头的发上,随她走步移位时,该有多闪耀动人。
只是……她上朝时,依例得戴朝冠,她的长发束起,要如何戴钗?
待她下朝回府,多是休息时分,戴着钗又要怎么睡?
他忖着,听到外头传来声响,微抬眼,便见东方倾城风尘仆仆地到来。
“爷儿。”
“辛苦了。”他动手替他斟了杯茶。“先喝口茶。”
东方倾城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欲言又止。
舒仲尹审视着他的神情,淡声道:“如何?”
前些日子,身在若霞国的总管事告知,舒府名下的玉矿竟己卖出,而且一时之间查不出买家是谁。
这事不算大,他没搁在心上,但倾城心细地前往了解。
东方倾城面有难色。
“买家是谁?”他直接问。
“是……秦家。”
“秦家?”舒仲尹微扬起眉。
他猜想过,能够取得各式权状的人,唯有抱恩,思及她和玄芸之间可能有所计划,所以他并没有多加干预。
只是……卖给秦家的用意是什么?
沉思的当下,瞧见东方倾城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他不禁追问:“怎么,你还查到什么?”
东方倾城垂下长睫,艰涩驭口,“爷儿,回西引时,我路经絮华城,却意外发现秦家马队早在七日之前前往春日,而马队上的货,比对之下,正是咱们要给春日里家的货。”
絮华城位于京城之南,是座商城,设有通商关卡,贸易的商货都得先集中在此确认。
“秦家凭什么?”舒仲尹托腮问着。
“凭……爷儿的手信。”
他微眯起眼。
“絮华城的驿官说,秦家拿的是爷儿的手信,盖有舒府大印,如此一来,秦家可以一路通行无阻,把货送到春日里家,充当咱们的货。”东方倾城始终垂着眼,不敢着他。
能够伪造爷儿的手信,并盖上舒家大印的人,必定是住在舒府的人,而且,他没猜错的话,那人——
“佟抱恩?”舒仲尹沉喃道,紧抿着唇。
大印巴产状,他是故意放在一起,并搁置在书房极显眼的地方,那是他存心试探她。事实证明,她确实碰过,但后来还是因为对她的信任,他没追问这事。
不过,为什么?
她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还有……”
“还有什么?”
东方倾城顿了下,咬牙说,“不只是若霞的玉矿,就连南盛的金矿、春日的铁矿,全都己经易主,而买主都是秦家。”
砰的一声,舒仲尹身旁的花几,应声溅出飞屑。
“爷儿,我想,也许你应该先和夫人讨论过,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东方倾城急声道。
舒仲尹沉鹜着眸色,下巴抽得死紧。
为什么?
他快速地将所有的事都串在一块,想起她和秦世衍的私下动作,想起她的嫁妆箱里的衣裳,还有,她尽避表明爱意,却守着身子……难道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不只是他,就连陛下也被蒙在鼓里?
所以,她的喜欢是假的,帮助倾城也是假的,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他上钩,而他,竟傻傻地因为摇扁而信任了她!
如今想来,他蠢得可旧,而她果真是料事如神,他输得彻底思及此,舒仲尹怒极反笑,沉醇的笑声由低转哑。
“爷儿?”
“很好!”
真是好极了,他平生栽了跟头,竟是栽在她的手上……但,她要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他,那就大错特错!
“你怎么来了?”
听说舒仲尹有急事找她,她特地告假,只因这状祝教她隐隐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