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失误虽然让梁怡君几乎要吓破胆,但最后在她和严允哲的努力抢救之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除了规格错误的材料外,并没有因为拖延到完工日期而损失更多。
照理说她应该松一口气,而且老板在凶完她那一次后,并没再多加责备,只是简短的说接下来他会处理,就没再跟她多提这件事,仿佛这只是一个芝麻般大的小问题,风一吹就不见踪影。
但是这种若无其事的气氛,反倒让梁怡君更加忐忑不安。
她见识过严允哲发怒时有如火山爆发一般的模样,尤其在工作方面,他吹毛求疵的态度让情绪的燃点更低,是个标准严以律己,同样严以待人的人。
但自己惹出了这样一个麻烦,他不仅没对她大吼大叫,甚至接下来的几天连提都没再提起,梁怡君不禁悲观的揣测着他是不是打算叫她走人,所以不想多费口舌来教训自己?或者是根本就不愿意再对她多费唇舌?
思及这个也许会被开除的可能,她就觉得心里好慌。
想到会被严允哲厌恶,而且再也无法见到他,反而比失业之后没有着落的生计更让她难以忍受。
脑中的负面想法一个接一个,连花子在她脚边打转磨蹭都无法让她开心,只是一个劲的想着该如何打破僵局。
见她心不在焉,不甘被冷落的猫儿直接扑上梁怡君的脚,虽然只是想强迫这个女人陪它玩,却让她吓了一跳,手中装了开水的杯子不幸落地,瞬间摔成一地碎片。
“啊……”梁怡君呆愣的看着脚边的狼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她进厨房时偷懒没穿拖鞋,结果现在地上又是水迹又是碎片,她得先找个容易落脚的地方月兑离“灾区”,再回来收拾这团混乱……
结果在她踏出个人的一小步之前,另一个人已经跨出他的好几大步,火气十足的从房里冲了出来。
“大清早的吵屁啊!是要造反还是要拆房子?我才刚阖眼没多久就要把我吵醒,我的床底是埋了炸药,让我多睡个两分钟就会爆炸是不是?我……”严允哲的起床气一向严重,尤其要是没睡饱就被吵醒,醒来又没有时间让他沉淀心情的话,发作的猛烈程度简直不是火箭筒能比的。
就像现在,他画图画到早上七点左右才回房睡觉,结果才刚闭眼一会儿就硬是被这阵刺耳的噪音给扰了清梦,让原本心情就不佳的严允哲忍不住冲出房门,想找那个跟自己过不去的家伙教训一番。
结果他的咆哮怒骂,在见到那个一副局促可怜,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的女人后,顿时消了声响,满肚子躁动着极欲爆发的不悦也跟着勉强忍耐下来。
每次见到她这模样,严允哲都会忍不住觉得自己要是对她大声一点说话,她就会萎缩似的,教他在她面前时不得不收敛起嗓门和脾气。
“对不起,我不小心打破杯子,吵醒你了。”见他脸色难看,梁怡君赶紧开口道歉。
严允哲沉着脸,一双睡眠不足却更显锐利的双眼先是盯着她好一阵子,然后往下移到她因为不知所措而微微蜷起的赤果脚趾,随即又飞快扫过那一地水渍和杯子残骸,最后则往旁边看向满脸无辜,蹲在餐桌上往下张望的猫咪,心里大约猜测出意外的发生经过。
他不发一语的走到那滩水的边缘处,先抓起一旁朝自己咪呜卖乖的花子塞进她怀里,两只健臂随即又握上她纤瘦的腰肢,随着她的轻呼,一个使劲就轻松的将梁怡君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还真瘦,我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折断了吧……”
望着眼前那张又惊又羞的小脸,他喃喃的将心里的感想说了出来,没想到却引得梁怡君脸上的红晕更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迎视着他懒散却又带着探究的目光,那看似心慌的想避开,却又莫名移不开视线的可爱模样,让严允哲微微勾起唇角,罕见的在起床气未褪的时候泛出一丝笑意。
两人之间好一会儿都维持着这种奇妙的姿势,严允哲像是在考虑着什么,梁怡君则是不敢随意挣动,又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只好呆滞的让他像抓着猫似的提着一颗心却因为这略带亲昵的举动而跳得飞快。
“把猫顾好,乖乖坐着,不要乱动。”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转身让她坐在餐桌上,自己则转身去拿清扫用具。
见他准备为自己收拾善后,梁怡君很是过意不去,“我来整理就好了,不用……”麻烦你。
话还没说完,严允哲就转过头来瞪住她,成功的止住她想跳下地的动作。
“我刚刚说什么?”他淡淡的开口,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呃……不要乱动……”梁怡君呐呐回答,往前挪了几公分的又乖乖的移了回去。
虽然不明白严允哲为何突然从喷火状态迅速变得这么热心助人,但她还是屈服在他不容拒绝的体贴之下,抱着猫咪观赏他贤慧的打扫抹地,原本惊惶不安的心也莫名的冒出一丝甜美的暖意。
他不准她随意走动,是担心自己会受伤吗?既然他这么帮她,应该是不讨厌她吧?
因为这个推测而偷偷开心了一会儿,梁怡君见他将包着茶杯碎片的报纸扔进垃圾桶,显然这番收拾已经告一段落,于是又准备跳下桌子,打算回到办公桌前,用做牛做马来报答他对她的好意。
“我有说可以下来吗?”瞄见她蠢蠢欲动的小动作,他又是一声冷斥,像是对她的不听话有些不悦。
“可是,那个……你不是整理好了吗?我、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她被他搞迷糊了,不明白为什么严允哲要一直让她坐在这里发呆。
“我都不急了,你是在急什么?”再忙还不都是在忙他的事?他都恩准她偷懒了,她干嘛这么急着鞠躬尽瘁?
“早点把事情做完,总比拖着不做来得好啊!”
“是喔!”梁怡君的回答让蹲在柜子前翻东西的严允哲哼笑一声,“如果有最佳员工奖,我一定提名你去角逐。”最佳奴才奖。
他的嘲讽让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到嘴边,就被他的举动给惊得再度陷入呆滞。
严允哲一手夹着急救箱,一手拎着小板凳,然后架式十足的坐在她面前,大刺刺的端起她的脚,毫不避讳的就搁在他的膝盖上。
突来的肌肤碰触让梁怡君才刚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急促起来,“你、你……这是、呃、这是在做什么?”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得心脏病了!
“看也知道是要擦药。”瞎了吗她?
“我没受伤啊……嘶!”她才疑惑着自己脚上几时有了伤口,就见严允哲的手指往她的脚背上的可疑红痕一压,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刚才割伤的吧!你自己都没发现?犀牛还是恐龙啊你?迟钝到这个地步。”
严允哲嘴里骂得起劲,替她擦药的手劲却是温柔轻巧,像是对她的肌肤呵护备至,对她的心灵则是毫不留情。
被他这样冷热交攻,梁怡君简直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碍于身份和气势,她不敢回嘴,但是他的碰触却又令她脸红心跳,连沉默都觉得有股莫名的暧昧。
想点什么来聊吧……她努力绞着快要糊成一团的脑汁,终于想起自己不久之前打算跟他说的事情。
“之前下错订单的事……对不起。”望着严允哲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发顶,她小小声的再次为自己的失误道歉。
想到这件事她就气虚,唉!职业生涯的污点……
“嗯哼。”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像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玻璃的钱我会赔的。”她知道这笔货款他已经付了,但老板大人始终没开口跟她提这件事,一向暴躁的他甚至连“下次小心点”这种话都没说,仿佛只是打翻了一个便当,再买一个就好了这么轻松。
只不过身为罪魁祸首,始终耿耿于怀的梁怡君却没办法像他这么无所谓,总觉得自己应该负起责任,至少不能就这么默不吭声的让事情过去。
“我又没叫你赔,你干嘛三天两头提这件事?”严允哲抬起头,挑眉迎视着她垂视着自己的目光,“都还没领到薪水就想还给我,这么大方?要不要干脆签卖身契算了?”
“毕竟那个数字称不上是小钱……”对穷人家来说,几万块很了不起了!尤其是像她这种户头只剩零钱的心酸贫民……“只不过我也有我的难处,如果要扣薪水的话,可不可以分期?”
虽然严允哲懒散的语气和不怎么认真的德行,表明了他并不是真心的想和她讨论赔偿事宜,但她并未因此而松一口气,依然正经的计算着每个月最多可以摊还多少“债务”。
听她这么说,严允哲不禁微微一笑,仰头望向那个偷偷扳着手指,不停在脑中按计算机的女人,离开床铺之后渐渐清醒的脑袋,因为她这副不经意的可爱模样又再度跌入另一种不可解的情绪当中,一颗心温柔的蠢动着,同时又莫名的焦躁渴望起来。
“我说最后一次,我没要你赔,那些做错的货我会想办法用到其他案子上,或者做其他处理。”
他蓦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计算,梁怡君再度看向他,这才发现严允哲望着自己的目光里有着太多令她坐立难安的复杂情绪,她心里一慌,尴尬的别开眼去。“可是……”
“既然你这么过意不去,我倒是有其他的补偿方法让你参考。”
她呆了呆,直觉的就开口反问:“是什么?”
严允哲将她细致的脚掌从自己膝上移开,慢吞吞的站起身,稍稍往前挪了半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同时双手叉在腰间,居高临下盯住那个抱着猫,一脸紧张无辜仰望着自己的女人,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才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开口。
“你有没有男朋友?”
咦?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问,梁怡君下意识的摇摇头。
“那……我觉得你不错,要不要试着跟我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
梁怡君愣愣的望着身前那个男人,连手中的猫因为不耐烦而挣月兑跳走都没反应,原本纷乱的大脑也像是瞬间被洪水冲过似的,空白得什么都没留下。
“你……你的意思是,”她吞了吞口水,终于艰困的抓回一丝还没飘远的理智,“像男女朋友那样的交往吗?”
严允哲抬头望着屋顶,然后扭了扭颈子,看不出是不是正在思考这个不知该说是简单或是复杂的问题。
“你说是就是吧!”结果最后丢还给她的,却仍是这样一个暧昧不明的答案。
什么叫她说是就是……这个提议又不是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