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命中注定和女敕晴无缘,看开就没事了。”丁母虽然没高调的在他面前大举胜利旗帜,但是那忍不住扬弯的嘴角充分展现出她成功保住媳妇和孙子的喜悦。
“伯母,你知道吗?你的儿子比你厚道许多。”
丁母脸色一垮,状极难堪,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只是在扞卫我们丁家一家四口的完整,不要轻易的被你这外人打散。”
是,她承认自己卑鄙,用尽手段把女敕晴留下来……
几个月前,当丁士彦把身怀六甲的贺女敕晴带回家里住下时,她就觉得这无疑是上天看原本要绝后的丁家可怜,才赐予他们这个双重大礼。
丁士彦曾经在一场车祸意外中受伤,影响生育能力,丁母长年为此烦心,所以贺女敕晴母子的出现就像是为丁家带来一道希望之光,丁母处心积虑的凑合儿子和贺女敕晴,一箭双雕的如意算盘每天照三餐打,打得不亦乐乎。
遗憾的是,她发觉儿子和贺女敕晴不太来电,为了不让到手的鸭子平白飞掉,她绞尽脑汁,苦思对策,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很滥却堪称管用的“奥步”,所谓强迫中奖。
她开始开口闭口喊贺女敕晴为媳妇,人前人后皆称小笼包是她的孙子,哪管贺女敕晴请她千万别刻意制造这样的误解,她依然我行我素,不断的自我催眠,认为盼久了,美梦就会实现,说多了,弄假也会成真。
在丁母的心目中,贺女敕晴早已是丁家的媳妇,小笼包更是丁家的孙子,因此她才会对半路杀出来的宣至澈那么反感,深怕现成的媳妇跟孙子被他拐跑或抢走。
幸好贺女敕晴把持得住,非但没有被他诱骗成功,甚且还无情的与他决裂,来个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的结果不但让丁母像吃了颗定心丸浑身舒畅,连带的让她更加相信贺女敕晴说不定早就爱上她儿子,决定留下来做丁家真正的媳妇。
“如果家人的感情凝聚力足够,谁也打不散。”
“对,事实证明,女敕晴立场坚定,没被你迷惑了,她是我们丁家的好媳妇。”
“是啊!你们丁家好福气,恭喜。”丁母站在胜利的高处瞧他,自负如他又怎么可能仰她鼻息?再谈下去,只是让自己的心更痛而已。
宣至澈告辞离去,在夜色的照映下,脸上的阴暗显得无比荒凉。
透过客房的窗户,贺振望着前女婿落寞的背影,不禁喟叹出声。
好歹岳婿一场,他对曾经的半子总是存有几分情分。
别怪爸爸心肠硬,是你伤害女敕晴在先,我保你不得,也护你不得。
“伯母。”贺女敕晴走出房间。
“啊,小晴,还没睡?”丁母回头,露出半慌的笑容。“那个……宣先生走了,他说他不会再来了,真好,我们……呃,你总算摆月兑他了。”
“是啊!目前是摆月兑他了,但是依他的个性……”说不定没几天又会回头。贺女敕晴话说一半便住嘴,觉得没必要对丁母多说这些,她走出房间只是想再一次向她表明自己的立场,不希望她持续作着那不可能成真的美梦。
“你的意思是,他会再来惹你吗?”看她表情怪异,丁母不免又担忧起来。
“伯母,先不管我前夫会不会再来惹我,我只想跟你说,伯母,谢谢你的抬爱,但我和士彦真的只是朋友,我不可能成为丁家的媳姐,所以……”
“所以我该死心?”丁母稍早热呼呼的心瞬间冷却大半。
“我觉得很抱歉,我……”
“好了,别再说了,小晴,你不用太早说抱歉,无论如何,我由衷的希望你再多做考虑,毕竟这阵子以来我们相处得很不错,当婆媳是绝对没问题的,我也相信士彦会是个好丈夫,人家说的,被爱是钻石,不管男人或女人,都不应该只被自己的另一半所爱,还要被对方的家人爱,那才会是最闪耀明亮的钻石。”
一番苦口婆心,丁母见她未做明显的回应,便也不再多嘴,回房之前,难掩失望的朝她叹了口气。
目送丁母回房,贺女敕晴顿时陷入沉思。
是的,被爱是钻石,但是丁母忽略了,光被爱是不够的,自己也要有爱对方及其家人的能力和意愿,才是最美、最璀璨的幸福啊!
她爱宣至澈,可是凭良心讲,她也始终无法放宽胸襟,把爱推广到他的父母身上,而他的父母更是从来不肯放点诚意接纳她,是以在过去的那桩婚姻中,根本没有任何人称得上是美玉钻石。
至于丁士彦,别说她不爱他,就连他也从来没爱过她,两个不来电的好朋友,面对爱情与婚姻,到底有什么好谈的呢?没有,并没有。
任由旁人再怎么努力的撮合,劣石仍是劣石,他们彼此都不会哪天突然碳化,变成晶莹剔透义光芒四射的钻石。
她从来就不是钻石,也不奢望自己变成钻石,因为她知道,不管各种爱情论调在世间流传多少年,曾经被多少人歌颂或嗤之以鼻,爱情从来不纯粹是爱情。
没有背后家人亲情的支持与认同,钻石迟早千疮百损,随时可能从戒台或基座月兑落,消失不见。
一度挥剑斩情丝,贺女敕晴不敢说自己完全没作错决定,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不管是对她个人或对宣至澈而言,她仍觉得这样做都是最适当的结局。
自从两人在丁家闹翻之后,他果真信守承诺未再出现,坦白说,这还让她感到挺意外的,原以为按照他爱耍赖又不服输的个性,肯定还会想出奇奇怪怪的理由继续作乱,没想到并没有,一切风平浪静,仿佛他与她不曾重逢。
纵使她心底仍存在着浓厚的依恋,每每望着小笼包,对宣至澈的思念便也日益加深,难以控制,甚至常自觉私心隐瞒他们父子的关系,残酷的不让他们相认,实在是罪孽深重,不可原谅,但是事情已不知不觉走到这地步,她再怎么不舒坦或悔不当初,也只能坦然接受及面对了。
往正面思考,这样的结果其实很好且极其合理,毕竟宣至澈是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尽避他用情再深,总也禁不起她一再的拒绝与驱赶。
基于此,她很大胆的认为他对她已经死心永远都不会再来扰乱她的生活,所以为了避免丁母持续一相情愿的将她当成丁家媳妇,约莫小笼包两个月大时,她带着他,在丁士彦的满怀祝福,丁母却颇不谅解的情况下,离开丁家。
时光匆匆,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小笼包在妈妈与外公的联手悉心照料下,长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唯独个性之刁钻与难缠,令大人们头痛不已。
照常理来说,七、八个月大的小孩应该是最好玩、最可爱也最好带的时期,可是这位大少爷无理取闹的功力实在是让领教过的人都说谢谢再联络,避之唯恐不及。
瞧他每天一睁开眼,就是以放声大哭来同大家打招呼,哭得呼天抢地,常让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误以为发生虐婴家暴事件,等他好不容易哭完、闹完了,一回头便又跟滑溜的鱼没两样,满屋乱窜,钻天遁地,任谁来也拽不住,讲也讲不听,套句乡民用语,就是一整个小屁孩德行,真不知道怎么治他才好。
“妈妈要上班了,你乖乖的在家里,要听外公的话,不能调皮喔!”临上班前,贺女敕晴总不忘对儿子千叮万嘱,唯恐他把年纪已大的外公搞翻掉。
他不太鸟她,迳自吸手指,吸得口水流满围兜兜,好不恶心。
“要乖喔!”她不厌其烦,啰唆成性。
“咿咿呀呀……”烦啊!妈妈讲什么,他听不懂;他讲什么,她也听不懂。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叫他乖?乖是什么东东?能吃吗?他小笼包不喜欢乖啦!
母子俩每天同吃同睡,默契却远不及那位无缘与儿子相认的男人。
贺女敕晴幽幽叹口气,好怀念宣至澈哄儿子时的情景……巨人与小不点相处时和乐融融的画面,常常在她的梦中出现。
有时她会笑醒,有时她会哭醒,不论哭或笑,都是因为思念他。
“这家伙就这副德行,我会好好的看着他,你放心去上班,别迟到了。”贺振捧着一碗熬得绵绵细细、入口即化的吻仔鱼粥走过来,在小笼包的小床前坐下,准备喂食。
“爸,麻烦你了。”她回过神来,没再同儿子做无意义的唠叨,转身出门。
她好想他。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还爱她?是否也跟她想他一样想念着她?
贺女敕晴,你混帐!明明是自己选择放弃的,却又在每次思念来袭时感到深切懊悔,她讨厌自己动不动就出现这样的纠结与思绪,非常讨厌!
过午,宣至澈吃完因为忙碌而稍迟的午餐后,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稍事歇息,眼睛看着电视新闻的画面,心思却全不在上头。
与女敕晴短暂重逢后又分离至今,几个月的时间悠悠流逝,事业钢铁人如他,无一日不在哀悼自己那挽不回的婚姻与爱情,有时他会自我安慰,女敕晴爱上谁、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她幸福快乐就好,但是每当思念过浓、情意过剩,他就会有股冲动,想插翅疾飞到她的身边,牢牢的抱住她、守着她,向她诉说失去所爱的苦楚……
喔,不,不必靠近她,也毋需她流露出同情的眼光,拨冗聆听他说话,只要……
只要能让他贴在她房间的窗口,隔着冰冷的玻璃,静静的瞧她几眼,就够了……
“总经理,你现在忙吗?”乔羽儿拨了内线电话进来。
忙,忙着害相思。
“不忙,有什么事?”拉回思绪,他欠了欠身,提振一下精神。
“总经理,你还记得丁士彦先生吗?”
“怎么会不记得?”他悻悻然回应,还翻了下白眼。
拜托!他是失婚、失恋,又不是失智或失忆,怎么会不记得丁士彦是何许人也?不就是他那无情前妻的新任老公,小笼包的爸爸吗?就算头壳坏去,他都记得这号人物。
“他们现在在秘书室这里,说要见你。”
“他们?”女敕晴也来了吗?“请他们进来。”
一想到可以见到女敕晴,他二话不说,马上开门迎接。
只是……为什么那对夫妻会一起来找他?难道吃饱没事做,嫌他情伤不够深,故意要来晒恩爱给他看?
这几月来,他拼命忍住每每回忆起过往便要疯狂爆发的怒意和崩溃的思念,决心不再去打扰她,为的就是希望还给她想要的清静空间与生活,如今她却跟丁士彦联袂上门找他,究竟有何贵干?
盯着门口,他忐忑揣度,思绪骤然变得异常混乱,正想深吸一口气,借以镇定心神之际,丁士彦的长脚已跨进门里,手里紧紧的牵着女敕……喂,那个女的是谁啊?
“宣先生,好久不见。”丁士彦春风满面,身边的女人笑容甜美。
“好久不见……”宣至澈讷讷的应道,疑惑的目光定在他身边的女人脸上,无法移开。
这女人该不会是丁士彦在外头勾搭上的女人?
若是,那女敕晴怎么办?