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雁特别吩咐店小二将饭菜送进厢房内,和梅绦雪、俞一飞在房里用晚膳。
席间,他总是温柔浅笑地为梅绦雪夹菜,叮咛她多吃一些。
俞一飞则愣愣地望着他不寻常的行径,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之后,他决定不管大师兄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他都不能让他专美于前。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好不容易月兑离恶毒师父的控制,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过日子,也该找个红粉知己作伴,才不枉此生。这当头他可顾不得什么师兄弟情谊,这种事谦让不得的,更何况大师兄已有了虹师姐,实在不应该再来跟他争梅姑娘。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也如法炮制地弯起眉眼,温柔地为梅绦雪夹了一筷子的梅干扣肉。
“梅姑娘,多吃点肉,明天才有力气好上路。”他笑眯眯地道,献殷勤嘛,谁不会?论长相,他也许输给大师兄那么一点点,但说起温柔体贴,他可不比他差。
看着梅绦雪微笑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俞一飞不禁有些自得的笑开了嘴;谁知,双眸喜孜孜地一溜转,却冷不防地迎上冷雁那张寒冰似的脸,他微眯的黑眸冷冷地闪着警告,正紧紧地盯着他,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
俞一飞讷讷地歛下笑容,赶紧低下头猛扒着饭,一边在心底暗自懊恼,怎么他就是无法抵抗冷雁那冷肃慑人的眼神,对这个大师兄他真是又敬又怕呀!方才的
“雄心壮志”全然消逝无踪。
唉!实在好哀怨哟,他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让他动心的好姑娘,为什么师兄偏偏要跟他争呢?他明明已经有虹师姐了呀!
正当他在心里嘀嘀咕咕、暗自叹息之际,一抬起头,却已不见梅绦雪的身影。
他连眨了数眼,确定她真的已经不在房里之后,随即转头望向冷雁,“大、大师兄,梅姑娘她人呢?”
冷雁望也没望他一眼,迳自斟了一杯酒,徐徐啜饮。
“别浪费你的精神了,除了她以外,你爱找谁谈情说爱我都不反对。”他慢条斯理地蹦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
俞一飞愕然一怔,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跟着一张方脸霎时窜上一片红潮,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羞赧与心虚。
但他随即理直气壮地挺直背脊。他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可是正正当当地想追求梅姑娘,专一而诚挚的,又不像大师兄,明明有了虹师姐,还要来跟他争!
“为、为什么?”他给自己壮了壮胆,清了清喉咙,不服气地问:“我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不好,我喜欢她、想追求她,为什么不可以?”
冷雁神色微微一沉,“你不需要问为什么,只管照我的话做就行了!”
俞一飞虽然有些害怕,但心里仍是不服气,他什么原因也不说,只是专断地下达命令,让他不禁也有些恼火了。
“大师兄,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梅姑娘,可你已经有了虹师姐不是吗?”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他一古脑儿地说出他心里的话:“就算你真有意追求梅姑娘,也该和我光明正大的公平竞争嘛,怎能以大师兄的权威要我无条件退让呢?你这么做实在无法让我服气!”
“你在胡说些什么!”冷雁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难道不是吗?”俞一飞不知死活的又回了句,“我还以为师兄对虹师姐是死心塌地的,没想到你竟然又看上其他女人,还要剥夺我追求的权利!”
冷雁头痛不已地抚着额,不知该拿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师弟怎么办。
在千毒门里、师父的众弟子中,一飞排行最小,也是最晚入门的;他的个性直接又率真,还有一副杀手不应该有的软心肠。这样的他根本无法在千毒门生存,可他身上的特质又让他这个做大师兄的无法狠下心任其自生自灭,更不想让他也成为像他一样冷漠狠戾的无心之人。
于是乎,每每遇事他总替他顶着,甚至在他无法完成师父指定的任务时也是由他替他收拾善后!当然,这样做造成的后果便是此刻他堂而皇之、毫无畏惧地数落起他这个已是千毒门门主的大师兄。
“我对虹姐的感情和这件事无关!”他试着耐心地向俞一飞说明,“只是对于雪儿我另有打算,你的追求会坏了我的计划。”
“哼哼,你对梅姑娘还会有什么计划?不就是金屋藏娇好大享齐人之福?”俞一飞仍旧不服气地咕哝着,声音虽小,却足以让冷雁听得一清二楚。
“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吗?”冷雁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认识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我有可能只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吗?”
俞一飞有些迟疑了,“这、这可难说了!毕竟梅姑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况且她还是你的童时玩伴,也许、也许……哎呀,感情的事很难说的嘛!”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语气已不自觉软了下来,心里也不是那么地确定,师兄确实不是那种用情不专或是见色忘友之徒。
可除此之外,他对梅姑娘还会有什么打算?虽说他们需要借助她的医术来解除弟兄们身上的毒,但人家梅姑娘已经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呀,他干嘛还无事献殷勤?
彷佛能看出他心里的疑问,冷雁唇边的笑意缓缓逸去,一双清冷的黑瞳定定地望向他,寒凛邪佞的神情让俞一飞心里猛地打了个冷颤。
“我老实告诉你吧,雪儿她就是咱们师父那无缘的女儿。”他幽幽冷冷地道。
房里的空气刹那间彷佛静止不动了,俞一飞震愕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呆望着冷雁。
“什、什么?那人称妙手玉观音的梅姑娘是……是师父的女儿?”好半晌后,俞一飞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千真万确!”冷雁看似淡然地又斟了一杯酒,徐徐啜饮。
“那、那又如何?”俞一飞在脑子里渐渐消化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后,神情难得正经严肃地瞅着他。“师父所做的事和她无关,何况她自己也不知道,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妨碍,除非……”
他忽然停顿下来,脑里突地闪过一个想法,瞬间他再度猛然睁大了眼,脸色微微发白地问:“大、大师兄,你找梅姑娘当真只是为了医治我们这些弟兄们体内的毒吗?”
“当然!”冷雁朝他露齿而笑,眼里却闪现一抹诡异与森冷。
俞一飞登时吁了一口气,但仍有些不放心地继续问道:“大、大师兄,除此之外,你该不会想拿她报仇出气吧?”
冷雁没有回答,只是扬起嘴角低声浅笑。
他的笑容让俞一飞忍不住心里发麻,“呃,大师兄,我想我们既然已经杀了师父,再也不必心怀恐惧的过日子了,何不、何不就这么算了?她毕竟是无辜的,不管你心里正打算做什么,不如……呃,不如放手吧!”
“你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杀她?凌辱她?”冷雁慵懒地挑眉瞥视他紧张的神态,“不,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只不过要她连同我身上的毒一并解除。”
“就只是这样?”俞一飞仍然有些不相信。
“你以为要解开我身上的毒有那么简单吗?”冷雁别有深意地问,嘴角噙着一抹几不可辨的邪冷笑意。
俞一飞愣住了,他知道师父在大师兄身上所下的毒比其他弟兄们更加诡辣凶狠,但他心里也很清楚梅绦雪绝对会想尽办法为他解毒,他实在不明白师兄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见他一脸迷惑怔愣的模样,冷雁低低地笑了,黑眸流漾着幽诡难辨的星芒直瞅住他,好半晌后,才缓缓地开口:“一飞,如果我和梅绦雪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你希望活下来的是哪一个?”
客栈二楼另一间厢房内——
梅绦雪褪下外衣,简单梳洗了下,伸手拆掉头上的鬟髻,瞬间一缕缕乌丝相继滑落,在烛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全身酸疼、疲累不堪的她,照理说,应是睡意浓厚,早该上床歇息才是。可她却了无睡意,只觉心绪紊乱不宁。
她缓缓踱至窗边,怔怔地望着夜空中一弯弦月,思绪不禁又回到冷雁身上。
虽然经过了数日的相处,但她仍然无法了解这些年来他到底变了多少。他看似深沉又冷漠,不易让人接近,可今晚他对她的态度又是那么的温柔怜爱,她不由得有些迷惑。
一想起他温柔款款的眼神、满溢爱怜的低醇嗓音,以及他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耳际的感觉,她的脸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以手掩着脸庞,试着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下来,并且一再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他只是把她当成亲妹子看待罢了,而她对他也只有像兄妹般的感情而已,她不该胡思乱想,并为此心绪惶乱。
然而,当她抬起脸微微仰首,想藉着冷凉的夜风为她退去脸上的燥热时,漆黑的夜幕中却又浮现出一双似笑非笑、幽魅惑人的深邃瞳眸。
她倏然一惊,赶紧低下头,并紧闭上双眼,两手抚着仍兀自发热的脸颊猛摇着头,想将脑海里的影像及心底那股不该有的悸动甩开。
“你在做什么?”
她心里想着的人,此时突然出现在她身畔,挑高了眉注视着她怪异的举动。
“这么晚不睡,还站在窗边吹风,很容易着凉的!”冷雁微带怜惜地轻责。
梅绦雪赫然瞪大明眸,怔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他那柔情似水、流漾着浓厚关怀的眼神,让正和自己拔河的她完全失去抗拒的能力,急速陷落在他的目光里,任由自己飞驰的心跳道出她已然动心的不争事实。
她屏着呼吸,怕在他面前泄漏了心底幽微的秘密,却又无法自己地在他的眸光下沉沦陷落,他灼热的注视,彷佛正诱哄着她、勾撩着她进入他的眼瞳最深处,这种奇异的感觉与魅惑,让她惴惴不安、又爱又怕,她不知道自己将沦陷至何处!
“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我发呆?”冷雁低沉地笑道,一边温柔地拉下她的小手,并轻拍她潮红的面颊。
一接触到他的掌温,她的芳心又是一阵无端的悸动,脸上烧红得更加厉害。
“你的脸又红又热,是不是站在这里吹风吹太久着凉了?”冷雁紧盯着她绯红的美丽脸庞,带笑的眼掠过一抹了然的精光;若他猜得没错,他的小雪儿已对他动了情,她的这些反应全是因他而起。
不过,这还不够,他要的是她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爱他,好完成他的计划!
“我、我没事。”梅绦雪慌张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脸上的娇羞之色却又增添了几分。
冷雁低柔一笑,以指轻抬起她细致的下颚,却见她白玉般的芙颜上缀着两朵动人的红霞,而那一双如云似雾的翦翦秋瞳里,虽有着无可错辨的悸动,却也流漾着一丝丝的迷惑、羞赧以及……惶恐,无声地倾吐着初动情衷的不知所措。
她的娇柔荏弱让冷雁不禁微微晃神,眸光不自觉地转为深浓。他贪看着她那头乌黑的秀发在月光下闪亮的色泽,眸光恋恋地游移至吹弹可破、如花如玉的清艳脸蛋;他仔细地将她如画的眉眼一一收入眼底,脑里同时浮现她儿时粉雕玉琢的模样,霎那间,他冷硬的心不由得有些软化了。
“告诉我,那一晚之后你……”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些什么,等到发现已月兑口而出的话时,他猛然止住了声音,为自己竟然想得知那一晚醒来后失去他的她有什么样的心情感受而震惊!
彷佛和他心有灵犀,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梅绦雪幽幽地接着他的话尾回道:
“那一晚醒过来之后,我找不到你,心里好慌好怕,柔姨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而冷叔又受了伤,流了许多血……后来,义父来了,他救了冷叔,还带我们离开忘忧谷,自那日后,每次当我问起你到哪儿去了,冷叔总是一脸忧伤黯然;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心里始终惦记着你。”
尚未完全自震惊中回过神的冷雁,对于她能读出他心中所想又是一震,她怎知他要问些什么、想知道些什么?
仍沉缅在回忆中的梅绦雪,没察觉出他的异样,沙哑地继续述说。
“雁哥哥,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还托义父帮我探查你的下落,没想到你身陷千毒门……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话说到最后,她的双眸已然浮上一层泪光,声音也显得有些哽咽。
她为他心疼落泪的神情让他的心起了一股陌生的骚动,彷佛有什么东西渗透了他坚固扞卫的心防,手臂像是自有意识似地,他将她拉进怀里,一手柔柔地抚顺她的长发,看着她的眼眸,显得十分专注。
“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此刻他的心里、眼里只看得见当年那个极为依赖他、腻着他的小雪儿,浑然忘了一切的恩怨情仇,更忘了让他痛苦十多年的罪魁祸首正是她和她的父亲!
彷佛被催眠似的,梅绦雪同样无法移开她的目光,她怔怔地看了他许久,才吸了一口气道:“冷叔过世后,是义父把我养大的。他待我极好,将他一身的医术全传授予我,希望我能继承冷叔的衣钵,代替他行医救人。”
“这么多年来,你从不放弃寻找我,为什么?”不知怎地,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陡地浮现,并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梅绦雪沉默了许久,才细声的启口:“我、我始终相信你还活着,你是冷叔和柔姨唯一的血脉,我曾在冷叔的灵前允诺过一定要找到你,带你到他坟前祭拜,以慰他在天之灵。还有柔姨……义父将他们两人的骨灰葬在一起,知道你还活着,她在天上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她的话勾起了冷雁伤痛的回忆,那一晚母亲惨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又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梦魇!瞬间,寒霜罩上他俊逸的脸庞,仇恨再度回到他的心坎里。他猛然一把推开梅绦雪,眼里的柔情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与寒漠。
梅绦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愕愣了下,一抬眼,她的呼吸霎时僵凝住,只见冷雁冰冷的神情有如隆冬霜雪,眸光森寒而锐利,黑瞳深处闪烁着一抹无可错辨的深沉恨意。
他恨她?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雁哥哥,你、你怎么了?”她微抖着声音问道。
冷雁忽地眯细了眼,一脸森幽地俯近她,“我娘死得很惨,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阴柔如鬼魅般的嗓音冷冷的响起,像一阵冷风骤掠过梅绦雪的心坎,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雁哥哥,你已经为柔姨报了仇不是吗?把它忘了吧,别再让从前的事成为你心中磨灭不掉的阴影。”她虽然有些害怕、不解,却更心疼他内心饱受过往伤痛的折磨,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他的大掌,柔声劝慰。
“忘了?”他冷笑了声,“你以为有这么容易吗?这么多年来我所受的苦岂能轻易的说忘就忘?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梅绦雪蓦然一怔,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像是别有所指,那诡恻幽冷的表情和笑声,教她没来由地感到心绪惶惶。
“雁哥哥!”她仓皇地仰高脸,圆睁着一双水滢滢的大眼,不知所措地瞅着冷雁,小手也不自觉地紧揪住他的衣袖,“对、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定吃了那大恶人不少苦头……”
“不,你永远也无法体会我所受的苦!”冷雁阴郁地截断她的话,“你能想像被毒蛇毒蝎啮咬、被当成试毒工具的痛苦吗?那种五脏六腑似欲焚裂绞碎、钻心刺肺、生不如死的滋味,你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梅绦雪的脸色霎时苍白似雪,明亮的美眸盈满泪水,心口跟着泛起一阵强烈的揪痛感。传闻千毒门喜以生人试毒,手段残忍毒辣至极,没想到那恶人竟也对自己的徒儿使出这样的手段!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让那恶人不顾同门之谊,对自己的师侄做出如此残酷的暴行?
出自本能地,她倏然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冷雁,泪湿的小脸埋在他胸前,哽咽地低泣:“雁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觉得当她在冷叔和义父的照顾下安然成长时,他正承受着水深火热的痛苦,她便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言冷雁微微怔了怔,突如其来的温热怀抱,让他的心弦莫名地一阵悸动,一股陌生的情愫如暖流般流窜过他的胸臆,眼底的冰冷也不自觉地悄悄融化了些许。
情望着她不住抖动的纤细肩膀,他极力思索着自己是否该推开她。然而,此刻她香馥的气息正熨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的,颤动的心跳是那么分明而急促,刹那间,他发觉自己并不想推开她。
小像是自有意识般,他的手缓缓举起,轻轻环住梅绦雪娇柔纤细的身子;一缕幽淡的馨香若有似无地在他鼻端缭绕,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怀里温软动人的娇躯。霎时,一股从未有过的燥热窜进他全身的血脉,隐约有一种莫名的渴望,让他不自觉地将她更搂进自己怀里。
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在心头,除了虹姐之外,他从不曾这样拥抱着一个女人!即使在抱着虹姐时,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灼烫的感觉。
吧但此刻,怀里娇软的身子却让他的心起了一股不该有的悸动,挑起了他体内深处不曾燃烧过的。
独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灼痛感冷不防地揪住他的五脏六腑,他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松开双臂将梅绦雪推至一旁,高大的身体跟着踉跄的往后一退,撞落木桌上的烛台,他伸出一手握紧桌角以稳住自己,另一手紧揪着胸口,试图将那股焚烧般的疼痛压制住。
家梅绦雪惊骇地望着他瞬间青白得吓人的脸庞,急遽冒出的冷汗沿着他额际一颗颗淌落。她急忙奔至他身旁,举起衣袖为他拭汗,焦急地问道:
“雁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正慌乱间,房门突地被撞了开来,只见闻声而来的俞一飞神情惊慌地跑进房里。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他瞥见了冷雁迅速转为青黑萎顿的脸色,蓦地扬声惊呼:“哎呀!不好,师兄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听他这么一说,梅绦雪强稳住紊乱焦急的心绪,细细观察着冷雁的脸色,一看见他隐隐泛黑的唇色、痛苦拧紧的眉眼,她赶紧扶着他来到床边坐下,取出金针,准备为他纾解痛苦。
俞一飞忙道:“梅姑娘,让我来吧!”
说着,他已迅速盘坐在冷雁身后,运气于双掌,平贴住他的背脊,缓缓将己身的真气渡进冷雁体内。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俞一飞徐徐吐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收回双掌,调息了一会儿之后,才翻身下床。
梅绦雪仍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冷雁,见他脸色虽然好转,但双眼依然紧闭,忙执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一接触到他的脉搏,梅绦雪不由得一惊,再凝神搭脉,她白皙的容颜更苍白了几分,半晌后,只见她一双美眸盛满无法置信的忧惧。
她心焦地转首望向俞一飞,“雁哥哥身上的毒已累积了十多年,毒性已经散入五脏六腑,再不设法医治,恐怕活不过冬至!”
俞一飞一点也不惊讶地大叹了一口气,哀怨地道:“这没什么稀奇,我们几个师兄弟们从小就被师父在体内各自植入了一种剧毒,每每发作起来总是让人生不如死!只不过师父在师兄身上所下的毒,比起其他师兄弟们的要来得阴狠毒辣多了!”
“你知道你们体内植入的是什么样的毒吗?”梅绦雪问。
俞一飞点点头,有些丧气地道:“知道又有什么用?师父在我们身上下的毒全是来自西域和苗疆的奇毒,他老人家狡猾得紧,没留下任何炼制解药的线索。”
“那这么多年来,你们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梅绦雪不解地接着问道。据她所知,没有一种剧毒能长期存在于人体内而无生命之忧的。
一提到这个,俞一飞又哀怨地大叹了一口气。
“每一年除夕夜,师父会让所有师兄弟们服下一次解药,但这只是压制我们体内的毒,让我们不至于毒发身亡而已,并不是彻底袪毒的解药。去年除夕夜,我们几个师兄弟联手毙了他老人家之后,怎么也找不到他所炼制的解药。师父也真够狠的,原来他每年只炼制一次解药。”
说着,他怨愤不平地站起身来,在房里焦躁地跺了一会儿方步,才又接着道:
“眼看秋日将尽,又是一年的尾声,大家心里都很着急,就怕见不到明年的太阳!所以大师兄在这一年内四处寻求名医,之后听说了你这妙手玉观音的存在,便马不停蹄地赶至江南,在测试了几次你的能耐后,才决定找上你。”
将一切述说完毕之后,他突然顿住身子,直瞅着梅绦雪问道:“梅姑娘,你看得出来师兄中了什么毒吗?这毒有解吗?”
梅绦雪神色凝重地回望着他,“雁哥哥体内的毒非常罕见,若没错误的话,应是来自西域的“摧心之毒”,至于解毒之法,我还须再琢磨琢磨。”她语带保留地道。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义父与冷叔合着的药谱确实记载着此种毒性的解方,只不过这解毒之法实在令人非常为难。
卑语方落,床上的冷雁也于此时睁开眼来,梅绦雪赶紧奔至他身旁,轻轻地扶起他。
“雁哥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冷雁淡睨了她一眼,无力地扯出一抹自嘲的谑笑,“吓到你了吧?我并不想让你看到我毒发时的狼狈样。”
梅绦雪只觉一阵泪意再度涌上眼眶,忙歛下眼,柔声道:“没有的事。雁哥哥,你体内的毒得尽快解除,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吧,我想早日抵达千毒门,了却你挂心之事后,全心为你医治。”她明白唯有先治好他其他弟兄们身上的毒后,他才肯让她医治。
一旁的俞一飞忙点头附和:“是呀、是呀,大师兄,梅姑娘说你身上的毒再不医治,铁定熬不过冬至,这什么“摧心毒”还真够可怕毒辣的!师兄,现下你总算弄清楚师父给你下了什么毒,既然已经知道,那事情就好坝卩了!”
冷雁闻言,黑瞳迅速闪过一道诡光,他轻歛下眼眸,仍有些苍白的唇瓣微微勾起,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你已经知道我身上所植之毒是西域的摧心毒?”
“嗯,我虽不敢骤下断定,但十之八九应该是错不了。”梅绦雪没察觉出他的异样,眉心深锁地回道。
“那么,你也已经想到破解之法了吗?”冷雁接着又问。
他这一问,正中了梅绦雪心中迟疑难决的难言之处,她不敢直视他那带着怀疑探询的眼神,只能低垂眼睫,支支吾吾地道:“暂、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解毒之法的。”
事实上,她早已视诹义父与冷叔合着的药谱,上面详细记载了天下奇毒的解毒方法,只不过这摧心毒确实不是一般药草灵丹可解,它必须透过特殊的方法才能医治,然而,这种方法实在是……身为医者,任何人的生命都是一样宝贵的,她不能为了医治雁哥哥而要其他人牺牲自己的生命,她必须再仔细钻研是否有其他方法可解。
冷雁从她闪烁的眼神与迟疑的语气中已然明白她确实知道解毒之法,他在心里冷笑了声。也好,虽然毒发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但让她提早得知他身上之毒为何未尝没有好处,这可以让他的诱心计划进行得更加顺利。
此刻,毒发的痛苦让所有的仇恨与怨怒重新回到他心里,他决定不让方才异样的情愫与悸动影响他对她的计划——
他要她爱上他,甘愿为他付出所有,包括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