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自然和江扶风终于决定结婚。
初由自然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阿诺,丝毫不避讳街上来往的行人,当下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自然,我真替你们高兴,你早就该答应了!”
“唉!”她不懂阿诺为什么一听到她即将结婚的消息就兴奋成那样。
“快点讲,江扶风到底用了什么招数让你这颗顽石点头?”阿诺兴致勃勃地问。
宋自然摇摇头。“我实在说不过阿风他们全家人。”尚未允婚前,心中不踏实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奇怪的是,答应了以后反倒没了那种患得患失的心理。
原来,迟迟说不动宋自然点头的江扶风,请出家族成员对自然展开一连串的疲劳轰炸。可怜的宋自然在单口难敌众嘴之下,不得已屈服在众人情压力下。她的点头,简直乐歪了江扶风,为免她反悔,婚期便订在五月一日。
“哦!原来是请了未来的公婆出马。”她灵机一动,“你今天约我逛百货公司就是为了办嫁妆啊!”
“阿诺……”宋自然瞅了阿诺一眼。
阿诺俏皮地吐吐舌头。
为免阿诺继续挖苦,宋自然赶紧转移话题:“你们班上的那位问题学生怎么了?”她知道,阿诺最近为了班上一位学生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学校了没有?”
阿诺摊了摊手。“没有。不过,我还没打算放弃,我非把她带回学校不可!”坚定的口气充分显出她的决心。
百货公司富丽堂皇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两人正待跨入,一道男人的声音喊住了她们——
“自然!”
两人回头,竟是张煜人。
“煜人,这么巧!”宋自然堆着笑。
“是啊!懊巧!”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阿诺。“你们逛百货公司啊?”
宋自然点点头。“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逛?”
阿诺对于宋自然客气的邀约颇不以为然,她扯扯自然身后的衣袖。
“不了!我还得赶回公司开会。”张煜人心中无限惋惜地道。自从那天起,他一直想找机会约阿诺,可惜……生性害羞的他始终提不起勇气。
他的拒绝令阿诺松了口气。
“礼拜六下午还要上班?”
“没办法。”张煜人无奈地笑笑。
“那……我们不耽误你了!”
阿诺用力朝张煜人挥挥手,迫不及待地拉着宋自然跨进百货公司。
看着阿诺的倩影消失在眼前,张煜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怅然。
“那个女老师又来啦?她可真有耐心。”吧台内的小张噙着笑,对着小李道。
小李则望着角落处的人影频频苦笑。
“真佩服她耶!每天晚上准时八点报到,一坐就到十一、二点。我说小李啊,莫非你们是铁石心肠,一点都不动心?”
小李仍是苦笑。
小张打趣的话引起丁介的注意,他淡淡地扫过角落处的人影。
角落处的阿诺就着微弱的光线,正专心地批阅班上的作文簿,她的行为与整个酒吧的气氛显得相当不协调。
突然一抹阴影遮住了阿诺的视线。
“老师。”这无奈的语调,来自林筱如。
阿诺抬起埋在作业上的眼。
“老师,我求求你不要再来了好不好?我说过我不会回去的!”她哀求道。
阿诺合上作文簿,正色地道:“你要我不管你,那是不可能的。”
“老师……”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说再多也不会有结论,反正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愿意回到学校为止。”阿诺重新打开作文簿,用一副无赖的口吻说着。
“随便你!”林筱如负气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阿诺朝她的背影不在乎地抿了抿嘴。
时间过得飞快,把整叠簿子批阅完毕后,已差不多是回家的时候了!
阿诺收拾好桌上的作文簿,准备起身回家。前方突然传来的争执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诧异地偏过头,映入眼帘的一幕令她火冒三丈,正义感上扬了十丈高。
只见有名仗着几分酒意的客人,正揽着林筱如的肩,企图对她毛手毛脚的。
“妹妹,你长得好可爱,让哥哥亲一下好不好?”他狰狞的脸跟着就要凑过去。
林筱如不安地挣扎、抗拒着。“先生,请你不要这样好吗?”
“不要害臊嘛!来!亲亲……”
“不要!”
可恶!这个老!竟敢当她的面欺负她的学生,真该死!
阿诺卷起袖子,气呼呼地冲向前去。过度氾滥的正义感令她不计任何后果,当场便用力甩了那个一巴掌。
“放开你的髒手,!”她拉过惊吓过度林筱如,挺身挡在她面前。
挨了一个大锅贴的男子呆愣了几秒,酒意恢复了不少。见四周的客人全带着讪笑的目光向他望来,他有些恼羞成怒。
“臭婊子,老子我林宝宗的事你也敢管!妈的!”一心想讨回面子的他,挥手立刻揍了阿诺一拳。
阿诺没料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敢出手,一个不察,左脸颊着着实实挨了个正着。一阵惊呼声四起,她踉跄地撞到身后的桌子,桌上的作文簿散落了一地……
“老师!”林筱如语带哽咽地奔向阿诺。“你有没有怎样?”
阿诺摀着麻热的脸颊,只觉一阵热浪自鼻头缓缓流出……她接过林筱如递过来的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抹过一通后,立刻自地上跃起,气愤地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可恶的瘪三,有种就不要仗着力气大。打女人,你孬种!”
“臭婊子。”阿诺的谩骂更加激怒了他。眼看他再度扬起手掌劈向阿诺——
就连阿诺本人也以为这次一定死定了,她缩着脖子、用力闭起眼。没想到,心悬了半天,竟没等到预期的疼痛,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查看究竟。
只见林宝宗的手被另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拦在半空中,阿诺诧异地睁开双眼,望向手的主人。
天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竟然是那个该死的傢伙救了她!她再用力地眨眨双眼确定她所见到的。
“打女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丁介冷冷地道。如豹般犀利的眼盯得林宝宗头皮直发麻。
“你少管闲事!”见有人替阿诺出头,林宝宗嚣张的气燄显然收敛不少。他想挣月兑被丁介紧握的拳头,使尽吃女乃的力气,却挣月兑不了,他暗暗心惊!
看到阿诺被揍,花飘香原本心中有点幸灾乐祸。但见她的丁介竟卷入其中,原想置身事外的她狠瞪了阿诺一眼后,带着圆融的笑介入两人之间。“唷!林先生,就这么算了好不好?您今晚的帐全算我的。”
见两人仍剑拔弩张地对峙,花飘香以为对方仍不肯善罢甘休。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别这样嘛!林先生,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口中的威胁,林宝宗岂有听不出之理?花飘香良好的黑白两道关系是众所皆知的,他可惹不起。但,放不放手似乎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
见林宝宗额头因频频的使力而沁出了汗珠,丁介冷笑一声后,突然用力地放开了手。
林宝宗不意,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他尴尬地替自己找台阶下:“看在花小姐的面子上,老子就放你一马!”他不怀好意地瞇起眼,看了阿诺一眼,并撂下一句:“走着瞧!”然后很横地离去。
他离去的眼神令丁介一凛,心中有了盘算。
经过刚刚的阵仗,林筱如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老师,都是我不好,害你……”
鲜血自阿诺的鼻头不断涌出,小张自吧台中手忙脚乱地抓过冰块,让阿诺冰敷消肿。
阿诺虽然很痛,但她反倒安慰林筱如:“傻瓜,哭什么?今晚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不是你的错。”她用眼角地瞅了花飘香一眼。“要不是有人只顾赚钱、开这种妨害风化的店,那种人渣也不至于敢当众调戏良家妇女!”
报飘香当然听得出阿诺的弦外之音,要不是碍于丁介在场,她早就发作。
“我要是早听老师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林筱如啜泣地道。
“现在听话也还来得及。乖!别哭了!”她用眼神示意小李,把林筱如带开。
阿诺把冰块还给小张,弯子想把散落四处的簿子拾起。
小张等工作人员见状,忙道:“我们来帮你!”
阿诺回赠感激的一眼。
几个人的帮忙,很快就把整叠作文簿拾回。小张关心地看着阿诺道:“你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吧?”
阿诺给了他一个V字形的胜利手势,微笑地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周小姐。”花飘香喊住了她,故意为难道:“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这位丁先生?”今晚阿诺的见义勇为似乎博得大家的好感,包括丁介,她心中颇不是滋味。
阿诺回过头,看着倚在桌旁、面无表情的丁介,她歪着头、蹙眉地想了一下后竟然听话地点点头。她来到丁介面前,微仰起头:“丁先生,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但并不表示以往的樑子就这样一笔勾消,我仍然讨厌你。”
她又缓缓地转过身子,面对花飘香不急不缓地道:“我讨厌你用这种命令式的口气跟我说话;也讨厌你身上那股熏死人的香水味;更讨厌你那张涂得跟殭屍一样白的脸。”说完,顾不得已七窍生烟的花飘香,她帅气地甩过背包,昂起头走出去。
竟然……竟然是丁介!他首先纵声大笑,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激赏。一群平日震慑于花飘香的威势、敢怒不敢言的员工,此时也掩口低声窃笑。
一出酒吧门口,迎面的寒风便令阿诺打了个冷颤。
三月天,时序虽已入春,但到了夜晚,冬意还是很浓。她模了模隐隐作痛的鼻梁,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往对面巷道的停车场走近。
真痛!那个该死的下手真重!
心中的诅咒尚未结束,便见阴暗的巷道旁窜出几条黑影,不怀好意地朝她走来,为首的那位,赫然便是那个该死的林宝宗。
阿诺见状,心中不禁凉了半截,她当然知道有人不甘受辱,寻仇来了!
林宝宗首先对阿诺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嘿嘿声:“臭婊子,不要以为老子刚刚是怕了你。”见阿诺眼中隐隐闪耀的惊惧,他更加得意。“老子今晚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姓林!”
他用眼神示意身后几名阿飞打扮的年轻人,喝道:“上!”
见对方欺身上来,阿诺生平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害怕。她一面退后,一面仍故作镇定地道:“别……别过来!再过来,我可要喊了!”
似乎没有人重视阿诺的威胁,那群飞仔继续欺向前。
阿诺在退后之余模到一根类似棍棒的东西,她牢牢地握在手中准备放手一搏。
“好俏的姑娘,来让大爷我亲一下!”其中一个飞仔垂涎着令人作噁的嘴脸扑向阿诺。
阿诺一秒也未考虑地立即抄起棍棒,朝那人重重一击。
那人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号叫声,痛苦地倒地申吟。其余飞仔见状,立即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为了保护自己,阿诺朝着对方一阵乱棒挥舞;对方挂彩的不少,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渐渐地,在双拳难敌四掌之下,阿诺的体力逐渐流失,棍棒被其中一位阿飞打落,衣衫也被撕落不少,一个重拳击来,她失去了知觉……
见她倒下,林宝宗立即举手叫停。他的原意是想教训她而已,可不想闹出人命。他弯身查看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阿诺,看着月光下阿诺姣好的面容,他心中起了邪念。
“这妞儿挺辣的,正合老子脾胃。”他转头对着其中一名飞仔道:“死鸡,把她给我带上车。”
“老大,我们有没有份?”死鸡垂涎地问。
“等老子爽完了,要怎么处置她随你们的便。”
“谢谢老大。”死鸡巴结地道。他蹲下来,想抱起昏死在地上的阿诺。没想到,才一伸手,一声呼喝令他陡地停下了动作。
“放开她!”丁介冷冷地扫了以林宝宗为首的飞仔群一眼。他看了看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阿诺,立即月兑下自己的外衣覆盖在她身上。
惫是迟了!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刚刚要不是为了安抚花飘香耽搁了一点时间,他绝对不容许在他面前发生这种事!
“臭小子,又是你!”经过餐厅的较劲,林宝宗原本对丁介尚有顾忌,但此时仗着人多,把他的胆子撑大了。
“几个堂堂七尺男子汉联手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哼!我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丁介冷笑道。“看来海老大的家教不太好。”
埃老大是这一带的角头教父,地位相当高,黑白两道均忌他三分。
“别以为抬出海老大我就怕了你,少跟老子来这一套!”
“是吗?”他以手抱胸、气定神闲地转身对着身后黑暗处道:“海老大,看来的威名已不如当年响亮啦!有人不太服你哪!”
“谁那么大胆子?”
三名着黑色大衣的高大男子拱着一位白发老者自黑暗中走出。老者虽已满头白发,但眼神锐利慑人。
林宝宗等人一见这白发老者,立刻如泄了气的轮胎般,吓得直打哆嗦。见老者锐利的眼神射向自己,林宝宗感觉自己的三魂已严重少掉七魄。
“林宝宗,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朋友你都敢碰?”老者不急不缓地道。
“海……海老大……”林宝宗立刻双膝一跪。“我……不知道他是您的朋友,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老大……您的朋友。”
“海兄,你的家务事我不便管。这里就交给你了!”他知道海老大一向嫉恶如仇,尤其痛恨欺负弱小的人。而海帮帮规甚严,他知道海老大会秉公处理,给他一个交代。
“丁兄弟,我海大江代表海帮向你赔个不是,海帮出了此类不肖之徒,日后我会好好清理门户。”他冷冽地扫了林宝宗一眼,故意威吓道:“我这条老命是丁兄弟你捡回来的,倘若再有不肖之徒欺到你头上,我海大江在道上还算有些薄面,一定能为丁兄弟讨回公道!”
五年前,各方角头因争地盘发生械斗,海老大被一位窝里反的兄弟开枪打中,在性命垂危之际,要不是刚好路过的丁介救了他,黑道上大概不会是如今这般局面。
“谢谢海老大。”丁介微笑地道。“告辞了!”他向海老大拱了拱手,随即抱起地上的阿诺,转身离开那乌烟瘴气的黑暗巷道。
找到自己的车,把她安置在后座。丁介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踩下油门前,他才察觉到自己救了一个烫手山芋。
懊把她送到哪儿?他看了后座的阿诺一眼懊恼地想着。
医院?不行,他摇摇头。他不能给海老大添麻烦。
酒吧?也不行,花飘香绝对不会乐意见到她。
宋自然!丁介眼神一亮,但随即又黯了下来。记得今早扶风对他说过,晚上会与自然连夜开车回台北。
唉!算了!眼前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后,用力踩下油门,往一个熟悉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