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f!”她唤着他。
人潮拥挤,他们继续往前移动。
他的目光焦点从一堆女乃酪里,回到她扬唇微笑的脸上,她的笑容如一朵清新的花般绽放,他的心猛地一震!
是因为人太多、太挤的缘故吗?为什么光这样看着她,他会觉得心脏出现久违的狂跳,血液莫名沸腾?那可爱纯净的笑容,果然有着教人失控的魔力。
“你说什么?”这回换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他必须低头,靠近她的嘴巴。
“你知道台湾吗?”她记得他会说中文,赶紧趁近距离的时候问他。
“当然。”他点头。“我母亲是台湾人。”
“哇——”她惊诧的张大嘴巴,像分享了他的私人秘密,眼睛如星星般闪着如获殊荣的亮熠。“所以您混了中国人的血统喽?”
她的嘴唇丰润饱满,看来比刚才的草莓更娇艳欲滴……
“那你住饼台湾吗?”
“当然,八岁前我曾经在台湾住饼一段时间,成长过程一直跟母亲保持联系,所以中文说听没问题。”
“那我不能随便用中文骂你喽!”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调皮的黠光。
“骂我”他这人有那么令她讨厌吗?“你不想拿结业证书了吗?”
“不是啦,我只是……”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你偷骂我几次了?”他板起脸,抓紧她的小手,靠着她清秀的脸庞问着。
明知道市场人声鼎沸、拥挤嘈杂,在他的逼问和靠近下,她的脸颊也染出了瑰丽的红霞,而他竟不讨厌这份斗嘴的情趣。
他们这样一来一往的交头接耳,试吃商品,享受着这份情悸的暧昧,天色也越来越暗了。
随着夜幕低垂,气温更低了,空气凝结水雾,可有他在身旁,温暖大手握住她的手,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心是暖呼呼的。
“你的中文名字是……”分离在即,他突然问着。
“我姓辜,叫沛婷,家人都叫我婷婷。”
“婷婷。”这名字很符合她娇媚活泼、精力充沛的性格。
“嗯,Chef,你不在学校和市场时,都会待在饭店吗?”
“大部分是。”
“那么我要是试做好甜点,可以拿去给你评监一下吗?这样我会进步得更快。”
平常上课威严强悍的他,私下却是亲切慷慨,给人温暖的安全感,她喜欢私下和他相处的感觉。
冲着他有一半是台湾人的血统,她想藉这机会找他,不但可以学好厨艺,更可以和他拉近距离。
“进步得更快”,这话让他想起了从前的女友也是这样跟他说的。
他立刻本能的拉起警戒线,维持一贯的冷酷,保持安全距离。“我很忙,不一定有空。”
他一划清界线,她原本晶亮无比的大眼瞬间黯然无光。
看着她神情失落,他的心跟着莫名一沉!
她是那么认真的想要学好怎么做甜点,他实在不该泼她冷水的,于是他忍不住又说:“不过,我可以给你我的手机号码。”防卫系统再度失灵了。
“真的?”她的眼睛惊诧的发亮,简直像是中了头彩一样,欢欣不已。
她拿起口袋里的手机,喜孜孜的输入他的号码,跟刚才失落的表情比较,有如天壤之别,教他忍不住发笑。
如果说法国女人的热情性感,就像一杯酒韵浑厚的红酒,她就像是一杯白酒,透明纯净,却又散发着天然的果香,诱人品尝。
她脸上的表情,总隐藏不住内心的情绪,他喜欢她那喜形于色、不懂矫饰的赤子真情。
她提了大包小包的食材走出市场,看了手表上的时间,表情一惊,“糟了,已经快七点了。”
“怎么了?房东还有门禁吗?”
“……是啊,太晚回去,我的房东会生气!”她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了。“我得去赶巴士了。”
他松手,送她坐上巴士,棕眸却流露不舍。
“Chef,谢谢你陪我逛市场,我又上了一课,掰。”上车前,她对他挥手。
“嗯,路上小心。”他叮咛着,“掰。”
巴士已经远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的手心里仍残留着她小手的余温,她甜美如铃的笑声彷佛犹在耳际回荡,一份莫名的渴念已经袭上心底……
他是怎么了?
生活一向规律、有条不紊的他,每次遇到她,总是忘了自己还要赶回饭店。
还有,刚才为什么会对她透露那么多私事?
他一向谢绝私下和学生互动,绝对保持安全距离,但他居然很自然的对她说了他母亲是台湾人,还给她手机号码,允许她可以私下打电话找他?
这根本不像平常的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车里,发动车子,想甩开她占据他心思的奇异感觉,却怎么也无法摆月兑心跳飙速的节奏,还有她甜美可爱的笑靥……
回到家的辜沛婷,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叔叔臭着一张脸,气得吹胡子瞪眼。
看着墙上的时针,正好指在七点半,她知道一定又免不了要挨骂了。
“你下午三点就下课,为什么现在才到家?”他今天恰巧休假在家,就抓到她没有听他的话,竟然晚回家。
可见她平常也是这样,没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这像话吗?
“对不起,叔叔,我是下午三点下课没错,可是我必须绕到市场采买食材,回家练习,要不然会跟不上别人……”之前她就说过了。
“现在都几点了?一个东方女人在外地很危险,你都跟谁在一起?是不是还去别的地方了?”
“没有,我是在市场巧遇主厨,主厨陪我挑食材,认识商家,所以才会稍微晚一点回来……”
“逛市场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谁知道你的主厨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我最后一次提出警告,下课不准跟陌生男子独处,不准再跟主厨私下相处,门禁时间就是下午六点,要是你再违反规定,别怪我告诉你爸爸。”
“叔叔,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一阵委屈涌了上来。
叔叔简直跟爸爸一样把她当小学生看待,行动受限,根本没有自由。但若是他跟爸爸提,她恐怕得提前回台湾了。
那可不行!
“巴黎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也吃过几次亏,在地铁被抢劫过,你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女孩,年轻又单纯,更容易发生危险……”
“叔叔,我以为你跟我爸爸不一样,能够了解我想要学习独立自主的决心,可为什么你还是把我当孩子看待?”辜沛婷再也受不了的发出抗议。
争取到巴黎学厨艺,是她改变人生的重大抉择,但长辈们却以保护之名,约束她的行动,干涉她的自由,她比一个小学生还不如。
“那是因为你住在我这里,我有责任照顾你的安危,刚刚你爸爸才打电话给我,问你在不在家,我说你还没回来,他好担心……”哥哥紧张焦虑的情绪也影响了他,随着时间越晚,他也跟着开始坐立不安。
他按了按太阳穴,舒缓焦虑的情绪,“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如果你要住在这里,请乖乖的听话,遵守和我的约定,别造成我的困扰。”
这一刻,辜沛婷真不希望自己是辜家唯一的女孩,如果她跟正常人一样,没有家人过度的保护和关心,该有多好。
且她更加明白,她住在叔叔家,给他造成不小的困扰,也给自己设下行动的限制。
一阵委屈袭上心头,她默默的提着食材走回厨房。
心情不好时,做甜点可以稀释这些负面情绪。
她开始倒出面粉、糖、女乃油,再把蛋白打发,把所有材料融合在一起,送进烤箱里,再取出那一小篮草莓,望着可口的草莓,她想起那张横眉竖目的脸庞,瞬间,一扫内心的灰暗阴霾,她下沉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承认他是个脾气坏又严格的家伙,但绝不是什么披着羊皮的狼,跟他在一起,她常感到温暖、快乐,有安全感……
只有他,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Melissa一闻到蛋糕的香气,忍不住来到厨房,她穿着变形虫的长睡衣,走路无声,像个女鬼似的飘来飘去。
“Melissa,你想吃蛋糕吗?”辜沛婷友善的问道。
Melissa摇了摇头,抱怨道:“小姐,像你这样用烤箱,下个月的电费一定会爆增的。”
辜沛婷低头收拾桌面,刻意忽略Melissa的话。
“你有爸爸撑腰,吃好住好,不知道巴黎的消费很贵吧!”Melissa故意酸她,“烤箱耗电量太大了,你叔叔不说,但我们合买这间房子,是有经济压力的。”
“你们也吃了不少我烤的蛋糕啊。”她也算有回馈。
“呿,你的蛋糕都是NG品,还是省点用电吧。”说完,她又像鬼一样,无声无息的飘走了。
辜沛婷盯着Melissa离开的背影,想着刚才太晚回家惹叔叔不高兴,在厨房用烤箱又惹到Melissa,心中的不满已膨胀到极点了!
既然叔叔认为她给他带来困扰,她也不想麻烦叔叔,那么有谁愿意让她用烤箱,又能提供住处呢?
她的脑海很快的浮现出一张横眉竖目的俊脸——
安德烈。
对,如果他愿意帮她的话,那么或许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她把做好的草莓蛋糕切了一小块,放在纸盒子里,其余的,放到冰箱。
回到房里,她梳洗一番,收拾行李,再留下一张纸条。
打开窗户,把窗帘拔了下来,一端绑着床柱,一端丢出窗外,她背着背包,手抓着窗帘,溜了下来,顺利的逃出叔叔家。
外头的空气是冷的,但她全身的血液沸腾,因为只有摆月兑长辈的监控和保护,她才算获得真正的独立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