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待佟埃宁足伤完全好起来,他们真的出发去欧洲蜜月旅行。
一对无爱的夫妻不需要度蜜月,但是,一对初识不久,并不互相讨厌的朋友可以一道去旅行。
从台湾搭机到法国巴黎,在南法尼斯入住,再到法国南部小柄摩纳哥游玩的整路上,佟埃宁都是这么替自己做心理建设的。
她不知道樊振宇在想什么,但是在这趟自由行上,樊振宇看起来像是识途老马熟门熟路,就连他们入住的饭店房间格局都与她和樊振宇的房间格局相仿——两个独立空间,中间以起居室相连。
于是佟埃宁合理的怀疑樊振宇早就住饼这间位于尼斯的饭店好几次,竟然就连摩纳哥的蒙地卡罗赌场,樊振宇都是一副熟到不能再熟的样子。
难怪樊振宇可以这么大胆地在欧洲放手自由行,难怪樊振宇在领着她往蒙地卡罗赌场出发之前,特别叮嘱她记得穿上晚礼服,他熟知赌场门禁与规则……
“夫人,下注吗?”樊振宇指了指旁边的轮盘游戏。对于叫佟埃宁“夫人”这个称呼月叫越顺口了。
“我看不懂,你决定就好。”佟埃宁感到有些头疼。
她的丈夫一身西装笔挺,革履雪亮,在一堆看起来高雅的名流士绅之中,在金碧辉煌的蒙地卡罗赌场里……兴高采烈地准备下注?
“不喜欢待在这里?”佟埃宁脸上的为难令樊振宇决定放弃这场赌局,将她带向一旁,笑着问她。
“没有不喜欢。”佟埃宁摇头,她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她从来就不是赌徒,而这个需要穿着正式礼服的场跋对她来说也太不自在。
这里的天花板是仿圣彼得教堂的圆顶挑高设计,当中的赌客们更是雍容华贵,气势过人,她觉得自己像闯进异次元的陌生访客,十分手足无措。
“你很喜欢这里?”她反问樊振宇。
她总觉得樊振宇在这间世界数一数二的合法赌场里看来好开心。
“偶尔玩玩而已。”樊振宇笑道:“我可不是个丧心病狂的赌徒,只是想说你应该没来过,才顺便……”
“顺便?”佟埃宁微微挑眉,樊振宇眼眉间那股难掩兴奋的孩子气可不是假装出来的。“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吧?你在这里,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就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樊振宇很有意思地盯住正在寻找适合形容词的佟埃宁。
“就好像真的很喜欢赌博的样子”佟埃宁想了半天,也才终于挤出这一句。
佟埃宁困惑的眉眼令樊振宇大笑了。
“那糟了,你的丈夫不只是个酒鬼,还是个赌徒!”
“……”他还真敢讲!佟埃宁没好气地睐他一眼。
“那来吧!我们来把筹码输掉,输完就可以走了。”樊振宇拉着佟埃宁走到那两桌摆明是个观光客下注的赌桌,简略地向佟埃宁说明规则。
***
这两张赌桌,一桌是轮盘游戏,一桌是二十一点,一注才五欧元。
就说,他真的不爱赌嘛!他只是想说难得来一趟,佟埃宁又是初次造访摩纳哥,所以才进来晃晃摆了,否则,他的手上怎么会只有十五欧元的筹码呢?
佟埃宁愣愣地看着樊振宇递进她掌心的筹码。
“好了,那就这样咯!我去那边等你。”樊振宇正要离去的动作被佟埃宁一把抓住。
“你要放我一个人去下注?”佟埃宁不可置信地问。
樊振宇朝她咧嘴一笑。“没办法,我迷信,人家说情侣进赌场一定要分开的。”他以前跟杨千淇来,下注时,两人都是分开的……
“为什么?”
“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啊。”
“……我们又不是情侣。”
“一样啦!我们是新婚夫妻。”樊振宇笑得痞痞的,刻意忽略方才想到杨千淇时,心头涌上来的那份难受。
佟埃宁沉默了会儿,想了想。
算了,管他赌场禁忌是什么?只要输掉就好了吧!
她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往其中一桌赌桌走。
几分钟后,樊振宇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佟埃宁押什么赢什么,佟埃宁一脸无奈地走到他身旁,交给他像在聚宝盆里无限增生的筹码。
“夫人,你好邪门……”樊振宇不可置信。他敢打赌,佟埃宁一定就连游戏规则都还搞不太清楚。
“我输不掉……”佟埃宁神情烦恼。她的偏财运一向很好,她只是不知道偏财运连在赌桌上也适用。
“输不掉这么难过啊?”樊振宇很想笑。幸好没有太多赌客听得懂中文,否则想必会被佟埃宁这句话气死吧?
“你不是说输掉才能走吗?”佟埃宁抬眸望他,说得很是失望。
“这么想输?那我们一起去。”他本意只是想让佟埃宁去玩玩看开开眼界,那三个筹码没赌掉带走了也不要紧,却没想到她那么认真。
“啊?”佟埃宁一愣。樊振宇刚才还叫她一个人去,现在又要与她一道了?
“情侣一起下注会输的。”樊振宇竟然说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办法,他以前跟杨千淇就是这样,实在不能怪他迷信,屡试不爽。
于是他牵着佟埃宁继续回赌桌旁下注。
***
然后三十分钟过去,有输有赢,筹码还是又回到当初的三个,怎样都赌不掉。
“我就说,我们又不是情侣……”
“是你太邪门了,夫人。”从来没见过有人运气好成这样。
“……”又怪起她来了?这男人赖账到别人身上的本事真是夸张得太过。
“好啦!那这三个筹码留着做纪念吧,我们走吧!”樊振宇将筹码塞进佟埃宁掌心,信步往前走。
佟埃宁顿时又有种受骗上当的错觉!
樊振宇早说筹码没赌完可以带走,她方才何必真的去下注啊?
“给你,我不要这个做纪念。”她小碎步跟上樊振宇,将筹码还给他。
“不要做纪念?”他还以为女人都很喜欢来这一套,像杨千淇一样。“那留着跟我许愿好了。”他也不想带走啊。
“呃?”什么许愿?
“许愿啊!苞神灯一样,跟张无忌给赵敏的三个要求一样,一个筹码可以许一个愿望好不好?”樊振宇脚步站定,双手一盘,眼神饶有兴味地瞧着佟埃宁。
三个筹码,三个愿望,他当然只是神来一笔随口胡诌的。
不过,直到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满想看佟埃宁会有什么反应的。
如果是杨千淇,她会笑着骂他傻蛋,那佟埃宁呢?
佟埃宁只觉得脸上仿佛滑下了几条黑线。
他竟然扯出阿拉丁神灯与金庸来了?这男人玩兴真的很重……
佟埃宁没有发现她唇边有抹微乎其微的笑意。
“三个愿望,你说的喔,”佟埃宁一怔之后,向樊振宇扬起浅笑,将筹码牢牢握紧掌心。
她还没想到要她的丈夫做些什么,但是愿望这种事,在一段没有爱情做基础的婚姻里应该总有排得上用场的时候吧?
既然樊振宇主动开口了,就算是玩笑话,她也没有笨到会拒绝。
樊振宇怔怔地望着佟埃宁,有些意外她的毫无质疑与爽快收下。
佟埃宁在小事情与口舌之争上是如此迟钝与漫不经心,在大事情上却是绝对的聪明与懂得占便宜,与杨千淇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相反。
“哎,我开玩笑的。”樊振宇伸手要把筹码拿回来。
“怎么可以?”佟埃宁扬眉,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行?”
“大丈夫一言——”
“我又不是大丈夫。”
可恶!佟埃宁气闷地把手上筹码交给樊振宇,不跟他蛮缠瞎说了。
完蛋了!他就说他会惹佟埃宁惹出兴趣来的!
漂亮的洋女圭女圭,有越来越多表情的洋女圭女圭……
***
樊振宇挡在转身要走的佟埃宁身前。
“哎,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我听见了。”佟埃宁扬眸看他,瞪的成分比望的成分多一点。
“不是。”樊振宇笑着把筹码再度放进她掌心。“我是说我开玩笑是开玩笑的。”
“……”绕口令吗?他到底在说什么?
“三个愿望。我做得到的事情,我都会答应你,除了跟你离婚。”他已经声明过了,政治人物不离婚。
“……真的?”
“真的。”
“那我收下了,不能再反悔了喔!”佟埃宁问得谨慎,唯恐再被他戏耍一次。
“收下吧!”樊振宇好笑地把佟埃宁握着筹码的掌心握起来。
一时情动,觉得这么认真且小心翼翼的她好可爱,竟然有股想要俯身亲吻她额际的冲动……樊振宇被忽然跳上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是摩纳哥的浪漫氛围与蜜月旅行的甜腻气氛令人容易有恋爱中的错觉吗?这么快的时间,又可以坠入令一张情网了?而他甚至与他的妻子还不相熟?太可笑了!
“来吧,夫人,我们出去走一走。”
樊振宇牵着佟埃宁往赌场外面走,想会开胸口那份吐不出也咽不下的沉重。
地中海的蓝,蓝得如真似幻。
离开了蒙地卡罗赌场,樊振宇与佟埃宁来到摩纳哥王宫广场敖近的游艇码头。
佟埃宁站在能够俯瞰游艇码头的观景台往下望,成群罗列的豪华游艇,令这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国家更添几分奢靡。
总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假的,她蜉蝣般的人生,儿戏般的婚姻,没有一个地方有落地的实在感,她总是浮啊沉沉的,就连心思都飘渺虚幻,落在一个她自己也看不见的远方。
埃风扬起佟埃宁一缕秀发,樊振宇凝视她过分专注出神的侧颜,眉头微拧。才一瞬间,佟埃宁望着海洋深深出神,又变成那个疏离不见情绪的空壳子洋女圭女圭。
樊振宇想,他终于弄懂佟埃宁周身传递出来的那份疏离感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绝望,在澄澈透亮的一片蔚蓝色泽里,只是更凸显了她的苍白与透明。
毙惚之中有种错觉,仿佛不跟她说话,不伸手拉住她,她就会随时消逝在这片美得惊人的蓝色海洋里似的。
他必须跟她说话,强迫她把注意力与心思放在他身上。
“你在想什么?”樊振宇问话的同时,竟然也真的伸手握住她手腕。
佟埃宁怔愣地看着被箝制住的力道半响,才终于回神,向他微笑道:“我在想,这个国家富有得不像真的。”
其实,她还觉得,最不真实的是她与他。
一对莫名其妙结合的夫妻,站在一个陌生浪漫的国度里,成为彼此在异乡中唯一的依靠……
“富有?是啊。”樊振宇揉揉她发心,意外地发现他真喜欢佟埃宁的眸光定胶着在他脸上。“真难想像,摩纳哥从前可是个差点破产的国家呢!”
***
佟埃宁一顿。
懊吧!她才疏学浅,她对这个富裕小柄的历史没有太多研究,她对摩纳哥的最深刻印象,只有豪华的赌城、王室、葛丽思王妃,与英俊得不像话的王子。
“差点破产了,结果却被有远见的王室领导者以兴建赌城的高明手腕救回来了,不只没有破产,现在甚至还成为人民不用纳税的富庶小柄。”樊振宇当然不想向佟埃宁巨细靡遗地交代摩纳哥历史,他只是简单几句带过。
“命运真是神奇。”佟埃宁轻浅地回答了一句,眸光又落回海面上。
“命运?夫人,这怎么会是命运呢?”樊振宇将她的视线抓回来。
佟埃宁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政策得到的结果,一个很厉害的领导者带领国家走向兴盛的成功案例,她不是命运,它是人为的努力。”
然后呢?佟埃宁唇边的礼貌笑弧,令樊振宇知道她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无妨,樊振宇耸了耸肩,即便佟埃宁并不想听,但他还是想讲,尤其,在希望他的妻子能够明白他的这一刻。
“上回,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走我父亲的路吗?”
“嗯。”佟埃宁微微点头。上次,她撞见樊振宇的背伤时,他并没有回答她。
“我想,是因为我知道,有很多决策与福利,不是居于上位的人,是无法推动的。”
樊振宇对上她的眼,唇边有笑意,口吻却很认真。
佟埃宁没有回话,于是樊振宇又迳自说下去了。
“我从小苞在我父亲身边,当然比谁都清楚我们所在的不是一个吏治清明,夜不闭户的大同世界,我想,我拼着命往上爬,爬到高出,也许还有一丝能够改变与改革创新的机会,但是,如果我逃了,我所看见的,那些不公平的、那些腐败、那些弱势,我都没把握能再一个人想要去改变它,夫人,我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力感。”
与其坐在电视机前骂政府无能、感叹社会福利不好、抱怨老天不公,他宁愿尽一己之力出来做点事。
就算,会被人家说他只是挟着父亲威势出来竞选的二世祖;就算,会被说他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票源,拉拢了佟埃宁父亲,娶了佟埃宁,那又如何?
再努力,也要爬上去,他眼前还有好多站在高处才能实现与推动的理想与政策。
就像摩纳哥一样,他还想一步步地让国家往更好的方向走,他对他所在的家园社会,还有感同身受的同理心与浓烈的热情,于是便无法云淡风轻地袖手旁观。
佟埃宁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原来,在她这么努力想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冷眼旁观一切动荡好让自己不要受伤时,有人对这世界却是怀抱着如此的热诚。
而这竟然还是一个曾因为父亲的政治旅程受过伤的孩子说的话?佟埃宁突然觉得有点羞惭。
***
“我从来都不坐博爱座。”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吐出这么一句。
最神奇的是,樊振宇竟然接话接得很顺。
“与其让霸占博爱座却不让位的人坐,我宁愿自己去坐。”
佟埃宁笑了。
“所以你娶我?”与其让鼠辈站上去高位处处横行,让宁愿不择手段地站上去,然后当一个好的执政者。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樊振宇说他不会跟她离婚,为什么说他不会传出什么花边新闻危害自己的政治生涯。因为他的眼光很高,理想很远,他的政治生涯还是很长,年底的市长选举绝对不会是他的最后一站。
“你后悔嫁给我吗?”樊振宇反问她。
“没有。”佟埃宁摇头。不知没有,甚至、或许……还感到有些骄傲?
她想起孟子定义的大丈夫——居仁、立礼、行义,又想起樊振宇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第一次留下印象,就是前些年,有个立法委员陪同动物团体召开记者会,斥责某些开放民众参观的营利场所,以虐待动物的恶劣训练当成公开表演的举动,并且要求政府下令禁止类似的不人道活动。
那场鲍开的记者会似乎就是樊振宇主导与发声的……
因为喜欢小动物,所以隐隐约约对这段新闻留下了印象,会不会其实,这也是她潜意识里答应樊振宇求婚的原因?
樊振宇说他是酒鬼,是赌徒,其实,他是一个有志气、勇敢刚毅的大丈夫……佟埃宁又开始胡思乱想。
“嘿,夫人,你究竟在想什么?”才一不注意,她又闪神了。樊振宇绝对不会承认,他的男性自尊因此有些受伤,佟埃宁的眼光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放在他身上?
“我在想,你真是个不择不扣的骗子。”佟埃宁直视他眸光,悠缓地道。
“我?为什么?”樊振宇真不敢相信他听见的,他才刚发表完他的理想。
“等你赢得了三个筹码,跟我许愿时我再告诉你吧!”
他说他是酒鬼赌徒,但他不是;他又说他不是大丈夫,但他是。这难道不是骗子吗?真的是,她被樊振宇影响了,就连内心独白也开始说起绕口令。
佟埃宁旋身离开观景台,微扬的唇角有一抹难得卸下心防的淘气。
“嘿。”樊振宇挡住她去路。
“什么?”佟埃宁扬眸。
“给我一个筹码下注,我去赢回来三个给你看。”
佟埃宁笑出来的那一瞬间,下楼梯的脚步踉跄一跌,便被樊振宇伸手拉住。
方才她唇边清楚且明白的笑容令樊振宇有片刻失神。
“谢谢你,我没事了。”佟埃宁微微使力,想放开樊振宇的手。
都怪礼服太长,她好像总是在他面前出糗,上次脚受伤也是。
***
樊振宇没有放开她,眸色一深,却索性将她拉入怀里。
就只那么一秒,佟埃宁令他想起那个开心时会跳到他背上来捉弄他的杨千淇。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试着去爱眼前这个一辈子都不会与他离婚的女人,而不是已经走远的那一个。
佟埃宁一怔。
“怎么了?”她问。樊振宇环抱她的力道,紧得像想忘记些什么似的。
佟埃宁推了推他胸膛,想抬眸看他,樊振宇却搂得她更紧,低声从她头上传来一句——“别动。”
只是这么简单两个字,她竟然便乖顺的任他抱着,没有任何动作。
为什么?就算问她为什么,她也不明白。
她只是隐约地感觉,好像又回到撞见樊振宇喝得烂醉的那个新婚夜里,樊振宇失常的举动莫名地令她心疼。
“告诉我,这不是你不愿的身体接触。”从樊振宇胸膛中震荡出来的嗓音分外沙哑低沉。
佟埃宁在他怀里摇头,不愿意吗?没有。她并不讨厌被他抱着。
而且,是因为越来越习惯的缘故吗?她竟然开始觉得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分外地好闻。
周遭安静得似乎能够听见时间缓缓滑动的声音。
饼了良久,樊振宇终于放开佟埃宁时,佟埃宁不禁月兑口问道——
“这和你新婚夜哪天喝了好多酒,是出自于同一个原因吗?”她指的是当然是刚才的拥抱。
樊振宇惊愕地盯着她半响,似乎有些讶异于她的心思敏锐,又觉得仿佛在意料之中,他的妻子从来就不笨,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饼了好久,有一句朦胧的模糊对白从他喉咙里跳出来——
“夫人,我的心里,有一个女人。”
那道嗓音像假的,但是樊振宇与佟埃宁同时都在地中海的蔚蓝海岸,再清晰不过地听见。
他的心里,有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