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得炸鸡店老板娘丁超然对柜台前的客人微笑说道:“总共一百三十五元,谢谢。”收好钱,超然把钱放进收银机,看看时钟,都十点钟了,品臻这丫头怎么还不起床?
正要上楼去叫人,就见丁品臻穿着蓝衬衫、超短白色小短裤,顶着一头又乱又短的头发打着哈欠走下楼来。
她眯着眼睛环顾一圈店里,吓!竟连一个也没有。往柜台前一坐,开始点餐:“一杯冰咖啡,一份超辣鸡腿堡,再来一份薯条好了。”
只见老妈那双擦着艳红指甲的手懒洋洋地将烟放下,转身从柜上取来一个空杯,慢条斯理地倒着冰咖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廉价香水味。
虽然她们家卖炸鸡,但她妈总有办法把店开得跟酒家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当过酒家女,但都从良十几年了,她还是带着那股浓浓的风尘味。
“喏,冰咖啡,辣鸡堡,薯条。”超然一一帮女儿准备好,端到她面前。
品臻看着老妈浓妆艳抹的脸,顺手抽出一张面纸。“妈,口河诩涂到嘴角外了,快擦擦。”
超然闻言一惊,拉出抽屉取出镜子,赶紧补妆。
等她重新整理好那张脸,放好镜子关好抽屉,见女儿已经把汉堡和薯条都吃光了,正在喝咖啡。
超然同样看着女儿的脸。“你今天雀斑会不会画的太多了点?而且两边不是很均匀耶。”
“没关系,除了你,大概不会有人去数我脸上的雀斑了。”品臻一脸无所谓。
“喂,品臻,我跟你讲一件事,昨天有一个人跟我说要买我们这家店耶,价格还不错喔,依你看要不要卖?”
“买我们的店干嘛?难道他看不出来,我们的店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将那什么话!是附近这些人都不懂得欣赏美食好不好?”
“妈,你算了吧,你的炸鸡真的很难吃好不好?要不是加了很多辣椒粉,根本就难以下咽。”
见超然一脸不服气,急着要辩解,品臻连忙打断她:“对了,你还没讲那个人买我们的店要干嘛?”
“喔,她说要连我们隔壁那两户还有旁边的空地一起买下来,大概要弄个什么建筑案吧。”
“隔壁那两户同意了吗?”
“他们都看不起我,怎么可能跟我说。不过老王昨天跟我打牌时告诉我说他们都同意了。”
“那他要跟我们买多少钱?”
“一千六百万。”
“那他应该是比照外面那条马路旁店面的价格来开价,价格很好,可以卖。”
“我也这样觉得。但是把店卖了,我们住哪儿去?”
“妈,你是傻了吗?有钱还怕没地方住?”
“对吼,我不是傻,是疯了。好,没关系,我等一下就打电话给那个人,约来谈卖店的事。”
品臻点点头,表示支持。
“对了,那个什么卖裤子的怎么那么久没来找你?以前一天到晚黏在你身边,老大长、老大短的,怎么忽然间都没来找你了?我看,两年有了哦?”
买裤子的?谁呀?
她低头想了一下。“喔,你说麦克哦?”
“是啊。”
“他结婚了,有家累比较忙。还有,妈,你日子很好过哦,我们不过一年多没见面而已,你别那么夸张,哪有两年那么久?”
“原来他结婚去啦,怎么没放喜帖来?”超然拿起镜子补妆边问。
“他哪敢!”那时刚骗了动力集团一笔钱,自然必须保持低调。
“为什么不敢?”超然问。拿着镜子,对着脸部不同角度照着。
“我可是他的老大耶,他敢拿帖子炸我。”
超然笑了起来。“别骗我了,你一定塞了个大红包给他。啊,你看你看!我说要告诉你这件事的又忘了,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品臻看着妈妈开心地从包包里亮出一张模彩券,遂将它接过来仔细看着。“两人免费游轮十七日行?你怎么有这个?会不会遇上诈骗集团了?”
“不会啊,这是我上次和你秋丽啊姨去花莲玩,那家旅行社过周年庆发的模彩券,我还打电话去确认过了,没错,我真的中奖了!”
“喔,那你就去玩啊。”
“你要不要跟我去?”
“你邀秋丽阿姨去好了,我不喜欢坐船。”
“可是十七天耶,店怎么办?”
“店跟我都会没事的,你就放心去外面走走吧。”
“唔,还真是好久没出国玩了。好吧,那一切就麻烦了你了。”
****
搭免费游轮那天,丁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巷口见到她的人都转身窃笑,被品臻见着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家才稍稍收敛些。
“算了,我们自己过得开心就好,那些自以为清高的人要笑随他们笑去,别弄坏了咱们自己的心情。”
她用力搂着妈妈。“对!人家越是要我们不开心,我们越要活得开开心心,让那帮闲着没事干的人气死。”
超然望着女儿。“拥有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
“三八啊,讲得那么肉麻,快上车啦,我们还要去载秋丽阿姨耶。”
“嗯。”
一个钟头后,品臻在机场送妈妈和秋丽阿姨登机道别,转身正要去停车场取车时,突然在大厅看见一个穿着西装、拖着行李箱的男人迎面而来,因为面熟,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最后四目相视,当她认出那人竟是孙世祈时,陡地一惊,开始狂奔。
跑了一小段路之后,她发现他没有追来,遂放心地前去取车。可当她打开车门,赫然发现驾驶座上坐了两个人。
一个沉稳、礼貌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上传来:“少夫人,好久不见了,少爷想跟你见个面,不知你是否方便?”
一股凉意打脚底升起,她原本想拔腿就跑,后来冷静下来衡量整个情势。
她会在此地遇见孙世祈和福伯绝非偶然,想必是行迹败露,他们必定已跟踪了她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月,那她逃也没用。既然他想见她,那她就会一会他,再伺机找机会离开也不迟,于是她默默地坐上自己的车。
可是当车子开往海边时,她不免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难道孙世祈想把她扔进海里?
她开始设想月兑逃的办法,可是,忽然间车内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来不及思考便感到一阵昏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置身在一个宽敞的白色房间里,身上盖着深蓝色闪着光的丝质凉被,她紧张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衬衫及短裤全换成了纯白色的丝质睡衣。
她很快想起,她被带往海边,然后昏了过去。事情很简单:她被孙世祈绑架了。
她听到海浪的声音,下床走到窗边,才发现这栋房子就建在海边,房子的建筑样式和建材很不一样,而且只有一户。她跑到房间的另一端往下俯瞰,竟然看见有直升机!
情况真是大大不妙啊。
“咦?你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孙世祈穿着白色衬衫敞着领口,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裤,满脸笑容地拿着托盘走进来。
品臻坐在床边,转头,正好在化妆镜前见到自己的脸。
糟糕!她今天赶着送妈妈去坐车,没来得及易容化妆,现在想否认她不是邱雅芳也难了。唉,当初用真面目去扮邱雅芳,如今想来,还真是个超白痴的决定。
世祈看着镜中的她,闪过多种神情,不觉一笑,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很认真地盯着她看。
“我到底该叫你什么?吴英美?邱雅芳?还是丁品臻?或是你还有其他的名字?”
看他的态度,目前应该还没有要对她痛下毒手的打算。
她微笑拍着手。“看来,你很用功,都做过功课了。”
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一年半了,整整一年半了。
就是这张脸,让他难过、思念了一年,然后又让他在错愕及愤怒中度过半年。
他曾暗地猜测揣摩千百遍,他们要是再相见,她要怎么面对他?
她会惊慌失措装无辜、扮可怜?或漫天说谎开月兑自己的罪行?抑或仍是一副旧情难断的模样?
他是否曾期待或者幻想她至少说点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之类的话语?他不知道。
但是他怎样都没料到她竟能这样坦然,没有一丝抱歉也就算了,竟还带了点嘲谑态度来面对他,他简直气炸了。
但是这次他不会再让她玩弄于股掌间了。
想玩是吗?他奉陪。
他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当然!对待死而复生的好友,我不仅用功,还很用心呢。更何况你还曾是我的前妻。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我跟你介绍一下,这里是法国东南部的一个私人小岛,岛主是我姑姑,这个岛是她和我姑丈赌博赢来的。我姑姑说过,如果我结婚,她要把这个到当作我的结婚礼物送给我,所以当我得知你的下落,苦思着该招待你去哪里庆祝重生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个地方,毕竟还真是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到这里小住呢。”
听到她竟身处法国东南部的一个私人小岛,她简直感到头皮发麻;但如果他的目的是要她害怕的话,她绝不能让他如愿。
“这个意思是说,你远渡重洋把我偷渡到这里来,目的只是想囚禁我是吗?”
他偏着头想了一下。“嗯,你的措词稍嫌强烈了些,但若单以结果论,虽不中亦不远了。”
“这是绑架。”她提醒。
当年她把他当目标下手之前曾查过,他们孙家是正当的生意人,没有黑道背景,所以她判断他应该只是气坏了,才会一时昏头做出这件傻事。
世祈好笑地看了她上眼。“你或你的同伙敢告我吗?”
原来他是赌她犯案多起,见光死,所以不敢向警方求助的心里。
“钱,我花光了,要命一条,所以你到底想怎样就直说吧。”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世祈望着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如果你真要我死,在台湾就把我处理掉了,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世祈点头。
不愧是诈骗集团的首领,脑袋确实够清楚。
他凑近。“你有没有想过,你骗了人家,这债,人家早晚是要找你还的?”
“这我当然明白。但我现在除了命一条,也没什么可以还你的,如果你要,就不妨爽快些。”
这倒有趣,世祈大笑。“既然你那么不怕死,我若单要你的命,岂不太便宜你了,你可是这普天之下惟一敢把我当白痴耍的人。”
难道他要凌迟她?
不行!她得找个武器自我防卫。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中书桌上的一把拆信刀,她一脸无谓地起身,往书桌走去,嘴里喃喃自语:“你要不让我死,硬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你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唷。”
他从镜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举动,像猫玩着鼠儿那般。“意外?像是被拆信刀捅死之类的吗?”
她泄气地把拆信刀放下。
又听到他说:“老实说,我会劝你安分些,就算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全,你总要顾虑到你妈妈的安危。”
闻言,她猛然冷抽了口气,难道老妈有什么不测?
不,不会的!妈现在应该已经安全抵达美国,也上了游轮了,不可能发生什么不测,他一定是在唬她的,她必须沉着。
不管她看起来多么无所谓,但他的确见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惧。没错,她虽然看起来那么没心肝,依然还是有着在乎的人。
她大声笑了起来。“什么妈妈?你的情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是个孤儿,怎么可能会有妈妈?”
“难道在公主号游轮上那位丁超然女士不是你妈妈?”
“当然!我们只是刚好同姓,然后又住同一栋屋子,我都戏称她妈妈罢了。”她嘴里说得满不在乎,但对旅行社那张中奖通知开始有点起疑及担心。
他有些被她搞糊涂了。照理说,福伯绝不可能弄错这种事的啊。他没理由不相信福伯却相信她。
“没有关系,既然她不是你妈妈,你就尽情的惹恼我吧。”他起身,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转身要走出门外。
“站住!”她跑到他面前。“你究竟对那位……丁女士做了什么事?”
他伸出手,拨开她额前的秀发,然后将她的发丝轻握在手里没放,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里。“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松开手。
见她握住拳头,一个转身,右腿一抬,对他飞踢而来,他左闪,她换脚又是一踢,他再闪,只见她身手矫捷,开始对他出拳,他连挡两拳,最后她用尽全力朝他月复下猛踢,他用福伯教的太极拳将她的脚顺势一拨,再出拳将她的双腿勾缠住,两人因重心不稳双双跌向床上,他压在气喘吁吁的她身上,品臻红着眼怒瞪着他。
她又喘又急又气。
“走开!”她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迸出这句话。
他极其暧昧地微笑着。“这个姿势让我想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当时你的表情陶醉多了。”
“你胡扯!”
“抑或是我忘不了?不过那有什么关系,既然我们两人都在这里。”说完,他张开双腿将她的腿紧紧扣在身下,拿了一条毛巾将她的双手紧紧缠住,盯着她因紧张而起伏的胸部,以极其温柔而缓慢的动作打开她胸前的钮扣,一对白皙而微颤的胸部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伸出食指温柔地划过她的双峰,爱怜地抚着她左胸那朵雪红玫瑰的痣,以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喃喃说道:“就算我们要重建现场也不难啊,你说是不是?”
她张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她原该感到害怕的,因为他看来像是要强暴她,可是,她不知道他的手究竟有什么魔力?在他的食指划过她的身体时,她忍不住一颤。她的身体在他手下像是他的专属乐器,随着他的弹奏而翩翩起舞。
她讨厌那样。
她更讨厌的是孙世祈也知道这个秘密。
因为他突然停手,像弹奏得好好的乐曲突然戛然而止,凭添许多想象空间。
他望着她因羞惭而爆红的脸,以再严肃不过的声音说:“至少,你的身体是诚实的。”
说完,他开门离去,留下她面对那漫无边际的愤怒及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