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掀开盅盖,浓郁的香味随即扑鼻而来,他挑挑眉,拿起瓷调羹舀了一匙入口,中药的香味与鸡肉鲜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好手艺。”夸奖的话里,含着一丝丝戏谑。
狱澄儿红了脸,娇憨地嘿嘿笑着,有些心虚,在他打趣的目光下撑不到一刻钟,脸颊越来越红,终究自动泄了底。
“好吧,不是我煮的。”她有些不满的嘟起嘴,横他一记。都不愿意哄哄她。
墨夜瞧着她那副委屈的模样,好气也好笑,捏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他还怕她伤了自己,她那双没拿过比笔重的小手,万一让刀子给划伤了,心疼的还是他。
狱澄儿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试试洗手作羹汤的感觉,结果有些惨不忍睹。
第一次,她端出一碗黑漆漆的的汤,她没试喝,但光闻味道就感觉非常难喝,让她感动的是,墨夜居然二话不说就喝光了。
第二次她再接再厉,在曾经是御厨的嬷嬷教导下,总算炖出了还算有模有样的汤,闻起来还挺香的,她喜孜孜的端给墨夜,墨夜还是二话不说一口气喝完,还夸她进步了。
她高兴的拿着瓷盅走了,回到厨房,忍不住伸出小指,点了点碗底的汤水,一入口,她整张脸瞬间皱在一起,那汤好咸!咸到舌头会麻掉的那种!
这会她更感动了,墨夜居然喝得下去,可是她也更感愧疚,原本是想帮墨夜补一补身子,没想到两次的补汤喝下来,墨夜倒是瘦了。
第三次挑战,厨娘实在不忍心看墨夜越补憔悴,三不五时就抢过她的刀、夺取她的锅子,才完成今天这盅香喷喷的鸡汤。
“对了,湳王的事?”她刚才只记得汤,忘了问齐凯两兄弟。
墨夜黯然了下,“有三个人符合条件,等夜寒回城后,就能出发去皇都日晏核对身份。”
“三个人啊,那还好,要是有十来个符合的,一定很麻烦,那三个都是些什么?”她有点好奇,印象中,她大概六、七岁时的时候,曾经跟娘一起回瑶光城,那时候好像是参加女乃女乃的八十大寿,她记得在寿宴上,有看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皇上那和身高贵的王家之气,让刀子印象深刻。
“一个小斯,一个镖师。”
身份差真多,狱澄儿咧咧嘴,“还有一个呢?”
墨夜垂眸不语,直到狱澄儿久久听不到回答,疑惑地望着他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
她眨眨眼,“什、什么?”
“还有一个就是我。”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卖掉的,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一直在各处流转着,心里不由得滑出一丝异样。
狱澄儿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墨夜……”她突然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来一种淡淡的哀伤,心里一酸,反手握住他的手。
不喜欢看见他眼底的伤痛,她弯着腰埋首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勾着他的颈子。
她担忧的眼神让墨夜方才心里涨满的惆怅消退许多。
“没事。”他不贪心,亲生父母只能说是无缘。
“墨夜,你还有我。”她舍不得他难过。
墨夜心里一暖,目光泛柔,双手抱紧她的腰,汲取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我知道。”是的,他的生命里,一直都有她,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来人啊!我渴了!”严林大剌剌地把双脚放在桌子上,一脸江湖痞样,扯着喉咙大声嚷嚷着。
小巧的庭院中,他的声音一落,转角处就走出了两个丫鬟,迅速地在桌上布好茶水、糕点。
“公子请慢用。”两个俏丽的丫鬟恭敬地福身行礼,退到一边随时准备伺候。
抓起桌上的饼子,大口大口的嚼着,严林放肆地打量四周,“不愧是内城,随便一个丫头都漂亮得花一样。”一双大眼上上下下地直往那两个丫头身上跑。
两个丫鬟垂眸敛眉,还是稳当当地站在原地。严林眉一挑,目光更加放肆,心底却是一沉。
连两个派来服侍的丫鬟都能有这等本事,他究竟扯上了什么人?
严要低着头,看起来好像在专心吃糕点,便实际上脑子里却飞快的转动着。这到底是什么破事?他才刚走完一趟镖局,总镖头就让他跟着那对姓齐的来瑶光,也不说清楚,就是让他跟着来,王八羔子,总镖头也不怕他就这么被宰了。
“那、那个……你说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啊?”身边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问着。
严林对天翻个白眼,撇头看着身边那个一脸害怕担心的家伙。这男的也是同他一起被带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哪门子小抱出来的,那么没胆子,不入流的东西。
“你烦不烦啊?你问我,我问谁?”
王二被骂了顿,白着脸低下头,双手不安的扭在一块。
严林无趣的自己一个人吃吃喝喝,吃饱喝足了以后,眼睛不安份地转动着,接着站起身,状似无意地在庭子里转着,走着、走着,脚下一弯,就想绕出庭子。
“还请公子留走。”庭园门口,不知道哪冒出两个威武的汉子,在严林要跨出去时挡在面前。
“怎么着,大爷我要出去晃晃还不成吗?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严林不满的瞪着这两尊大神。
“内城里女眷众多,规矩多,不比外城,还请公子谅解。”两个侍卫口气不卑不亢,还是直挺挺的站着不动。
“你……”严林心头一火,“老子又不是犯人!把人关在这是什么意思?叫你家主子出来!”几句话一出,就让人听出他话中的草莽之气,终归是在刀口下讨生活的江湖人,处处被箝制,这让他很不安。
“公子。”两个丫鬟也走了过来,在这内城里吵吵嚷嚷的,只怕待会儿惹来总管。“公子,请别为难奴婢们。”
“我是怎么为难啦?你们把人关在这就不为难啦?”严林火冒三丈,方才还只是嘴巴上刁难,这不是铁了心要出门了。
“喂!你别这样。”王二害怕他乱来害到自个儿,连忙出言劝阻。
“大爷我就是要出去!”严林才不管这些,跨着大步走出去,两个侍卫没办法了,只好动手拦人。
吵吵闹闹中动起手来。两个侍卫心有顾忌,不敢大肆出手,严林看出他们的退让,手脚更加俐落不留情,旁边的两个丫鬟脸色苍白,而王二只顾着在旁边尖叫。
膘乱之中,其中一个丫鬟跑出庭园去通报,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到杂的脚步声往庭园里来。
“住手!”内城的总管齐悦领着一批侍卫进来。
两个原本负责守园子的李颜跟李业一听,马上往后退开,就剩严林还有已经快吓昏的王二还站在庭子中央,旁边的竹桌竹椅早都已经翻倒,一片狼籍。
“这是在闹什么,尔等当此为地?”四十来岁的齐悦,才不管眼前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湳王,尽着自己的本份,厉声斥喝。
严林被吼得耳朵痛,王二没用,直挺挺的昏了过去,严格林不屑地瞟一眼躺在地上的家伙,痞痞地一笑,用小指掏着耳朵。
“老家伙,别以为吼得大声就有理,你以为爷爱来吗?把你家主子叫出来,什么事大家说清楚,把人关在这算什么?”
齐悦脸一沉,一扬手,“刷刷刷”的声音齐响,两边的侍卫拿着长枪,对准了严林,“这里是瑶光城,不是市井之地,岂容尔等出放肆!”
老家伙要动真格的!严林意识到这一点,脸上的笑意也全没以,绷紧着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
“齐叔,又在发威啦?”娇俏的声音从大伙儿的后面冒了出来,一点也不怕齐悦生气,说着打趣的话。
一听这声音,齐悦脸上的怒气眨眼间收得干净,有些狰狞的五官一下子就变得慈眉善目。这变脸的本事,让严林看得一愣,随着他的目光往庭园路径上望去。
众人让开的路道上,只见一对男女缓慢地走了过来,女的甜美可人,红扑扑的脸蛋像苹果一样粉女敕,男的俊伟英武,高大的身姿让人很有压迫感,神色清冷,眸底似乎也散发着淡淡的寒光。
狱澄儿好奇地看了看站着的这人,有一种看到江湖人的感觉,身材高壮,偏生长了一张俊秀的脸,有点不搭;地上那个,长得倒是白净纤瘦,可是也太没用了点,这样就晕.
“齐叔,怎么回事?”
墨夜皱眉看着,也打量了两个人选一眼,目光不经意的跟狱澄儿碰上,狱澄儿俏皮地眨眨眼,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里,有很多的意义。
这两人的相貌与墨夜相去甚远,墨夜也曾经见珩王曜玄凰,五官的确跟两人有一点相似,都是俊秀之貌,相较之下,墨夜显得十足阳刚,也不是长得浓眉大眼,而是另一种的英俊之貌。
“一点小事而已,忧了主子了。”齐悦恭敬地低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墨夜的身份,墨夜在瑶光城虽然没有什么职位,但是光凭地主随皇上出征,二话不说让墨夜代接城主的事物,就可以知道他在城主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更别说墨夜也有可能是湳王,不过他对这一点还是保持怀疑。
“什么小事!”严林知道碰上正主了,知道机不可失,抢过话头,一个箭步就来到墨夜身前,“你是什么人?爷是犯了什么事,把人给关在这小狈屋里,今天碰上,咱们就把话说清楚!”
地上王二也恰懊颤巍巍的醒过来,听到这句话,白着脸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
墨夜忍不住在心底叹口气。眼前这两位,一个活月兑月兑已经变成了江湖武夫,另一个就是个小厮,这样的人,回到皇家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只怕不是变成了统王爷,就是活生生被皇家那堆规矩给磨死!
“放肆!”齐悦看不惯严林的态度,立刻严厉喝止。
“齐叔,你再吼来吼去,我就跟齐婶说。”狱澄儿拉着齐悦的手臂撒娇,她口中的齐婶就是那位解救墨夜不用再被越补越瘦的御厨。
齐悦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没有以前好,尤其是城医警告过他,让他让动怒,但是齐悦除了对狱家三姐妹会和颜悦色一点,就算是对着现任地主安夜寒,也是板着一张脸
齐悦拿这位可位可爱的小主子没撤,模了模鼻子,不再发威,退到一边去。一旁的侍卫哪见过威风的大总管吃瘪,每个人都偷偷勾勾唇角。
“澄儿。”墨夜伸手把她捞回身边不让她再继续破坏齐叔在侍卫心目中的威严形象。
想了想,过两日夜寒也要回到城里了,也该是告知两人事情原由的时候。
“跟我来。”墨夜扫过两人一眼,说完,便牵站狱澄儿先走。
人在危险的环境中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同伴,对严林来说,王二是他目前唯一的同伴,两人对看一眼,严林沉了沉心思,跨出步伐跟上墨夜;王二白着一张脸,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提起心底最后一丁点勇气,追上去。
从墨夜的口中听到的事情,对严林跟王二而言,就像人家告诉他们天上下黄金雨一样难以置信。
严林听到这消息之后,最先怀疑的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细细衡量之下,觉得应该不是,再一细想扯上了皇家,脸色沉沉的不是很好看。
王二就像突然间发了大财,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浮现兴奋的红晕,心里也多了很多的想法,眸光闪烁不定。
墨夜一直在一旁观察两人的反应,对严林暗暗点了头,对王二则是摇头,只能希冀王二不是湳王
“你们在城里稍待几天,皇上的鸾架正在班师回朝,再过几日就会回到皇都,到时候我会带你们一起到皇都日晏的宗人府,确认身份。”到时候就是一步登天,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头顶上的皇帝之外,也就剩另一个珩王。
两人神色各异,墨夜不想多管闲事,对一旁站着的齐凯使了眼色,齐凯颔首,恭敬地领着各怀心思的两人出去。
“墨夜,还是严林当湳王好了。”这是狱澄儿观察很久后的想法。
墨夜闷声一笑,“那要看玉牒上写了什么。”
狱澄儿也跟着笑了,“也是,大哥后天就会回来了吗?”她突然想到大哥那天说的话,再对照她现在跟墨夜的关系,脸色红了下,不知道大哥知道了以后会说什么?
“嗯。”
“墨夜,你说……大哥会不会反对我们啊?”她有点不放心,那天大哥说是娘想帮墨夜安排门亲事,娘跟爹支游玩,不知道娘他们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
“如果夜寒反对,你会怎样?”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的想法。
狱澄儿一怔,大眼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觉得她本来就应该跟墨夜在一起,鸿亭的事,她到现在还记在心底,那一天推开书房的门,看着女装打扮的鸿亭黏在他身上,那一幕,到现在都会让她心痛。
墨夜静静地坐在椅上,没有干涉她的想法。
他的眼神深邃得就像两潭幽幽的湖水,她看不出来他眸中的意思,突然间有一种感觉,她所说的话,就代表两人之间的未来。
她发现自己很自私,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身边默默的守候着她,而她则是受到刺激之后,才看清自己的心,也是他先表明了心意,她只是接受而已,从来没有给他一个正确的回答,她以为两人之间的情意纵使不说也互相明白,原来不是这样的,他一直在等,等她清楚的告诉他。
他总是在包容着她的一切,这一刻,她为了她的自以为是红了眼,眼底的迷茫消去,渐渐地转化成一种璀璨的光芒。
她慎重地来到他身边,牵起他垂放在腿边的手与之交缠。
“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在你身边,墨夜,你还有我,我也有你。”是啊,她早就离不开他了,害羞尴尬算什么,这样一个把她捧在手心呵疼的人,她还需要害怕什么?
黑幽幽的眸子刹那间放出最闪烁的光彩,就像七彩流光一样耀人,薄唇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将她娇小的身子纳进自己的怀抱里。
情生意动,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薄热的唇轻柔的覆上她红艳的小嘴,在她忍不住发出惊呼的时候,将她的声音含进嘴里,深深地吸吮她口中的甜蜜。
脑海里除了迷乱之外,就剩下甜蜜,品尝着彼此之间最甜蜜的味道,纤细的秀指无助地攀着他厚实的颈子,柔顺地承受他所给予的一切,身子发热,脸红心跳,酥麻的感觉从唇齿间蔓延到心底,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的柔顺,刺激了墨夜男人的本性,一切都不需要教导,很自然就吻得越来越深,忍不住将她散发着甜美气味的身子搂得更紧,在情况快要失控之撞,他才甚情愿地松开了口。
他的额顶着她的,两人气喘吁吁,墨夜痴迷地凝视着她绋红沉醉的小脸,红唇亮晶晶的,就像在诱惑他上前咬一口似的,而他也这么做了。
唇上传来的刺痛唤醒了她的的神智,近在咫尺的俊脸,漾着她从没见过的笑,那么的开心,她心底暖洋洋的,有些害羞、有些尴尬,可是最终,还是沉醉在他的眼底,水亮亮的大眼中盛江的都是对他的情意,再也不会有任何的迷茫。
她调皮的一笑,勾着他脖子的小手用力一拉,主动吻上他的嘴,也轻咬他一口。
低沉的笑声从两人唇间逸出,狱澄儿心底一颤,又酥又麻,半个身子都软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了,他也用力抱紧她。
这一刻的相守,他已经等了太久,梦见了无数次,醒来却都是一场空,现在,他的梦已经实际了,他,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